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清戰隊官宣一出，圈內再次小型地震。
傻子都知道大清戰隊靠許泰倫carry帶節奏贏比賽，許泰倫是隊伍的節奏發動機，沒有了這個打野這個隊伍最多就是在保級邊緣甚至可能會掉入次級聯賽的隊伍……此次下定決心将其禁賽的決定一出，無疑是往自己的身上活生生剮塊大腿肉下來。
所以這樣的舉動讓原本都以為國內俱樂部“利益為上”的衆吃瓜群衆着實吃了一驚，原本大多數人以為只會是“記個大過，責令改正”“扣下工資”之類不輕不重的懲罰，真沒想到最後大清戰隊舍得把這個韓援整個BAN掉一個賽季。
所以基本上一開始大多數言論都是支持大清戰隊這次舉動的，媒體的正面報道鋪天蓋地，算是在業內帶了一個不錯的領頭羊作用——
【惡有惡報，殺雞儆猴，不管怎麽說這波字詞大清戰隊。】
【嗨呀，保級習慣了，一下子拿個季軍有點不習慣，還是BAN掉carry位回去保級吧！——大清戰隊管理如是說。】
【小隊伍都能拿出這樣的決心，某些聯賽中上游隊伍長點心吧。】
【希望這次大家能拿出一點實際行動來支持大清戰隊，口頭表揚不可取，人家可是真的有利益損失的……】
【樓上拉倒吧，俱樂部口碑也很重要，明年找到合适的打野全華班，只要不保級絕對圈一大波粉還不是美滋滋？當管理層傻子喲，至少我是被圈粉的啊！】
以上。
諸如類似言論數不勝數，甚至在某著名電競貼吧，相關帖子洗版，有認真分析國內電競俱樂部現狀的，還有繼續深入扒許泰倫的，結果不扒不知道，研究過後才發現這人艹粉、辱罵隊友、一言堂動不動就威脅高層“如果不XX我就不上了”之類的言論行為不止一次，問粉絲要奢侈品禮物也是家常便飯——
最開始搬運許泰倫節奏的帖子已經是五千回複摩天高樓，帖子到最後是一堆吃瓜群衆瘋狂@他們平常在貼吧裏遇見過得許泰倫粉絲小姐姐，她們其中一部分出現，并回應【我當初瞎了眼，已脫粉】；另外一部分出現，并回應【很傷心，別艾特我了謝謝】；最後剩下的一小部分則從頭至尾保持了沉默。
許泰倫正式成為了LPL的過街老鼠。
……
空曠的房間內。
被扔在床上的手機不斷響起，短信震動，QQ震動，微信震動，來電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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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房間內，唯一的年輕女子紮着頭發，穿着拖鞋，正在将最後的衣服塞進行李箱內——對于手機不斷發出的噪音，她仿佛充耳未聞。
周圍的一切都亂糟糟的，顯得像是倉促收拾東西急着離開的模樣，牆上有些斑駁，到處都是有什麽曾經貼在上面的照片被撕下的痕跡……大概是照片或者海報，從牆上遺留下來的一些沒撕幹淨的照片一角似乎可以這樣推斷；牆上的照片繩夾子上也空空如也；化妝鏡上還挂着幾個寫着“大清戰隊加油”的應援手幅，手幅上，有一些字跡潦草的隊員親筆簽名……
它們大概曾經被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過。
年輕的女子關上行李箱，站起來目光冷漠地環顧已經變得很空的房間……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她身後另外一個巨大的箱子上——箱子裏最上面壓着幾個移動硬盤，裏面存滿了半年來大清戰隊隊員們直播的高清錄像視頻；移動硬盤之下，壓着滿滿的從牆上取下的照片，照片之中，有五個身穿統一顏色隊服的年輕人，他們在笑，他們在擁抱，他們站在舞臺的最前面對觀衆鞠躬，他們坐在電腦後面，為自己的勝利歡呼，為失敗沮喪……
這些照片曾經被單反一幕幕的細心捕捉，然後挑選，修圖，沖洗印出。
然後被用心珍藏。
——如今卻這樣皺皺巴巴地連着牆紙一塊兒垃圾似的扔在廢物箱裏。
床上的手機還在響。
微博用戶名名叫“果果”的女子走到箱子旁，擡起腳正想将箱子關上，這時候她的目光卻定格在了箱子裏的某個厚重的本子上……她停頓了下，沒有将箱子關起來，而是選擇彎腰将它拿了出來，翻開第一頁，本子的第一頁，就是如今那個電競圈過街老鼠，身穿大清隊服，笑得一臉燦爛的照片——
