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大娘怒氣沖沖的朝江氏沖了過去,恰逢陳家父子不在,江氏一人在圍場看着糧食,冷不丁的就挨了沈大娘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将江氏打懵了,只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沈大娘的巴掌又緊跟着上來了。
兩手開工,三兩下便将江氏的臉扇的紅腫一片。
江氏的頭發被打散了,終于緩過神來,放聲大哭:“沒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行兇,我要去衙門告你。”
“呸!”沈大娘怒瞪着江氏,擡腳将江氏踹在地上,“你欺負我懷有身孕的兒媳婦的時候怎麽不說去衙門?你還好意思去告我,你去告啊,你有證據嗎?”
江氏一怔,指着臉上的傷道:“難道這臉上的傷能做的了假?”
這時休息過來的江妙伽被趙氏扶着過來了,江妙伽扶着腰,淡淡的看着江氏道:“陳太太素來見不得我好,自己弄了傷誣陷我家想必也是有的。”
江氏睚呲欲裂,“我這傷是你婆婆打的,這裏的人都可以作證。”
江妙伽嘆口氣搖搖頭,“那你問問這些嬸子大娘的可看見我婆婆打你了?倒是趙嫂子看見你欺負我了呢。”
江氏見她颠倒黑白自然不怕,立時去看圍觀的人,可這些邊城人都和沈大娘熟悉,對江氏一家人的行為也看在眼裏,又聽了江妙伽的話,立即搖頭都道:“沒看見。”
趙氏笑道:“陳家嬸子,你今日仗着年長欺負有身孕的媳婦我可是看見了的。”
“你們!”江氏臉被沈大娘打腫了,臉面又被衆人踩到腳底下去了,心中悲憤異常,恨不能立即撕了這些人。
一擡眼看見兒子陳又文拉着糧食過來了,當即嚎啕大哭将陳又文引了過來。
陳又文雖然不知好歹,但對母親還是有些孝心的,只要不涉及錢財,過來一看江氏的臉都腫了,再看看一旁氣憤的沈大娘和氣定神閑的江妙伽,當即便知道江氏又和沈大娘打架了。
上一次江氏欺負江妙伽被沈大娘在門前潑了糞便就已經讓陳家人擡不起頭來了,這次沈大娘居然又将自己母親打了,先不問緣由如何,就已經讓他氣憤了。
“沈大娘好大的威風,光天化日之下就将家母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陳又文好歹也是讀過書的,對着個粗魯的婦人很不看在眼裏。
Advertisement
沈大娘譏諷道:“你怎的不問問你的好母親對我的媳婦做了什麽?”
江氏讪讪的,只嚎啕大哭,并不去聽沈大娘說了什麽。
陳又文見母親這樣,心裏也惱怒異常,卻見江妙伽站在一旁對江氏的哭聲不為所動,當即不滿,“江妙伽,這是你的親姑母,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親人?”
江妙伽不願看見他,将頭一瞥,道:“敢問她做的是一個姑母應該做的事嗎?”
陳又文被她一噎,接着冷笑道:“你如今成了寡婦,還懷着孩子,說不得就是這孩子克死了自己的父親呢。”他見江妙伽臉色變得不好看,心裏對這個曾經的未婚妻表妹更加不滿,但看她面色不好又有些得意,他繼續道,“我好歹是你的嫡親表哥,還曾是你好幾年的未婚夫呢。現在你做了寡婦,還拖着着孩子,要不這樣,你把孩子打了,再回陳家跟着我吧,雖然做不得妻,但我也不會委屈了你,就算做妾我也好好待你,如何?”
陳又文此話一出,江妙伽臉立刻沉了下來,她身子重,本就容易勞累,這會兒将重量不着痕跡的靠在趙氏身上,語氣冰冷道:“陳又文,就憑你這無用的廢物,也敢說這話。當初你将我賣了,我與你家便再也沒有關系,實話告訴你,就是之前我也不想嫁給你。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給你不被打死也被餓死。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再跟着你。莫說你是百無一用的廢物點心,就算你現在是皇天貴胄,我都不會看你一眼。”
她聲音裏透着冰冷,聲音略微擡高,不屑道:“因為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垃圾,是堆臭狗屎,是個人見人罵的畜生!”
