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hapter 51 (1)
旁桌的大權徐威廉看似在專心玩游戲, 其實從他們那側着身子豎着耳朵鬼鬼祟祟的身體語言就瞧得出來, 這兩個人壓根就是在偷聽。
尹光年用眼神警告過兩個家夥,兩活寶馬上狂敲鍵盤裝作很忙的樣子,過了一會依然偷聽地不亦樂乎,讓人無可奈何。
田妮開始問起他的留學經歷, 他挑了一些還算有趣的部分回答她,對方聽得很投入,偶爾會捂着嘴唇輕笑。
咖啡館的門又被拉開了, 有人進來, 尹光年聽見身後的安娜語氣訝異:“呀, 暖暖,是你朋友哎。”
“小暖,忙嗎?我不請自來,不會打擾你工作吧?”是個男人的聲音。
“呀,肖誠你來了啊……不會啊,随時歡迎。”說話的人是梁暖, 口氣很有些意外。
坐在徐威廉身邊的張昀山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八卦說:“哎哎,快看, 肖大公子, 梁暖老情人, 啧啧啧,這麽多年還癡心不改。”
一聽有八卦,大權幾個人就跟高敏感雷達似的齊刷刷扭頭圍觀來人,把肖誠從上打量到下, 鄰座的尹光年若有所思地聽着,直到對面的田妮一連叫了他兩聲“尹先生”,他才回過神來。
他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最近工作忙精神有些不集中,我們剛才聊到哪了?”
梁暖親自為肖誠煮了一杯咖啡,肖誠笑吟吟地坐在那裏,看她用娴熟的動作打泡拉花,這是他不曾見過的梁暖,也因此更想知道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什麽,遇到了什麽樣的人。
是誰讓她改變如斯?
他環顧四周,發現了一張熟面孔,和張昀山招了招手後回頭問梁暖:“昀山竟然也在,他也是這兒常客?”
“這敗類看上我姐們了,跟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你要是能把他拖走,算你功德一件。”
肖誠呵呵直笑:“棒打鴛鴦的事情我可做不來,萬一這小子這回是遇上真愛了呢?”
“就他?”梁暖嗤之以鼻,“他都遇到幾百個‘真愛’了,這種真愛泛濫型不适合良家婦女,還好我姐們會拳腳功夫,這敗類占不了便宜。”
“會功夫?以前……似乎沒聽說你有這樣的女性朋友。”肖誠問得頗為委婉,問話時也在小心觀察梁暖表情,生怕惹她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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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才認識的。”梁暖表情很平靜,這一點已經在肖誠意料之外,“我家出事的事情你應該多少聽說了一些吧,這些朋友就是在那時候遇到的,是他們收留我才讓我不至于流落街頭。”
“喏,就是他們。”她下巴朝張昀山那桌努了努,大權大概是輸了,用手一指猛戳着徐威廉的太陽穴罵他“豬腦子”,一旁的張昀山正在用深情款款的眼向安娜狂送秋波,安娜被惡心的直翻白眼。
梁暖刻意忽視窗邊的那個背影,對肖誠淡然一笑:“雖然都是一群腦子不正常的家夥,不過遇到他們,應該是我最近不幸中最大的幸運了。”
這樣的梁暖又是肖誠極為陌生的,那些往日他熟悉的梁暖獨有的驕縱、任性、天真再也找不到蹤跡了,眼前的女孩有洗盡鉛華後的平和淡然,她佯裝堅強的樣子惹人心疼,有那麽一瞬間,肖誠很想将她抱在懷裏,告訴她:我回來了,我的肩膀給你,想哭就哭吧。
但說這句話的時間不合适,地點也不合适,肖誠沉默了一會,帶着歉意說:“對不起,我……”
“噓!”梁暖突然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搖搖頭,“肖誠,不許你說那種見外的話,也不要再說對不起,因為……最不應該對我說對不起的人是你才對。”
“好啦,不提不開心的了。”她強顏歡笑,“哪,如果真想補償倒了黴的老朋友,就請吃飯吧,我可是很久沒有吃法國菜了,不如就今天吧。”
肖誠巴不得能與她單獨相處,很快接話道:“求之不得,每天請都沒問題。”
梁暖讓安娜幫忙頂自己兩小時班,然後又走到标哥那一桌,彎腰對打游戲的标哥說:“标哥,我朋友過來,我先下班了哦,安娜說會替我兩小時。”
“去去,趕緊去。”标哥像趕蒼蠅一樣趕她,冠冕堂皇的話随口就來,可誰又能猜到他根本就是個剝削員工的資本家,“年輕人上什麽班啊,談戀愛才是正經事。”
這種時候怎麽能少了徐威廉的摻和,捂着胸口哭天喊地的樣子:“暖暖,你愛的那個人不是我嗎?為什麽要去找別人……總之我不活了啊,你要補償我……”
“行了行了,”梁暖揮揮手滿臉嫌棄,“帶夜宵是吧?說吧,燒烤還是全家桶?”
