第47章 ◇
◎“林照見,帶我走吧”◎
觸摸到的一瞬,蘇蘊幾乎是從床上彈坐起來的,吓得另一只手捂了捂臉,扭了扭腰身。
身側的人散漫地道:“這麽害羞啊……”
蘇蘊手心裏殘留着若幹餘溫,難以抑制地拍打了一下那個一臉得意的人。
“壞死了。”她忍着尖叫,郁悶說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壞!”
某人懶洋洋地眯了眯眼,“這麽大反應,看來是初中生理課逃課了……”
蘇蘊氣呼呼:“生理課也不教這些好麽!”
“難道你就不好奇?”他也坐起了身,靠着床頭真皮軟墊,說話語氣吊兒郎當的,“有關我的身體。”
“我不介意親自獻身,讓你研究研究。”拖腔帶調的聲音傳來,“畢竟你的生理期,我也研究過。”
研究過?!
是指知道她的周期,知道她會有些小脾氣,會時不時陷入emo的症狀?
蘇蘊哼了哼,如果他不清楚這些,也不能算合格的對象吧……
“說說看,你想知道什麽?”這人越說越來勁兒,“我很樂意分享給你。”
蘇蘊從來還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又覺得他實在是騷氣沖天,和往日優雅體面的形象截然不同,無奈之下,只好轉移了話題。
“不跟你胡扯這個,趕快起床……我們要不租個車子去月河吧,這樣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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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後,二人在市內租了輛小車。
林照見按導航開車,蘇蘊懷裏抱着一束黃色的菊花坐在副駕駛座,車子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
拜祭完,從縣城陵園出來之後,又坐回車上,繼續出發前往月河小鎮。
啓動車子後,林照見奇怪地看了看蘇蘊。
蘇蘊回看過去,“怎麽了?”
“就覺得,你跟你媽還挺親近的,說了那麽多話。”
“那當然啦,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媽很疼我的嘛,都沒讓我受過委屈。”
他笑了笑,“是我淺薄了,我還擔心你會哭鼻子,特地帶了紙巾,結果沒派上用場。”
居然這麽細心……蘇蘊哭笑不得起來。
“我媽是很樂觀的一個人,她希望我一直開心。她從小就誇我長得好看,說我一笑就會露出個梨渦,更加好看,要經常笑。”
“所以我每次來看她,都是高高興興的。”
他點點頭,“那麽她老人家看到我這麽優秀的女婿,豈不是也很開心。”
蘇蘊抿着唇,“那肯定的!你在她眼裏,可是個要受人尊敬的文化知識分子。她書讀得不多,就欣賞有文化的人。”
“文化知識分子。”他笑出了聲,“她老人家,果然是個樂觀幽默的人。”
說到這兒,林照見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們不去拜祭你爸麽?”
蘇蘊“呃”了一聲,解釋道:“我畢業前回菱城先去看過我爸,結果打算去看望我媽時,被學校召回提交優秀畢業生的資料。這次有點趕,就不去了,下次有機會再拜祭吧……”
“……也行。”
月河鎮地如其名,有一條形如彎月的小河繞着鎮中心流淌,河兩岸是成片田野,此時金黃色稻浪延綿向遠方。
行至橋頭時,林照見還特地停下了車,望了望四周的風景。
橋下河水潺潺,林照見說:“流水不腐,挺清澈的。”
蘇蘊介紹着:“小時候河水比現在還要清澈,春天的時候,河兩邊會開滿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現在這兒是我們市春天賞花打卡的地方,很多人來踏青。”
林照見笑道:“可以想象。”
随後看着她,饒有興致問道:“你小時候就在油菜花叢裏抓蝴蝶?”
“其實油菜開花的時候,天還有些冷,蝴蝶不多,大約要等到5月份初夏的時候,蝴蝶就多了,很多蝴蝶都好漂亮……一般就在草地上、菜地裏等地方抓,有時候也在學校花圃裏抓。”
“月河鎮小學有個花圃,承包管理的人不讓我們進去,但我們都是偷偷溜進去玩。”聊起小時候的趣事,蘇蘊的心情便十分愉悅。
林照見笑眼彎彎:“沒抓到你們,打一頓?”