江妙伽覺得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痛快過,上輩子她直到被陳又文淩虐致死也沒敢開口罵一句,這輩子被陳又文賣了之前也未敢有多麽激烈的反擊。可現在她能毫無忌憚的罵這個敗類了,何其的暢快。
陳又文被江妙伽罵時臉色逐漸變化,由紅轉白又轉青,羞辱更是鋪天蓋地而來。尤其是被這麽多人圍觀的情況下,他更覺的難堪。
自從流放以來,他看所有人都覺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嘲笑他。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是不想承認現實,不想承認自己從天上掉進塵埃裏。
所以當初即便知道江妙伽長相絕色,仍舊毫不心軟的賣了她。他就是看不慣江妙伽那副模樣,看不慣有這麽一個人時刻提醒自己陳家的一切都是江家造成的。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表妹當衆羞辱他,說他是垃圾,是臭狗屎,是畜生!
陳又文不能忍,當即擡手朝江妙伽撲去。
好在沈大娘等人一直戒備着陳又文,在陳又文動了的時候趙氏扶着江妙伽退後幾步,而沈大娘攔住了陳又文。
陳又文是男子,又做了這麽久的軍戶,也有了一把子力氣,一個沖勁兒倒将沈大娘撞倒在地。
沈大娘這段時間身子好了很多,被陳又文一撞,雖然有些疼,但是飛快的爬了起來繼續攔住。
“你這人莫不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唐大嬸大喝一聲也沖了過來,其他看熱鬧的人也不敢置身事外,找人的找人,上前的上前。
江氏一看兒子要吃虧,也反應過來,大聲叫罵:“江妙伽你這個賤人,你才是垃圾,你才是畜生,你這沒人倫的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現場鬧成一團,趙氏怕懷着身孕的江妙伽再被沖撞便勸着她趕緊離開。江妙伽皺眉看了看沈大娘,趙氏道:“沈大娘你就放心吧,我婆婆她們都在這呢,不會讓江氏一家欺負了的。”
江妙伽皺着眉頭一想也只能答應,由着趙氏扶着她走了。
回到家後江妙伽心裏也惴惴的,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好在天黑後沈大娘好好的回來了,身上也沒有傷,知道沒有吃虧,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沈大娘卻頭一次将江妙伽訓斥了一頓:“我正跟他們算賬你過去做什麽?不為了自己難道不想想肚子裏的孩子嗎?”
江妙伽被沈大娘說的臉一紅,也知道自己沖動了,雖然出發點是怕沈大娘吃虧,可沈大娘根本不是吃虧的主,自己過去幫不上什麽忙不說反倒給她留了弱點。
沈大娘以前很好說話,人也和氣是因為兒子聽話孝順,現在變得如此潑辣,何嘗不是因為兒子不在跟前,她還要照看懷孕的媳婦的原因在裏面。
江妙伽雖然被訓斥了,可想到沈大娘不懼江氏給自己讨公道又擋在自己跟前的情景,心裏一點不惱怒,甚至有些慚愧,連連點頭表示再也不敢了,沈大娘這才放過她。
沈大娘看她知道錯了這才緩聲道:“我也不想罵你,可現在思阮不在家,生死未蔔,你又懷着身孕,你若再有個好歹,我可怎麽活啊。”
江妙伽眼睛一酸,“娘,我知道了,再也不這樣了。”
婆媳兩個其實沒有什麽胃口吃飯的,但是考慮到腹中胎兒,仍舊撐着吃了些。
飯後兩人早早的歇着了。勞累了一天不免睡的有些沉,誰知到了後半夜卻聽見外面一片噪雜之聲。
自從江妙伽懷有身孕後,沈大娘為了方便照顧江妙伽便讓江妙伽也在堂屋炕上睡了,這會兒兩人都聽見外面的動靜了。
江妙伽要起身去看看被沈大娘摁下,“你躺着,我去看看。”說着快速的穿了衣服出了屋門。
到了院子裏外面的喊叫聲更加清晰了,“着火了,圍場着火了,快起來救火啊。”
沈大娘皺眉,想到自家已經收了一半的糧食,頓時心頭提了上來,她焦急回到堂屋門口,囑咐道:“妙伽,圍場起火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哪都別去,知道嗎?”
江妙伽心裏一驚,下意識點點頭:“娘,我知道了,您也小心些。”
沈大娘只答應了一聲,抄起家裏的水桶便快步出了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又跑到隔壁見陳語嫣也起來了,便道:“語嫣,你嫂子在家我不放心,你能去看着她嗎?”