“都行,等等,我今天太傷心了,我兩個都要!”
“我求你別老動不動傷心,你一傷心,那些動物就顫抖。”
梁暖和一群人插科打诨的時候,肖誠一直站在不遠處看着,欣喜地觀察着全新的梁暖還有她的朋友們,一桌人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桌的年輕女士不滿地皺起眉頭,肖誠視線一轉,意外地發現坐在這女士對面的男人側臉有些眼熟,很快想起這不就是前段時間跟梁暖一起出現在韓蘇蘇訂婚宴上的那個男人嗎?
這個男人也在這裏,卻和另一個長相普通的女人坐在一起,神情透着毫不掩飾的清冷,再看了看剛才他進門時還有點郁郁寡歡現在卻和鄰桌其他人談笑風生的梁暖,肖誠覺得這場景令人玩味。
她對他說他們是朋友,可是,真的只是朋友那麽簡單嗎?
梁暖跟着肖誠走出咖啡館,秋風涼涼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站在肖誠背後悄然呼出一口濁氣,心情似乎暢快了一些。
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注視他,她快步走向馬路對面肖誠的車子。不巧肖誠的車子停在正對着咖啡館的地方,開門前梁暖下意識地擡頭望那個方向,眼睛就隔着馬路與對面坐在窗邊的男人沉靜的眸對上,她心一顫,快速地低頭開門坐進去,刻意忽視自己跳得過快的心跳,對身邊的肖誠甜甜一笑:“我們去哪裏吃飯?”
肖誠帶着梁暖去了她們倆過去常常去的一家餐廳,對于友情一度斷裂現在試圖修補關系的兩人來說,選擇這樣的用餐地點确實是最恰當的,食物的味道喚醒了往日快樂的記憶,肖誠刻意回避那些令梁暖不高興的事情,只是很聰明地聊他們倆共同的回憶,還有這兩年他在美國的經歷,他講他的旅行,他在拉斯維加斯宿醉,和在路上認識的法國女孩坐在科羅多拉大峽谷的懸崖邊碰杯,而更多的時候,他工作到深夜,站在曼哈頓的辦公室裏俯瞰這個城市的夜景,心裏想的卻是深刻在記憶中的另一個城市的夜色,想念那裏的家,還有那裏的人。
兩年不見,肖誠說話更加風趣,就連聲音也帶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感染力,梁暖屢屢被他逗笑,心中卻掠過一絲傷感。肖誠在努力讨她歡心,這點她能感覺的出來,當他專注地望着她時,她甚至能察覺到他眼中對她的迷戀一如往昔,在她落魄時,有人不在乎她尴尬的身份愛她的心不變,為此她本該欣喜,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偶爾梁暖也會想念過去一擲千金的生活,甚至沒出息到夢想着能嫁給一個有錢人重新擁有奢華的生活,可是當這個人就在眼前,她又膽怯了。
他一直真心待她,兩年前她癡迷紀左無視他的感受,兩年後她只想把他當做自己通向上流生活的跳板,這對他公平嗎?
