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沐錦桐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冷靜而理智的人，他向來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歸結的井井有條，即使是想要空出一天的時間，也要事先做好安排，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解決，不留任何麻煩。
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瘋狂，僅僅只是因為阿寧說她疼。
可是，他已經錯過了很多次她疼，怎麽舍得這一次也錯過？
她失去母親驚吓過大而失去記憶的時候，他不在；她在舅父舅母家受到冷暴力的時候，他也不在；她在學校被人排斥在家裏被舅母嫌棄不知所措茫然痛哭的時候，他也不在；她在被舅母責罵被兄妹利用被那一家子算計的時候，他也不在；她得知所有真相痛苦悲傷的時候，他也不在。
她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
反而在他需要她的時候，她都在。
哪怕拖着高燒的身體，哪怕因為頑皮被打了一頓，哪怕被罰抄書被責罵，她都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燦爛地大笑，歡快地叫着“錦桐哥哥”，将他從悲憤絕望之下拉上來。
那時候他剛剛被母親從秦家找了回來，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他多麽痛苦和麻木，也沒有人知道那時候他多麽偏激和黑暗，是她牽起自己的手，走到花園之中，帶着自己領略生命的光輝與燦爛。
他活了三十幾年，從來沒有放縱過，那麽這一次，就讓他瘋狂一次，就讓他放縱一次吧。
他總要陪在她身邊的，哪怕只有一次。
很久之前，我喜歡上了一個小姑娘，她叫阿寧，我把她弄丢了；很久之後，我找到了我的姑娘，我再也舍不得她傷心了。
“先生，”司修拿着票，道，“先生，這是目前時間點最近的飛機了……”
“經濟艙。”沐錦桐抿着唇，淡淡道。
“……先生？”司修詫異地看向沐錦桐，緩慢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們乘坐經濟艙？”
“對。”沐錦桐簡短道，他把手機交給司修，司修低頭一看，那是最近的飛機時刻表，“明天早上六點五十七分返程。”
“是。”司修低頭應下，最近的一般經濟艙恰好就在半個小時後，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就能站在另一個城市的土地上了，因為沒有安排工作，明天早上先生還需要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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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沐氏八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先生。
司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這樣的改變對先生來說是好還是壞，但是先生确實，比以前有人氣多了。
以前看起來就像一座永遠不會出錯的人形機器，冷漠冰涼，沒有什麽情緒，而現在，先生也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情緒；或許，這是一件好事吧。
下了飛機，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沐錦桐不知道何羽寧在哪家酒店哪個房間，不得不給沐婉靈打了電話，沐婉靈當時就急了，“我怎麽說的來着？你是忘了我說過的話吧，現在當媽的說話已經這麽不好使了，以後年老了還能怎麽辦啊？唉，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錦桐啊，我這個當媽的真的很傷心……”
“對不起，媽。”沐錦桐低沉的聲音在手機中靜靜響起，帶着一種難言的疲憊，以致于那聲音顯得如此嚴肅和認真，“抱歉，媽。” 沐婉靈突然不想在欺負自己的兒子了，他處理了一天的公務連夜飛到這裏，已經很累了，自己再胡攪蠻纏折騰兒子，自己都替自己臉紅。
“我明天早上會回去的，”沐錦桐低沉的聲音依然緩緩在沐婉靈耳邊響起，她張張嘴想要勸他不要這麽趕，又聽沐錦桐道，“公司那邊沒有多做安排，我會在正常上班時間趕回去的。”
“你放心吧。”
沐婉靈張了張嘴，勸道：“不用那麽趕……”