陳語嫣本來想去幫忙的,陳四爺這會兒已經帶了水桶去幫忙了,她卻是沒有力氣的,只略微思索便答應下來。
陳語嫣過來的時候江妙伽靠在牆上,隔着窗戶,她都能看的圍場那邊火光沖天,可見火勢之大。
只是現在的天氣雖然幹燥,但是也沒到幹燥到起火的地步,難不成有人故意放火?
陳語嫣進門,将院門關了,陪着江妙伽靠在炕上等着天亮。
快到天亮時,圍場那邊還是濃煙滾滾,火光倒是壓下去了。
上千畝的軍田,雖然現在收了不到一半,可若是都燒光了,損失也是不小。
可等到中午的時候沈大娘還是沒回來,江妙伽心裏急躁,恨不能馬上去看看,可想到沈大娘的囑咐又不敢出去了。
外面現在肯定很亂,她若是出去了,沈大娘回來找不到她肯定更着急。
江妙伽按捺下性子等着,這期間又做了飯菜和陳語嫣兩人湊着着吃了,直到後半晌院子門突然被敲響。
江妙伽一喜,以為是沈大娘回來了,陳語嫣趕緊去開門,卻見是江氏蓬頭垢面,衣衫淩亂的在門口。
江妙伽出了屋門,本來是要迎一迎沈大娘的,可卻看到了江氏。
江氏一看見江妙伽猶如見到了救星,一把撥開陳語嫣,沖了兩步到了江妙伽跟前噗通一聲跪下了,“妙伽啊,以前是姑母糊塗,求求你看在血緣親情的份上救救你表哥啊。你表哥不是故意的啊,姑母求你了。”
江氏說着砰砰的将頭磕在地上,不多時額頭便腫了起來。
江妙伽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被江氏這一通磕頭給磕懵了。
昨天還恨不得喝她血的人今日突然就跪在她跟前求她了,這人可真善變。
陳語嫣也被自己這大伯母給弄糊塗,趕緊上前去扶她,“大伯母您這是做什麽,快點起來啊。”
江氏哭着甩開陳語嫣的手,對江妙伽磕頭道:“求求你了,只要你肯救救你表哥,我願意将命給你,随便讓你出氣,求你救救你表哥啊,不然可怎麽辦啊。”
江妙伽快被江氏氣笑了,她什麽都不知道呢,就要她救人,好歹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吧。
等等,江妙伽擡頭看了看遠處圍場的方向,再看看哭的凄慘無比的江氏,江妙伽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那就是,陳又文連夜點火燒了圍場的糧食,非但如此還被李百戶抓住了!
一想之下,江妙伽都被吓了一身冷汗。
那圍場的糧食雖然是軍戶種植的,可有一半是要上交當軍糧的!陳又文這一把火燒的不僅僅是糧食,也是朝廷的軍糧呢。
這種事情被抓,絕無可能逃脫。
可江氏為何此刻能跑到她這裏來?
還未等她問出口,就見門口突然跑來幾個軍戶,進門便道:“終于找到了,居然跑這裏來了。”
江妙伽一看,正是他們這邊的軍戶,可這幾人俱是一臉憤恨的看着江氏,那眼神恨不能将她千刀萬剮了。
江妙伽認得其中一個軍戶,便問道:“喬大哥,這是怎麽回事?這婦人突然跑到我家來就磕頭求我救她兒子,我都被整糊塗了。”
這姓喬的軍戶以前和沈思阮關系也還不錯,聲音也算緩和:“這婦人的兒子陳又文昨夜居然敢在圍場放火,被巡邏的弟兄抓個正着。因為着急滅火,便先将人關了起來,現在百戶大人要審這一家人,卻不想被這婦人跑了。”
江妙伽聽了,點頭道:“嗯,那喬大哥快将人帶走吧。”
江氏一聽江妙伽要軍戶将她帶走,當即大驚,“妙伽啊,求求你了,救救你表哥啊。求求你了,下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只求你救救你表哥啊。”
江妙伽不為所動,往後挪了挪,離她遠些。
喬軍戶和其他人點頭,将人駕着便往外走去。
過了半晌,陳語嫣才回過神來,語氣顫抖道:“怎麽會這樣呢。”
出了這樣大的事,陳語嫣不免又想到自己慘死的母親,想到江氏剛才的慘樣,陳語嫣心裏竟然是雀躍的。
母親,您地下有靈,大伯母一家的報應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