她喜歡他嗎?梁暖害怕回答這個問題。
回停車場取車,肖誠突然從後備箱裏變戲法似的拿了個黑袋子出來,袋子上印着梁暖熟悉到骨子裏的el的LOGO。
“回國前想着給大家買禮物,不知道給你買什麽好,知道你喜歡包,所以就買了這個,款式要是不喜歡,下次我們去店裏挑。”
這不是肖誠第一次送包了,以前梁暖并不把這種禮物當回事,因為她有一儲藏室的名貴包,如今不一樣了,對于囊中羞澀的她來說,肖誠遞過來的袋子沉甸甸的,是她經濟能力無法承擔的奢侈品,她的虛榮心令她雀躍歡喜,可骨子裏的自尊心又令她抗拒接受這樣的禮物,那會讓她感覺到自己更像個可憐蟲。
最終自尊心占了上風,她将袋子推回給肖誠:“肖誠,我……”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的品味,看在我大老遠人肉帶回來的份上,大小姐你先将就着用好嗎?算我求你了。”肖誠說話很會顧及對方感受,放低姿态三言兩句就打消了梁暖的疑慮,讓她不得不接受他的心意。
“那謝謝了。”梁暖笑得有些勉強,“其實……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這樣的禮物已經太過貴重了。”
肖誠嘴邊的微笑凝住,眼神真摯道:“小暖,有一點我必須讓你知道,不管過去未來會如何,你在我心裏一直值得最好的,而我……我的心從沒有因為時間而改變。”
“我不許你妄自菲薄,我要你繼續做那個驕傲的梁暖,因為我,肖誠,我回來了,就算這個世界不再寵你,還有我寵你,你……能明白嗎?”
肖誠的眼眸透着深情,他的話像一汪清泉,濕潤了梁暖幹涸許久的心。她的心被他樸實的告白打動了。多少次在她被生活逼迫地走投無路時,多麽希望有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替她擋風遮雨,告訴她你不必堅強,不用勇敢,有他在,她依舊可以做無憂無慮的梁大小姐。
梁暖的眼睛很快濕潤了,她知道上天對她依舊不薄,那個從泥潭中拯救她的男人終于出現了,他愛她的心沒有被時間和現實腐蝕,他說他會一直寵她,她相信他說到做到。
梁暖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
“肖誠你真讨厭,”她心情激蕩難平,擦着眼淚哽咽道,“我本來一點都不想哭的。”
她含淚的模樣是如此楚楚可憐,肖誠心一熱,順勢将梁暖擁入懷裏,而她似乎也并不抗拒他的懷抱,像只小貓一般溫順地伏在他的懷中委屈地哭泣,到後來越哭越大聲,開始捶打他:“你為什麽才回來?!我那個時候好害怕,沒有人幫我,沒有一個人在我身邊……”
“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好嗎?”肖誠柔聲哄着,“我再也不走了,我拿我的生命保證。”
秋夜的停車場一角,有車呼嘯而過,一對男女相擁在一起,男人将啜泣的長發女孩緊擁在懷裏,好似懷中的人是這世間他最珍視的寶貝。
停車場的那個擁抱明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回程的路上梁暖有些沉默,肖誠對此不以為然,他知道梁暖害羞了,自己的告白對她來說太過突然,她還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
但他并不後悔,過去的他就是太過考慮她的感受,以為沉默的守護遲早有一天能讓她回心轉意,發現他的好,顯然他錯的離譜,他所有的寵愛在她眼裏都被曲解成朋友的關懷,她對她毫不防備,會跟他深夜談心,她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唯獨沒有把他當成男人!
他深受挫敗,所以遠走美國,本來以為她跟他這輩子沒有可能了,沒想到上天還是給了可乘之機,而這唯一的機會,他一定要抓住!
冷空氣前一天正肆虐這個城市的上空,冷飕飕的秋風吹在梁暖滾燙的臉上,讓她逐漸地冷靜下來。
她甚至有些懊惱。
她假裝堅強那麽久,卻因為肖誠的幾句話就輕易地卸下僞裝,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她有點看不起這樣脆弱的自己。
因為知道肖誠會無條件地寵她關懷她,就一味地放縱自己釋放脆弱,渴望得到他更多的憐惜,她現在的舉動,跟那些一心嫁入豪門成天扮柔弱的心機女有什麽區別呢?!