“怎麽可能被抓到啊……”
“你還挺機靈。”
“……”
鎮上近幾年發展不錯,也建了一些相對高的樓,布局管理越來越趨向于城市。
車子停在路邊,蘇蘊帶着林照見來到了旁邊的一條街,指了指一個百貨店的門面,說道:“以前我媽就租的這個門面,賣包子面點。”
林照見看了看,又問:“那你們住哪兒?”
“住在不遠,租的一戶本地人蓋的房子。”
蘇蘊領着他走了一段路,來到一棟十分尋常的農村自建樓房面前。
站在樓下空地上看了看,樓一共四層,“我們租了二樓,房東一家住在隔壁這棟。”
林照見小小觀察了一下。
這兒原本是一片田野,現在幾米遠之外還有菜地,想必房東也是在鎮上商業發展起來後,從自家田上蓋起來的樓房。
五六歲的時候,她的爸媽就離婚了,學過面點的媽媽獨自帶着她來到鎮上,開始經營包子鋪,拉扯她長大。
小姑娘從小生活在這個商業集中,醫院、學校等配套完善,自然風景還挺優美的小鎮上,自己也備受疼愛,怪不得自由如春風,明媚如陽光……
林照見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停。
蘇蘊扯了一下他的手,“要不我們走吧,也沒什麽可看的了。”
“行。”
正欲轉身,有個中年婦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直盯着他們看,蘇蘊愣了愣,最後叫了一聲:“嬸嬸。”
“嬸嬸?”林照見疑惑着。
中年婦女則疑惑地回了句:“星星?你是星星?”
蘇蘊不住地點頭:“嬸嬸,是我!”又跟林照見解釋,“她就是房東李嬸嬸。”
“……”
李嬸嬸驚訝又激動地走過來,“好多年沒見到你了,你都長這麽大了!”
她說着過來,拉了一下蘇蘊的手,端詳好一陣,“長得多幹淨漂亮啊!真的成了大姑娘。”
說罷又将目光放在了林照見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
蘇蘊趕緊介紹:“這是我對象,我們已經訂婚了。”
“哎喲,快快快,進屋裏坐。”
兩個人就這樣???被李嬸嬸連拉帶拽,進了她家。
在客廳坐了會兒,喝了杯茶。
十分簡單地聊着,李嬸嬸看着林照見和蘇蘊,不停地說:“有出息了,你媽要是知道你帶對象回來,肯定高興。”
“我們剛剛去看過她了,想着好久沒回過月河,就順便帶他過來看看。”
“嗯嗯,有孝心,你媽媽肯定滿意。”
閑聊幾句,她又說:“以前你媽媽做的包子真的好吃啊!什麽梅幹菜肉包子、竹筍肉包子……尤其是梅幹菜肉包子,不光是我,附近幾個鄰居全都說,她一走,就再也沒有吃到過這麽好吃的。”
蘇蘊幹幹地笑了笑,“我也再沒吃到過。”
林照見卻滞了滞,看向身側的人。
稍坐片刻,李嬸嬸一個勁兒地讓兩人留下來吃午飯,蘇蘊說還要趕回市裏坐高鐵,這才離開了她家。
……
下一站是去蘇蘊曾經就讀的初中逛逛,步行十幾分鐘即到。
國慶時節,校園裏空空蕩蕩,只有一些居住在學校的教職工及家屬出沒。
他們學校還殘留幾間未拆的紅磚瓦平房,掩映在高大的樟樹下。
林照見摸了摸粗糙的牆磚,說道:“這幾間平房、幾棵大樹倒為學校增添了幾分古香古色。”
“是吧,我們以前也挺喜歡這幾棟紅磚房,之前它是職工宿舍,現在都是危房,鎖起來了。”
又在草色逐漸變得黃綠的操場上走了走,秋日裏的天空明淨澄澈,白雲悠閑漫步在藍色的畫布上。
林照見若無其事地說:“我記得你不吃梅幹菜包子的。”
蘇蘊頓了頓:“以前愛吃的,後來就不吃了。”
“看來媽媽包的梅幹菜包子果真一絕。”
蘇蘊沒有應聲,只是眼底有點兒酸澀。
“怎麽了。”
她收了一下眼眸。
原本以為自己足夠開朗樂觀的,就連去看望媽媽,也一點兒都不覺得傷心,反而很高興、很驕傲,因為她這次帶了一個芝蘭玉樹,疼她不比媽媽少的對象去見她。
可是,提起這些小小的細節,想起自己吃的媽媽做的最後一頓早餐,從此頑固地不再吃任何人做的梅幹菜肉包子,眼睛裏就仿佛吹進了一片冰冷刺骨的風。
“怎麽了?”高大溫柔的男人呵了一聲,停下了腳步扶了扶她的肩膀,垂眸看她。
蘇蘊不敢直視對方,只好把臉埋在了他堅實的胸前。
他遞過來一張紙巾,用戲谑的語氣說:“先前還說紙巾派不上用場,結果還是派上用場了。”
蘇蘊接過紙,也沒有擡頭,只是額頭抵着他的胸膛,低垂着擦了擦眼淚。
溫暖的臂膀摟着她,靜而無言,只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孩子睡覺一般。
良久,懷裏的人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林照見才說:“剛才聽李嬸嬸星星、星星地叫你,我一直聽成了心心。”
蘇蘊破啼為笑,揪了一下他的衣服,“我們這邊的人,前鼻音和後鼻音是分不清的,也沒有兒化音,你聽得一定難受。”
“啊,了解,”他淡淡回應,“不如我以後,就叫你心心?”