這是許泰倫來到LPL賽區，加入大清戰隊，贏下第一場比賽時露出的笑容。
在這張照片的下面，用中英韓三種語言的熒光筆寫着：泰倫哥，生日快樂！
将本子嘩啦啦往後翻，則是不同的照片加不同筆跡的字了——【許泰倫最棒：）】【感謝來到我們身邊】【我們泰倫小天使啊，夏季賽也要好好加油】【感謝你将我帶到英雄聯盟職業賽圈這個美好的圈子，我看過了許多的風景，最終還是選擇一直停留在你的身邊】……
最後一頁。
【無論如何在你身邊——果果。】
最後落款日期日期是今年的八月三十一日，時間還沒到，因為這是粉絲們一塊兒為許泰倫做的生日禮物其中的一份，本子從今年二月開始制作，被最快的快遞小心翼翼地寄往四十多個城市，收集了無數來自全國各地的粉絲親筆祝福，最終又回到果果手上……厚厚一疊的本子，滿滿都是裏面每一個人期待着它被遞到喜歡的選手手上時的期許。
如今也沒有用了。
果果将本子放回箱子裏，這時候，手機又響起了短信的震動……她停頓了下，終于還是轉身拿起手機，将過去十幾個小時內積攢的幾百條未讀信息一一讀過——
【果果你沒事吧？QAQ】
【微博清空了，是要退圈了嗎？不要啊，嗚嗚嗚嗚……】
退圈，當然是要退的啊。
【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是說好了不把這些事情往外說的嗎？沒想到最後背叛了許泰倫的人是你……你也背叛了我們，你這個叛徒。】
【許泰倫禁賽了。】
【我們再也看不到他了。】
【拜你所賜。】
【你真的是個惡毒的女人。】
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呢？因為喜歡，盲目的追從，所以就連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以後也坦然接受了現實，甚至像是瘋子一樣，掩護他，替他隐瞞——是不肯承認自己心中的偶像原來是這個樣子嗎？還是單純的不肯承認自己當初就是眼瞎？
【他是個渣，不值得的，果果算了吧，如果當初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根本不會粉他，游戲打得再好也不要粉。】
而我也是個插足他人感情的人，賤啊，賤和渣湊一塊了不是嗎？
【這周是他最後一次比賽，你來不來？】
果果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條短信上。
良久。
就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她進入微信，進入購票平臺——放在手機上的指尖微微顫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決定要去看LPL現場比賽的那周周一早上，她起了個大早，洗澡化妝，與幾個好友約着到星巴克坐着，等啊等，眼巴巴地等到中午十二點，然後抱着手機數秒，心跳加速，在手機時間跳到十二點時争分奪秒進入購票系統只為搶到最前排的票……
而此時已經是周三了。
進入購票頁面，周四大清戰隊對戰HUAWEI戰隊的門票只剩下寥寥幾張後排，果果想了想，随便選了張最後一排的，點擊确定，确認信息，購買。
眼前恍惚又出現了那一日，搶到前排票後，歡呼雀躍與朋友抱在一起興奮的自己，那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喜悅，滿腦子都是——
我那天要穿什麽呢？
我要畫好妝啊！
他看不見我也沒關系反正我就是要美美噠！
許泰倫啊，真的真的，很高興見到你。
……
……
周四。
又是一周LPL常規賽誇組循環賽的開賽日。
早上童謠接到了一個關于許泰倫以及現圈內韓援現狀的采訪任務，所以哪怕今天不是ZGDX的比賽日，她也還是任勞任怨地爬起來，坐上了俱樂部的保姆車，遠遠趕往對于她來說已經非常熟悉的比賽賽場。
……帶着臨出門前陸思誠對她寄語祝福：“……許泰倫最後一場比賽，現場萬千粉絲暴走，你跑去接受采訪不怕被他的粉絲打死啊？”
“說得好，感謝祝福，那你要不要來保護下你家中單？”
“我不要，”端着杯咖啡的男人面無表情道，“我也很怕死的。”
……這個網瘾老男人，并不知道什麽叫英雄救美的浪漫。