到了紫園門口,她打開車門下車,卻沒有馬上離去,站在車門邊欲言又止。
肖誠看出她有話說,生怕她又要說一些令他傷心的話,頗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梁暖花了一點時間才鼓足勇氣開口:“肖誠,我的心還是很驕傲,不管怎麽樣,我不希望你是因為同情我。”
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肖誠像是明顯松了一口氣,走到她面前一臉寵溺地望着她道:“我驕傲的梁小姐才不需要同情,倒是我,希望你同情同情對你癡心這麽多年的我,發發慈悲收了小的吧。”
他的話逗笑了梁暖,也緩和了兩人之間的氣氛,梁暖斜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嘴上這麽評價,嘴角卻是愉快地上揚着。
風吹亂了梁暖的長發,夜空下的佳人柔媚動人,望着他的眼眸裏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肖誠很想低頭一親芳澤,奈何地點不合适,小區門口的保安亭亮着燈,有好幾雙眼睛正朝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短暫掙紮過後,肖誠只是擡手将一縷頭發捋到梁暖耳後,神情變得頗為嚴肅:“其實,我很害怕,你知道為什麽嗎?”
梁暖茫然搖頭。
“我才是那個害怕被你同情的人,小暖,我不希望你是出于補償我的心态才考慮跟我在一起,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很卑鄙。答應我,不要強迫自己,否則我寧可我們依舊是朋友。”
“我……”梁暖心中暖流湧動,剛張口卻被肖誠用手輕捂住了口。
“不用急着回答我。”肖誠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我知道今晚對你來說很突然,我給你時間,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等了你四年,我還能再等下去。”
眼前的男人讓梁暖感動了一次又一次,她悄聲問:“肖誠,我現在一無所有,在別人眼裏等于失去一切,難道你就不怕我是因為其他原因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的嗎?”
肖誠是個聰明人,非常清楚她此刻的顧慮,他一派輕松地笑道:“我唯一怕的是你不愛我,除此之外,我都不在乎。當然,我知道你在乎,可是人生這麽短,我們幸福還來不及,為什麽要關注這些流言蜚語呢?”
這樣真誠的肖誠令梁暖無地自容,她開誠布公地說:“其實,肖誠,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剛開始聽說你回來的時候,我确實有動過那種心思,我現在是懦弱和驕傲的矛盾體,懦弱的時候我就想找個有錢的男人把自己嫁了,這樣我就不會被貧窮壓彎腰,又可以回到過去。”
“但是當你真的站在我眼前,我發現我還是那個驕傲的梁暖,做不到僅僅是為了錢而跟你在一起。我不想騙你,因為你是個那麽好的人,值得我用同樣的真誠回報。你回來了我真的好開心,請你再等等我,給我一點時間,過去的我不夠成熟,這一次不會了,我會像個真正的成年人一樣慎重考慮我們彼此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正式上線,暖暖要談戀愛了,同情年哥單身狗。。
關哥開了個預收文,文名叫《我用生命靠近你》,暖心大叔vs叛逆少女,不虐,僞師生戀,校園文,總之挺燃的,我下個文就寫這個。跪求各位大佬收藏啊啊啊,進我的作者專欄就看得到了。。。、
為了感謝各位大佬收藏,本章留言送紅包麽麽噠~~~
52.chapter 52
這樣不再孩子氣的梁暖令肖誠心動, 哪怕她并沒有答應他, 他也依然欣喜。她仿佛一夜長大, 再也不是過去感情懵懂一味任性的姑娘。
既然難得彼此敞開心扉, 他便也問了徘徊心中許久的問題:“我願意等你, 只是小暖, 你能坦誠告訴我, 你心裏還在想着那個紀左嗎?”