沐錦桐沒有接話，只是低沉道：“媽，我想要見見阿寧，行嗎？”
一句話，沐婉靈險些流淚，她仰起頭說：“行行行，怎麽不行啊？媽還能攔着你見老婆不成？”
沐婉靈将何羽寧的住址告訴沐錦桐，沐錦桐道了聲謝，沐婉靈勉強笑道：“行了，媽也不做這讨人嫌的事情了，趕緊去找阿寧吧，打擾人戀愛可是要被驢踢的！”
沐婉靈放下了手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扭頭對胡嫣華道：“都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其實這兒子大了，也不中留啊。”
胡嫣華剛想要安慰沐婉靈，就看她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起碼這笨小子還不是蠢到家了，追女孩能是他那麽追的？起碼得讓人家女孩子看見他的誠意和愛意啊，哎呀可把我愁死了，現在終于知道開竅了，我也能安安心心地等着抱孫子了……”
胡嫣華張了張嘴，半晌道：“……您怎麽了？”
“我高興啊！”沐婉靈笑了，說道，“我生怕我的事情給這孩子造成什麽心理陰影，這孩子嘴巴死倔，什麽都不肯跟我說，年紀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讓人看不透，我既擔心以後看不到他成家的那一幕，又很怕他以後給我帶回來什麽契約情人搪塞我，現在他終于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也願意為她付出，我當然高興了。”
“走，我們逛街去！”拉着胡嫣華的手，沐婉靈氣勢洶洶地說道，“最近好像有個什麽拍賣會，邀請函我都不知道扔哪了，等着找找，咱們去給他們選個新婚禮物！”
何羽寧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房門被人敲響，聲音很大，她揉了揉眼睛拽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以為會是顧筝西或者夏天文或者沐婉靈和胡嫣華，沒想到一開門，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個男人看起來如以往般從容優雅，只站在那裏，就讓人移不開眼睛，可是從細微的表情上，依然可以看出他的疲憊和風塵仆仆。
何羽寧的眼角一濕，這世間真的有一個人，只為了你那一句不知真假的玩笑話，跨越萬千裏路，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只為了确認你安好。
“沐錦桐……”何羽寧低聲叫道，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好呢？
“嗯，”沐錦桐應了一聲，目光根本沒從何羽寧的胳膊上移開，低沉道，“不讓我進去？”
“你怎麽來了？”何羽寧有些嘶啞地問道，她把沐錦桐請進來，“喝水嗎？”
“我自己來，”沐錦桐把何羽寧摁在床上，目光直視着她的胳膊，道，“怎麽回事？”
“只是在拍戲的時候劃傷了，不嚴重。”何羽寧下意識地想要把胳膊藏起來，卻被沐錦桐一把攔下，他不容拒絕地撸起她大衣和睡衣的袖子，何羽寧手忙腳亂地阻止，沐錦桐淡淡道：“不嚴重？”
他的尾音上挑，露出一種威嚴的感覺，何羽寧縮了縮脖子，含糊道：“不是很嚴重。”
“去過醫院了嗎？”沐錦桐又問道。
他看向她胳膊的眼神就像看什麽難以解決的棘手的事情，何羽寧把自己的手臂抽回來，抿唇道：“沒什麽事情的……不是很嚴重，就劃了一個口子，是顧姐她們太小題大做了……”
聲音自動在沐錦桐的目光下消音，何羽寧眨了眨眼睛，然後仰起頭努力對沐錦桐微笑，“我真的沒事……”
聽到何羽寧這麽說，沐錦桐的心髒就像剛剛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酸麻感，他看向她，一字一頓道：“可是在我看來，這真的很嚴重。”
“你還想要多麽嚴重？”
何羽寧說不出話來，只看着沐錦桐，沐錦桐也深深地凝視着她，何羽寧低下了頭，道：“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飛來的嗎？”
“不，”沐錦桐簡捷地回道，“我在這邊談一件事，下午就來了。”
他下意識地選擇了說謊，他不想讓她知道真相。
何羽寧沒有接話，她又不是傻子，如果沐錦桐下午就來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怎麽可能只有沐婉靈和胡嫣華？
何羽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沐錦桐又看了看她的胳膊，低聲道：“該換藥了。”
“既然你不想去醫院，我給你換。”
“紗布和碘酒在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