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簡寧夜提着袋子在簡家的花園裏站定，她還沒進屋，就聽到了屋裏的争吵聲。此時也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為什麽她覺得這樣的争吵才是适合他們的生活方式呢？明明她還是希望這個家能夠和諧一點的。簡寧夜轉過身，在花園的一處長椅上坐下，她看着無星的夜空，只有慘白慘白的月亮孤獨地挂在那兒，冬日的夜晚，北方呼呼地刮着，不一會兒，她的臉就已冰冷僵硬，她緩慢地伸手摸了下冰冷的臉頰，然後借着手裏的溫度快速地撫摸了一下将溫度傳遞過去。感覺屋裏的争吵聲沒那麽大了，簡寧夜站起身，向門邊走去。
推開門，簡寧夜一擡頭，看見客廳裏的兩人，關晴玉眼眶紅紅的，似是哭過，也似将要哭起來，簡易元高高揚起的手掌似很快就要落下。簡寧夜見狀，眼疾手快，飛奔過去，快速地推了關晴玉一把，然後火辣的巴掌就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臉頰。簡寧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推關晴玉一把，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動作這麽快。她只是覺得，男人不可以打女人，而父親可以打女兒。
關晴玉和簡易元都愣一下。
但簡易元顯然還在氣頭上，要打的人沒打着，出來擋的還是平日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女兒。呵！她也敢跟他作對了！簡易元冷哼一聲，“死丫頭！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什麽？這都幾點了？別以為我們平日慣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為……”
“哼!也不知道平日是誰在外面鬼混！這都上了娛樂版頭條了，這好意思說自己女兒！小夜做錯什麽事？你有什麽資格說她？你自己是什麽德行你自己難道不清楚？不清楚，通過這次上報紙大家也都清楚了。呵呵！！”關晴玉譏諷地笑道。
簡易元又揚起了巴掌，“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呵呵！我當然相信你敢打我了？你是誰！你多能幹！誰能打得過你！為了個陪酒小姐跟別人打架，你多強啊！”關晴玉凄涼地笑道。心裏對眼前的人失望透頂。她還指望什麽呢？
眼見兩人又有越演越烈的态勢，簡寧夜默默地拉了關晴玉上樓。
簡寧夜把關晴玉送回房間，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走，她不知道在一位和她母親差不多歲數的流淚的女人面前她該做些什麽。她不會安慰人，關晴玉哭了，她很害怕別人的眼淚。簡寧夜還是決定留下來了，雖然心裏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想，傷心的人應該會希望有個人陪着自己。關晴玉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簡寧夜在她旁邊靜靜地站着，眼瞥到別處，什麽都沒有說。關晴玉突然抹了把眼淚，哽咽着嗓子說：“我好多了，你去敷一下臉吧。”簡寧夜便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簡寧夜下了樓，客廳裏已不見了簡易元的影子，她把塑料袋的菜小心地倒進盤子裏，然後放進冰箱。她沒有管臉上的傷，重新上樓後，經過關晴玉的房間，她放緩了腳步，在那裏站立了幾秒鐘，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簡單地洗了個澡，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睡着。她索性起床來，悉悉索索地重新穿好了衣服。眼睛不小心掃到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她猶豫了一下，最後只是把手機裝進了口袋，什麽都沒做。
出了簡宅，簡寧夜站在門前的石階上，雙手插在口袋裏，仰頭看了一眼夜空凄慘的晦暗月光，幽幽地白霧從口裏呼出，她把衣領的帽子向上捋起，扣在自己頭上，然後踏着暗淡的月色，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簡寧夜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微微側了一下肩，頭偏了偏，似乎對背後的什麽事物感到有些疑惑，但她并沒有直接往後看，她加快了腳步，似乎想逃脫什麽，但那種如影随形的感覺更強烈了，她索性一下停住了步子，猛地向後看去。時值夜深，一眼望去，街上沒什麽行人，偶爾飛速穿梭的汽車，商場的招牌閃着五顏六色的光，安安靜靜地，只有嗖嗖刮起的北風打着旋兒發出嗚咽的恐怖聲音。沒看到什麽異常，簡寧夜站在一棵樹枝稀落的樹下，轉過身，緊繃的情緒松懈下來，大大呼出一口氣，正準備擡腿走時，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的神經頓時又緊張起來，心都似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她還沒動作，身後的一個聲音就飄了過來。“簡小姐。”