紀左是肖誠的心結,梁暖對紀左的癡迷, 他也是見證人之一。
提起那個許久不曾想起的名字, 梁暖釋然地笑了:“肖誠,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對紀左這個人毫無喜歡的感覺了。很奇怪啊, 當時那麽迷戀, 發生了那麽多事以後,那種感覺突然就消失了。我以為我清楚他的一切, 到頭來卻發現, 我熟悉的只是他的那張臉,我不知道他原來那麽自私、那麽花心, 他為了榮華富貴可以背棄自己的良心,我現在發自內心地鄙夷他。”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我現在很擔心蘇蘇,紀左不是良配, 但她不會聽我的。”
肖誠寬慰她:“不要自責, 每個人都要過自己的坎, 蘇蘇也是, 她不可能一直天真到老,總有人出現,教她學會長大。就算不是紀左,也會是別人。”
梁暖點點頭,明白肖誠說的都是對的。
肖誠提議送她到家門口,梁暖并沒有拒絕。兩人在夜色中前行,周圍很安靜,肖誠突然問:“蘇蘇訂婚宴上跟你一起的那個男人,你們……”
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男人是個比紀左更具威脅的存在,卻說不出道理來,問出口以後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暗自蹙了一下眉。
梁暖的一邊側臉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昧,她與尹光年的私人恩怨不是三兩句就能解釋的清楚,倘若講給肖誠聽,他未必也能理解她恨尹光年卻依然住在他家與他朝夕相對,于是避重就輕道:“只是朋友,我和安娜他們幾個現在暫住在他家,下午他在咖啡館相親呢,那幫人閑着沒事,都跑去咖啡館圍觀他的相親對象。”
肖誠識趣沒有再追問下,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贏得她的心。
梁暖需要他,會比從前更依賴他,對此他深信不疑。
時間已近深夜十點點,月色動人,梁暖一點兒都不想回家,幹脆拉着肖誠在小區的秋千上蕩秋千,她滿含期待地告訴他自己每天數着日子,再過半年多她爸就能出來和她團聚了,她一定要努力賺錢,讓她爸早點退休過上舒心的日子。
自始至終,肖誠都在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時不時還會鼓勵她一番,其實他的內心很不以為然,梁暖咖啡館女招待那點微薄的收入想要負擔他們父女的開銷完全是天方夜譚,梁起風那樣的強人又怎麽可能讓女兒一直在外面抛頭露臉賺辛苦錢。
就連他,也不希望梁暖繼續做這份不體面的工作,她這樣的嬌嬌女就應該被男人寵在手心養在家裏,沒事在家插插花做做蛋糕甜點,安心相夫教子。
盡管肖誠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半點沒有流露出真實想法,梁暖社會新鮮人的興奮勁還沒過,他這個時候打擊她可是吃力不讨好,等她嘗到了苦頭,他再勸說不遲。
天真的梁暖以為她做什麽都能得到肖誠無條件的支持,心裏對他的好感更甚,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肖誠一回來,她骨子裏愛依賴人的毛病又犯了,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培養出的獨立意識又被她抛到腦後,現在的她就像過去一樣,一心躲在他人羽翼下面躲避風雨,只不過區別在于,過去替她擋風遮雨的是她老爸,而現在,這個人換成了肖誠。
時間太晚,再舍不得也要道別。小區靜悄悄的,梁暖跟肖誠踱步到門口,客廳的燈都滅了,梁暖下意識擡眸,發現二樓書房的燈還亮着,窗邊影影綽綽的,似乎站着一個人,和天上的月一樣寂寞。
望着肖誠戀戀不舍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梁暖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蜻蜓點水了一下,對于她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肖誠明顯愣住了,回過神後幾乎是欣喜若狂地望着她。
被他用這樣期待的目光盯着,梁暖這才感到有些害羞,斟酌道:“看在你人肉帶回禮物的份上,這個……就算回禮吧。”
“回禮不嫌多。”肖誠笑得狡猾,“那是不是說,我每天送你一份禮物,都有這樣的回禮?”
“喂!肖誠!”梁暖惱羞成怒,“你還得寸進尺上了你!”
肖誠呵呵笑,對于今天的進展已經十分滿意,寵溺地拍了拍梁暖的腦袋,插着兜目送梁暖進門。
梁暖進屋,關上門的瞬間,嘴邊幸福的笑意頓時無影無蹤,瞥了眼樓上的方向,這才進了自己的房間。
洗完澡梁暖躺在床上睡不着,心裏亂糟糟的,到了最後,只好煩躁地開門去廚房,準備倒杯牛奶喝。
喝了一口牛奶,并沒有馬上回房,赤着腳漫無目的地在客廳裏來回走,最後有些茫然地坐在餐桌旁,望着黑漆漆的窗外發呆,就連牛奶也忘了喝。
她十分清楚肖誠對于目前處境窘迫的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她依賴他,喜歡有人照顧的感覺,跟他在一起,她又找回了往日被人捧在手心的回憶。但與肖誠在一起,真的是出于心的選擇嗎?
