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遇
臨走前,他還不忘叮囑她論文的事。
他對她的學習,向來都一絲不茍,嚴格以對。從高中時就這樣,到了大學快畢業了,還這樣。
蘇蘊有點兒小小的壓力。
以前被他輔導功課,她年紀尚小,而且那些試題有标準答案,可是論文這事……可操作性太強了,萬一他不滿意,她還要繼續磨,想想真的很禿頭。
晚上在宿舍,隔壁宿舍的一個同學過來,直嚷嚷:“蘇蘊,下午那個帥哥是誰啊?”
黃熙等人全都湊了耳朵過來:“帥哥?什麽帥哥?”
“我也只遠遠看到她和那個帥哥在咖啡廳旁邊……”隔壁同學說,“我沒看清,但肯定是個帥哥,他上車之前還摸了一下蘇蘊的臉。”
“哇,老蘇,什麽情況!”
蘇蘊淡定地說:“沒什麽情況,北京的一個哥哥過來,跟我在咖啡廳說了會兒話。我臉上有點兒蛋糕屑,被他拍掉了……”
隔壁同學這才反應過來:“哦,我還以為是誰呢。不過他真的好帥啊!看起來風度翩翩。”
黃熙:“無圖無真相,你都不拍張照。”
“來不及嘛,我都沒有看清楚。蘇蘊,要不你找找這位哥哥的照片?”
蘇蘊無語,“他從不發自拍。”
隔壁同學對蘇蘊的事不是很清楚,順便在她們宿舍八卦了一下蘇蘊的家庭。
聊了幾句,她又說:“你家裏好複雜的樣子……不過家家有本難忘的經,誰家沒個故事。”
蘇蘊聽罷,淡淡地笑了笑,沒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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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庭是挺複雜的,但是在15歲之前,她從來沒這樣覺得。
蘇蘊出生在一個叫月河的小鎮,很小爸媽就離婚了,爸爸蘇啓軍去了菱城市開出租車,媽媽張露一個人在鎮上賣早點,辛苦拉扯她長大。但她幾乎沒有受過委屈,相反是在一種受媽媽疼愛、無拘無束的環境中長大。
小鎮名字很美,她也從小就生得标致,學習成績又好。媽媽做得一手好面點,早餐攤足以維持母女的生計。所以,別的孩子有的東西她也有,好看的衣服、飾品、文具,好吃的零食,還有手機……看她跟同學去網吧玩,媽媽甚至還問她要不要買臺電腦。
媽媽的文化水平很低,所以一直都很支持她讀書、學習。對她總是很放心,無比信任。
只是很不幸,初三那年,媽媽在賣早餐的時候,累得倒下,便再也沒醒過來。
她很争氣地考上了菱城市一中,自然,也就投靠了爸爸蘇啓軍。
蘇啓軍已經再婚,有一雙兒女,他供着一套90平米的房子,有三個房間,蘇蘊加入後,她只得和同父異母的妹妹住一個房間。
她讀的是寄宿,偶爾放假才回去,但還是免不了會争吵。
高一暑假的某天,蘇蘊正好跟妹妹蘇敏吵了一架,起因是蘇蘊在書桌前做試卷,一向不愛讀書的蘇敏突然也想用書桌寫暑假作業,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那天蘇啓軍的車在維修,心情不是太好,說蘇蘊:“你是姐姐,不能讓着妹妹嗎?”
蘇蘊據理力争道:“蘇敏平時都不學習的,就是看我用書桌了才眼饞,讓她去蘇浩的房間寫作業也不去。”
繼母謝紅霞則說:“浩浩的書桌他自己要用,你用了一些時間了,也該輪到敏敏了。”
那一刻,蘇蘊真的覺得委屈,無比希望自己早些考上大學,然後參加工作,買個小房子,以後都不回來。
卻就在這一天,她的命運像是灰姑娘一般,迎來了大轉折。
班主任突然聯系她,并帶着一個北京來的中年男人造訪。
中年男人叫孟天奇,操着一口純正的北京腔,說他是代董事長過來找他好友的外孫女。
從他們的口中,蘇蘊聽了一個自己從來沒聽過的離奇故事。
言簡意赅地說,就是70年代時,蘇蘊的外婆趙秀英所在的村子裏,來了幾個北京知青,其中一個知青叫周家凱,跟趙秀英好上了,還有一個知青叫黎裕民,是周家凱的哥們兒,也就是中年男人說的董事長。
随着知青返城,周家凱跟剛懷孕的趙秀英分開了。
那個年代,農村風氣很保守,但因為趙秀英長得好看,有個姓張的男人不介意地娶了她過門,很快,趙秀英生下了張露,也就是蘇蘊的媽媽。
……
蘇蘊聽着只覺頭大,這種不可思議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的親外公,是那個叫周家凱的知青?