“是心情的心,還是故意學這兒的發音?”蘇蘊貼在他胸前,不滿地說,“人家正傷心呢,你還調侃人家。”
“是心上人的心。”他的嗓音低沉。
蘇蘊頓住,不禁離開了一下,擡起頭,仰視着他。
發覺他的表情十分認真,眼睛裏的光也異常溫柔,又透露出無比的堅定。
“當然是心上人的心。”他淡淡地微笑着,沉靜地回看向她,“心上人,懂麽?”
蘇蘊:“……”
他這算是表白嗎?
突然就向她表白了?之前不是還想聽她說表白之語麽?
蘇蘊不解。
但不妨礙她聽得心裏暖暖的,又覺得酸酸的。
“你不喜歡這個稱呼?”
蘇蘊眼眶一熱,複又投進了他懷中。
“怎麽會不喜歡?”
“可是,既然要叫我這個名字,那你以後,不能惹我傷心,更不能有二心。”
“呵。”他低聲笑了笑,沉出了一口氣。
“我已經三十了。”他莫名扯到了年齡。
“不是才二十八歲麽……”
他沒有回應,只是松開懷抱,執起了她的手,手指輕輕摩挲着她戴的那枚訂婚戒指,聲音低磁而充滿缱绻。
“這麽多年,我心裏只喜歡着一個姑娘,只有這一個,往後餘生,也只有這一個。”
蘇蘊聽着這話,身子不由僵愣住,呆怔地看向他。
他卻像沒有說完,目光柔和地注視她的臉,用手指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再一路下滑,捏着的下巴,讓她的臉微微擡起,随後額頭相抵,籲出的氣息微微撲至蘇蘊臉上,聲音喑啞、低沉,宛如大提琴——
“還沒聽明白麽,這輩子,我心裏唯一只喜歡你。”
“怎麽……會有二心?”
如果說剛才的“心上人”,還有一些隐晦,現在這句話,是直白又真切。
蘇蘊心跳漏了半拍,她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見他表白。
按他之前的做派,不是讓她表白的嗎?
可是想想又覺得,是啊,這個耀眼又傲世的男人,怎麽可能會讓她先表白?
“……”
蘇蘊眼睛一片濕潤,下意識就垂下了頭,抱着他,伏在他肩膀抽了抽。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
秋日的暖陽照耀在他們身上,空曠的操場,只有旁邊一排筆直的白楊樹相伴,秋風一吹,樹葉簌簌作響。
他大約是不想這樣安靜,腔調開始變得散漫,“聽見我的表白,你也——”
“林照見,”蘇蘊打斷道。
她突然想叫一聲他的全名,她從來沒有叫過他全名,而叫三個字名字的全名,在她的意識裏,顯得無比認真與莊重,不容一絲輕浮草率。
他的身子定了定,“嗯?”
“帶我走吧!”
她看向他的眼睛裏一片水光,聲音輕輕的,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狗,在發出委屈的懇求。
不管你去哪裏,都帶我走吧。
睿智的男人完全沒有料到,在自己表白完後,她會說這樣的話。淚眼朦胧,臉上淚痕淡淡,鼻頭還泛着紅。
清俊隽永的男人,從內心深處,重重地呵出一口氣,先是淺勾出一抹笑,随即摸了一下她的頭:
“好,我帶你回家。”
“回我們的家。”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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