在這個只有她一人清醒的深夜,梁暖有點疲憊,疲憊到沒有力氣再繼續欺騙自己下去。
她無法告訴別人,甚至是最親密的朋友,她無可救藥地對一個男人心動,而這個男人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應該喜歡的那個人。她喜歡他,這份喜歡背負着沉重的十字架,她感到對不起她的老爸,也對不起自己,因為現在她艱難的處境,很大程度上是拜他所賜。
為什麽就這麽沒出息?為什麽就這麽管不住心?
她再度煩躁地扒着頭發,想要把那個人的一舉一動從自己的腦海中趕出去,卻終究是徒勞。
樓梯那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身體僵了一下,沒有勇氣回頭。
“睡不着嗎?”身後傳來尹光年低沉的聲音,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裏,透着一絲讓人心亂的溫柔。
梁暖沒有辦法在此刻面對他,剛想站起來,他已經走到她面前,挪開椅子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她對面。
幾分鐘之前還在折磨着自己神經的那個人,現在就坐在自己面前,梁暖拿起杯子喝牛奶,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矛盾。
尹光年看出她心情不好,笑了一下:“其實真的睡不着的時候,喝牛奶是沒有用的。”
“咳咳。”梁暖被他的話給嗆着了,漂亮的眸子簡直要噴火,“尹光年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尹光年撫着額頭低頭輕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試過,至少對我來說沒有用,睡不着的時候我會選擇喝點紅酒。”
梁暖這才發現他手上拿着一杯紅酒,看來今天晚上,這棟房子裏失眠的人不僅僅只是她。
她在想着他,他又在想着誰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必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梁暖更不願面對他,喝完了牛奶就站起來想走人,卻被背後的他叫住了。
“既然睡不着,就一起說說話吧。”
梁暖轉身,忍不住譏諷道:“我看你是得了健忘症吧?你覺得我們兩是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說話的關系嗎?”
“有些時候,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忘記從前,這樣,至少可以活得輕松一些。”尹光年望着她,眼波平靜,“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疑問,我給你機會,過了今晚,我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不得不說,他的條件很誘人,本想與他撇清關系的梁暖真的猶豫了,她确實有很多問題,一直以來她都渴望了解他,觸摸他的過去,那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最後,她接受了他的蠱惑,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的沒骨氣,一邊還是又坐了回去,只是神情仍然倔強:“怎麽?你終于良心發現了嗎?”
尹光年并沒有馬上回答,搖晃着酒杯道:“這是我欠你的。就像你說的,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畢竟在這場資本角鬥裏,你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梁暖冷哼一聲:“你覺悟得太晚,現在就算你說的太多,我也再不會把你當成好人了。”
“好人?”尹光年苦笑着搖頭,“人生有那麽多身不由己,我最沒有信心的就是一直做一個好人。”
“站在我的角度,對不起,我做不到體諒你。說正題吧,你猜的沒錯,我确實對整件事很好奇。黃伊文那晚找我來攤牌,暗示是你害死她姐姐,照這個邏輯,你是有把柄握在黃征德那個老家夥手裏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該不會是一個殺人犯吧?”
雖然是玩笑的口氣,梁暖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蹤跡,她的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的男人,她觀察他,想要窺探他的內心。
被人懷疑是殺人兇手,尹光年并沒有像正常人一般極力争辯,提及往事他似乎很消沉,喝了一大口酒,過了好半天才沉沉開口:“如果我那天不說那些話,她就不會死。所以你說對了,我就是殺她的兇手。”
梁暖越發好奇:“你對她說了什麽?我記得她是遇到了車禍。”
“你……想聽我們的故事嗎?”