蘇啓軍卻十分認真地說:“确實是這樣的,我也聽你媽說過她的身世。”
“但是我從來沒聽我媽說過啊。”
蘇啓軍道:“你還小,你媽不想跟你說這些,她從小就被別人說嫌話,跟你小舅的關系也不好,是吃過苦的。”
蘇蘊:“……”
孟天奇說:“周先生回京後過得不如意,一直沒結婚,一個月前去世時,拜托黎先生尋找趙秀英女士,我這才過來調查了一番,驚訝得知周先生還有外孫女……”
後來,黎老爺子跟蘇蘊視頻,驚嘆着:“你跟你外婆長得很像!但也有一點你外公的影子。”
直到跟随孟天奇抵達北京,蘇蘊都感覺自己暈乎乎的。
黎裕民人挺好的,經商的他,家大業大,公司資産上億,看到蘇蘊後欣喜不已,還說:“我有很多孫子孫女,但沒有外孫女,以後你就叫我外公吧。”
得知蘇蘊的父母情況,黎裕民主動提出:“不如你就留在北京上學,将來也來北京工作,也好讓你外公安心一些。”
還嘆息着說:“我跟你外公是有過命交情的,他的外孫女理所應當接受更好的生活和教育。”
黎裕民住着京城三環內的大別墅,把蘇蘊送去了附近一所私立學校。
從此,她這個小鎮長大的姑娘,突然就成了北京私立學校的高中生,住着大別墅,有自己的房間,還有花不完的零用錢。
然而高中女生一向很敏感,蘇蘊隐隐覺得“外婆”沈香梅不大喜歡她這個從天而降“外孫女”,還隐約懷疑蘇蘊其實是黎裕民的親外孫女,才要收養她……
不過,至少沈香梅表面功夫做得挺到位。
蘇蘊也就跟她和平相處。
第一次遇到林照見,是在剛升高二的9月。周五下午放學後,蘇蘊在別墅小區裏瞎逛。東門的花園裏一盆盆八寶花開得極豔麗,蘇蘊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便湊上前仔細瞧了瞧。
這些花吸引了幾只初秋的蝴蝶在花朵間流連,蘇蘊想起小時候在鄉間田野吸引蝴蝶的招,便去門口買了大白兔奶糖,剝了糖,用純淨水的蓋子裝了點兒水,溶了糖汁。
随後,用食指沾了濃度極高的糖汁,伸手放在花間。不一會兒,就有蝴蝶飛落在她的食指上,開始吸吮糖分。
這種小把戲,她從小就會,百試不爽。
蹲身花前,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身後有個人輕輕地呵笑了一聲,吓得蘇蘊轉過頭,蝴蝶也被吓飛了。
她卻對上了那樣一雙極有誘惑力的眼睛。
他的眼睛輪廓很好看,睫毛濃且長,眼角微微上翹,透露出幾分傲氣,眼珠很黑,跟點過漆似的,眼神清明,不帶一絲雜質。
他抿着唇淡淡地笑:“小孩,你倒是會玩。”
“才不是小孩,”蘇蘊皺起了眉,站起了身,“我都高二了。”
她跟那人面對面站着,個子仍然比他矮一頭,只好仰頭看他,蘇蘊察覺他整個人就長得很好看,身高得有一米八幾,皮膚白淨,鼻梁很高,鼻子十分優越,唇色偏紅,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天生矜貴的氣質。
他眼睛微眯,懶散道:“高二啊???,可不是小孩。”
“……”
“你是誰家的孩子?”
蘇蘊還在适應這裏的生活,見到陌生人并不擅長交際,何況對方是個帥哥,眉目之中帶着幾分疑問,像是要調查她的來歷。
蘇蘊沒有再說話,抓起丢在一旁的書包就跑開了。
今晚家裏只有黎裕民和蘇蘊,做飯的張阿姨也放了一天假,老爺子便帶着蘇蘊去鄰居好友林老先生家打秋風。
院門是下午遇到的那個帥哥開的,看見蘇蘊的時候,他也有些意外,呵了一聲:“小孩,是你啊。”
黎裕民微微驚訝:“你們見過了?”
“啊,”他低聲回着,“下午在小區門口看見她捉蝴蝶玩。”
“不是捉蝴蝶玩,我沒捉……”蘇蘊想解釋,又發現解釋也沒有沒什麽必要,反正都是玩。
黎裕民沒在意,只點着頭,往客廳裏去。
林照見關好門,在她身後問:“小鬼,你叫什麽啊?”
“蘇蘊。”
“哪個蘊?”
“蘊含的蘊。”
“呵,有趣。”
“……?”不解地看向他。
“你知道,我叫什麽嗎?”他像用哄三歲小孩的語氣問。
蘇蘊有些皺眉,她又不是真的三歲小孩,能不能好好地說話,于是沒忍住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呀?”
“脾氣還不小。”他笑,饒有趣味地道,“聽過‘照見五蘊皆空’嗎?”
聽起來這句話頗有禪意,蘇蘊愣住,搖搖頭。
“《心經》上的句子,‘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我就叫林照見。”
“……你還挺有文化的。”
他勾起笑,傲氣十足:“那是,我怎麽說也是北大本碩博連讀。”
本碩博連讀……蘇蘊聽過,這樣的人往往都是天之驕子,是大學重點培養的對象。
“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剛好都在這句經文裏。是不是挺有緣分的?”他笑道。
蘇蘊冷淡地“哦”了一聲,進了屋子。
吃飯的時候,見她喜歡吃糖醋魚,他特地把魚端到了她面前,還交代:“小鬼,小心魚刺。”
蘇蘊老覺得他看自己的時候,好像在看什麽珍稀動物……心裏不禁郁悶。
黎裕民說:“照見,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快畢業了吧?”
“還有最後一年。”
“畢業就是博士?”
“如果博士論文順利通過的話。”
“你肯定沒問題的。”
林照見卻疑惑地問:“黎爺爺,我怎麽沒聽說過您有外孫女。”
黎裕民笑呵呵:“是我剛去世的拜把子兄弟遺留的唯一血脈,都是做知青時的風流債了,我吩咐人把她帶回了北京。”
“這個小鬼還挺有靈氣,能召喚蝴蝶,簡直像有特異功能。”
蘇蘊無語地嘀咕着:“都說了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