簡寧夜的腦子慢了半拍，慢慢地才反應過來，這似乎是——陸辰北的聲音簡寧夜縮了下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得。她緩慢地轉過身來，看見的正是陸辰北的一張近在咫尺的臉。簡寧夜呼出口氣，一句“陸辰北，沒事你幹嘛站在人背後裝鬼吓人”差點脫口而出，卻被她生生地塞進肺腑裏，然後變成了平淡無味的“陸先生”。
簡寧夜注意到陸辰北似乎看着她的臉皺了下眉頭，但又很快地別過了眼去。“剛剛一直跟着我的人是你？”簡寧夜伸手準備把頭上的衣帽取下，不知怎麽地，她覺得這樣站在他面前讓她覺得有點別扭。
陸辰北沒回答簡寧夜的問題，卻按住了她的手，幫她把衣帽重新戴好。“外面冷，你還是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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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寧夜一下僵住了。不是因為陸辰北的觸碰讓她感到厭惡，相反他的動作很紳士，幫她戴好之後就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只是好像怪就怪在他的“自然”，簡寧夜說不清楚怎麽回事，這一刻，她似乎有些緊張？只是因為他靠的太近？突然一陣不适宜地輕微肚子叫聲打破了簡寧夜的思緒，但卻使簡寧夜更尴尬了。簡寧夜很想裝作沒事人，但臉還是不争氣地紅了起來。
陸辰北幾不可聞地笑了笑，“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簡寧夜尴尬地笑笑推辭，“不用了。”她看着陸辰北沒作聲，于是又補道：“現在這麽晚了，應該沒有營業的地方了。”
“要找總會找到的。”淡淡丢下句話，陸辰北已經在前面走了，簡寧夜低了低頭，還是跟了上去。
開車到附近轉了轉，還真的就找到那麽一家，不過，人家貌似已經在收攤了。簡寧夜坐在車裏，透過玻璃看着陸辰北在跟那對中年夫婦交談，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中年夫婦向車裏望了一眼，然後又開始張羅着燃爐生竈了，陸辰北朝車這邊走來，敲了敲車窗，簡寧夜推開了車門，一股冷風迎面撲來，就見陸辰北笑着對她說：“我們先在那裏坐一下，一會兒就好了。”簡寧夜朝他笑着點頭，“謝謝。”
很久一會兒了，兩碗熱騰騰的水餃端上桌，縷縷地冷風吹着碗上空袅袅的熱氣。簡寧夜盯着面前的水餃有些發呆，她很久沒吃過水餃了，那是很久遠的回憶了。她心裏有些酸澀，慢慢地拿起碗裏的勺子舀了一個起來，薄皮的水餃在勺子裏亮晶晶地躺着，她輕輕吹了吹，然後小咬了口，一股濃烈的姜辣味襲滿口腔，她愣了愣，看了看薄皮餃子裏的餡兒，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面的白菜和生姜屑沫。
“蘇北，把生姜切細一點。”少女站在正在案板旁拿刀切生姜的白淨少年旁指揮道，她又故意虎着臉威脅，“不切細點就不給你吃。”忽然她轉了轉圓溜溜的漂亮眼珠，嘻嘻笑道：“不切細點就讓你吃我的水餃，嘿嘿，這個辦法好。”
“你的那水餃也能吃？真不知道死丫頭是什麽奇怪口味，水餃裏只喜歡包白菜和生姜。天天不做事，口味倒還挑剔。我叫你去叫小北過來不是讓他來做事的，你倒指揮上他了。”美貌的少婦伸出手指啜了戳少女的腦袋，又轉朝少年笑道：“小北不要聽死丫頭的，在旁邊玩着就好。”
少年笑道：“葉媽媽，沒事，我閑着也是閑着。”
少女得意地笑，“看吧，是他自己願意的。”後腦勺又遭到一計猛拍，少女捂着頭，怒了，開始嚷嚷，“媽，我才是您女兒埃！”
“我當然知道你是我女兒，要不是你是我女兒長大後能給我招來小北這樣的好女婿，我……”
“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少女胡亂叫着打斷母親的話，懵懂的年紀到底知道婚嫁是怎麽回事，為了掩蓋內心的羞澀只好表面裝作滿不在乎和咋咋呼呼。
而案板旁的少年手裏動作稍微停止了一瞬，便又故作老練的恢複如常，只是耳後根起的可疑紅暈洩漏了他內心的波瀾。
眼裏霧氣蒸暈，簡寧夜急忙別過眼去，擡起頭望着頭頂上方虛無的地方，待鼻間的澀意稍稍消散，眼底的眼淚被逼進心底，簡寧夜才又重新低下頭來，咀嚼着面前的那碗水餃。
“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簡寧夜一愣，然後輕輕地點頭，不經意地望了對面一眼，陸辰北面前的碗已經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