童謠翻着白眼來到比賽場地，距離采訪時間還要一會兒，于是她戴上口罩坐在臺下看了一把大清戰隊和HUAWEI戰隊的比賽——也不知道是不是許泰倫狀态真的不好，還是他故意的，李桓碩不負衆望将許泰倫捶進土裏，比賽就像是傳統強隊打傳統保級隊一樣，加上休息時間幾乎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兩個隊伍之間的整場BO3。
比賽結束，大清戰隊的粉絲區是安靜的，那種安靜帶着一股子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這并不是許泰倫個人的謝幕賽，而是大清戰隊整個戰隊的。
此時作為勝利隊伍，HUAWEI戰隊隊員主動與他們握手并上舞臺最前與觀衆鞠躬致謝，彎腰時李桓碩眼尖看見了坐在角落裏露出半個鼻子一雙眼睛的童謠，頓時笑得一臉傻狍子似的跟她招手……
在他們身後，大清戰隊隊員安靜離場。
童謠看了看采訪時間差不多了，正好自己也餓了就站起來想到隔壁樓去買點面包吃果脯，這時候外面烏雲密布，天上下起了雨，她又問工作人員借了傘，然後獨自一人往外走。
因為此時中場休息，觀衆很多，怕被認出來堵住走不了，童謠從側門繞出去，繞了個挺大的圈子準備到另外一棟樓去——她走的那條路原本應該确實沒什麽人的，直到她打着傘踩着水繞到大樓的背後，然後在建築的屋檐下看見個抱成一團蹲在角落裏的妹子。
童謠剛開始被吓了一跳，差點連手裏的傘都扔出去——直到她走進了看，發現那被淋成落湯雞的不僅是個活人，而且還是個熟人。
“…………妹子啊？”
童謠站在她身邊停下，将手中的傘稍稍傾斜遮住她的頭頂，猶豫了下問——
“你沒事吧？”
有那麽一瞬間周圍很安靜，只能聽見大雨傾盆的聲音。
良久，當她幾乎以為這個妹子應該不會理她了，擡起頭看看自己的傘，正狠下心彎腰想要把傘塞給這妹子，這時候對方卻動了——她擡起頭，整張臉都是濕漉漉的，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眼淚……她微微眯着眼看着童謠，很久很久之後，用略微沙啞的嗓音低聲道：“是我親手毀了他嗎？”
“……”
“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童謠将傘塞進妹子的手裏，“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
十分鐘後。
童謠獨自一人，渾身濕漉漉地坐在面包店啃着面包刷着微博，原本是想看看大清戰隊粉絲對于許泰倫離開到底怎麽看的，結果看着看着，突然手指一哆嗦，刷到了一條最新的微博。
她仔細将其閱讀。
然後連帶着吞咽面包的動作也停頓了下，心中不知道什麽滋味，只是那一瞬間好像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喜歡一個人，讨厭一個人，有時候好像并不能做到像是想象中那麽簡單地非黑即白。
大約在幾個小時後，幾乎只要是混電競圈的很多人都在微博首頁看見了這麽一條微博——
【以你之名：
人太貪心了 。
開始時只想多看你一眼 ，漸漸變成想和你交往，努力克制占有欲可是有時會想占有你，然後開始不滿開始挑剔 ，因為無法實現所以開始暴躁焦慮和歇斯底裏……
我們在不知不覺以愛的名義進行這一切道德和感情綁架的時候，應該想想一開始，一開始我只是溫柔地站在人群中，期待你溫柔地再看我一眼。】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從單純的崇拜，到逐漸淪陷。
想要的越來越多，最終在追尋的道路上丢了初心，忘記了一開始自己在追求的東西——其實只是想看着他在比賽臺上閃閃發光的比賽而已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忘記了這樣簡單的事。
蒙住了自己的雙眼。
放任自己的堕落，醜惡，嫉妒，黑暗滋長，成為一個自己都看不起的陌生人。
拉着他，與他一同墜入萬劫不複，自食惡果。
當開始懷念起最初那個因為遠遠看他一眼就歡呼雀躍的自己，和坐在臺上有光芒的他時，什麽都晚了——
自食惡果啊？
真的是這樣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