“想,我對你的過去很好奇。”
過了許久,尹光年才開口:“她确實是遇到了車禍,在這之前,我們大吵了一架。”尹光年望着窗外沉郁道,“那段時間我們對于要不要回國産生了很大的分歧。她想回國,想說服我馬上跟她結婚,而我那個時候只是個在華爾街實習的窮畢業生,租住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的地下室裏,每天想着的都是如何在華爾街站穩腳跟從此出人頭地。我的上司很欣賞我,讓我獨立操作一筆交易,我卻把它搞砸了,虧了近十萬美金。那段時間我壓力很大,很不甘心,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唯一想的就是如何保住這份工作。就在那段時間,伊藍提出想回國結婚,她也受不了我每天把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一心希望我回國幫他父親打理事業,可我有自己的顧慮,所以沒有答應她。”
梁暖聽得入神,忍不住發表自己的見解:“她一定很不理解你,在她看來,富家女對你這個窮小子死心塌地,娶了她你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
“我試着跟她溝通過。”尹光年并沒有否認梁暖的猜測,“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男人與女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考慮事情的角度完全不同。我有男人的尊嚴,所以不願意走捷徑,我更在意在華爾街工作的經歷,以及通過這些經歷得到的能力提升。伊藍這時提出結婚,我心裏很猶豫,這比我計劃的提早太多,我當時一窮二白,一心希望拼搏幾年,積累足夠資本再風光娶她。但她不理解我,一心認為我不愛她,不能為她犧牲事業。她的父親黃征德也給了她很大的壓力,那段時間他生了重病,要她馬上和我回國,他知道我的情況,通過伊藍帶話給我,娶伊藍可以,但必須入贅黃家,否則就要我們馬上分手。伊藍看出我的沉默,她很害怕我不答應,用盡了各種方法說服我答應結婚。”
不用尹光年多說,梁暖都能想象這對情侶那段時間有多麽煎熬,黃伊藍一定很歇斯底裏吧?一個失去理智只想逼婚的女人能有什麽手段呢?無非哭鬧,懷孕,甚至以死相要挾。
她忍不住評價道:“看來她還是不夠了解你,就連我都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會吃軟飯的男人。”
“我們的價值觀有差異,我們一直都知道,只不過當時太年輕,都選擇了逃避。”尹光年目光黯淡地再度遙望窗外,看得出他沉浸在巨大的悔恨中,“那麽多處理方式,我卻選擇了最壞的那種。我提出兩個人先不要聯系,暫時冷靜一段時間。伊藍不能接受,甚至開始疑神疑鬼,那時我和一個華裔女同事同組合作一個項目,幾乎天天都要加班到深夜,我忙到沒有精力關注她的情緒變化,直到那一天……”
他的臉上寫着痛楚,梁暖了解這種痛楚,她媽離家出走那一天的場景深刻在她記憶裏,卻被她永久封存不敢觸碰,她到底是心有不忍,勸阻道:“尹光年,夠了,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人總要直面自己的罪孽。”尹光年看着酒杯淡淡道,“這世上幾乎所有的罪孽都來自人性深處的懦弱和自私,我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懦弱自私的男人,受不了貧窮,就抛妻棄子和一個有錢女人跑了,來自于上一代的懦弱和自私是流淌在我血液裏的原罪,在我以為已經完美克服這種人性劣根性的時候,突然發作,為別人帶來災難。
53.chapter 53
深夜時分, 他的語氣消極到了極點, 杯中的紅酒已經被他一飲而盡,這是梁暖從未見過的尹光年, 悲傷、頹廢、自責甚至自暴自棄。顯然,黃伊藍的死猶如一張巨大的網困住他多年,六年過去了,他依然走不出深深的自責中。
死去的人也許已經進入下一個輪回,活着的人卻依舊活在她離去的陰影中,也許這就是死去的人對活人最大的詛咒吧。
明知不應該, 梁暖還是不可抑制地對眼前的男人産生了恻隐之心。
忘了要針鋒相對,她笨拙地安慰他說:“尹光年,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 沒必要把他的錯強加在你自己身上,何況黃伊藍是遇到了車禍,并不全是你的錯。”
梁暖沒有意識到,本該被安慰的自己卻成了安慰別人的那個人, 她的個性在被潛移默化地改變着,這在以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