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一整個早上，許青青備受煎熬。
同桌的周林潛沒拿眼珠子把她從頭盯到尾沒錯，可那觀察的餘光久久不熄，就跟光天化日之下通着電的白熾燈泡一樣，瓦亮瓦亮的，存在感充足。
不但亮，還見縫插針地時時刻刻在觀察。
上課，觀察。
課間，觀察。
跑操，觀察。
哪怕去個衛生間，周林潛都得裝模作樣站在走廊上兩手插兜地借着看天看地的時機拿眼睛目送她的背影。
許青青：“……”
這少爺又犯什麽病了！
被看了一個早上，想忍也忍不了，許青青誠心誠意地對着鄰座的男生張開了她那張解除鎖定之後便閉得死緊的金口。
許青青：“你老看我幹什麽？”
周林潛：“我沒有。”
許青青：“你有。”
周林潛：“你怎麽确定？”
許青青：“我看到了。”
周林潛：“所以其實是你在看我，卻反過來說是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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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青：“……”
再見！
說實話，周林潛這種性格的男生，也真的就是因為适合作為觀察對象才在當初被她鎖定，換做是她在母星的男同學，就他這樣，早被她限定在“絕不接觸”的範圍內，只要她想，別說高中，整個學業階段她都可以做到絕不和這種人接觸。
由此可見，她本人并不喜歡和這種性格的人相處。
所以在解除綁定之後，許青青的不搭理可以說是因為之前受了氣，也可以說是兩人脾氣性格上的不對付。
眼下被周林潛這樣盯着觀察，許青青渾身都不自在。
可他盯着自己看幹嘛？
也有論文要寫？！
許青青心中默默嘆氣，這才意識到解除綁定原來沒這麽簡單，她單方“game over”沒用，還得周林潛這位前任放過自己才行。
連303都感慨，說現在的情況就跟戀愛談到了渣男，分手後渣男還死纏爛打一樣，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許青青：“你終于開始看點正經書了。”詩句都用上了，雖然用得并不準确。
303：“哦，上次我看了一篇小黃文，女主和男主藕斷絲連準備來一發的時候，作者就是這麽形容的。”啧啧兩聲，“後來這個野火啊，真的特別大，直接變成了野/戰。”
許青青：“……”
許青青是因為論文才觀察周林潛，周林潛是因為什麽這麽盯着她，真是無從而知，對方不承認還反咬看人的是她，許青青只能自謀出路——
一個字，躲。
上課躲不掉，那就下課跑，下課跑了放學跑，只要能拔腿就跑的時候，許青青一個都不放過。
本來以為跑了周林潛不會追上來，結果許青青嚴重高估了這位前任觀察對象的節操，什麽不追，人家不但拔腿就追，還追得理直氣壯。
許青青跑了幾次，次次都被追上，都快炸了！
忍無可忍，轉頭怒瞪，“你跟着我幹嘛！”
周林潛也是絕了，跑的是他，追的也是他，可人家偏偏不承認。
目視前方，腳下生風，步步緊逼，聲稱學校的走廊樓梯都是公共設施，人人都能走，她走他也走，怎麽能說是跟着她。
許青青那來地球之後就揮灑光芒的佛系脾氣終于被徹底點炸，“你有病？”
周林潛依舊目視前方，“我沒有。”然而那餘光裏透露出的觀察的眼神卻半分不減，不但不減，閃亮的精光還給許青青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
要了老命了，這種眼神中帶光的锃亮，怎麽跟她當初燃燒的論文之魂一毛一樣？
“！！”
大哥，你不會真的也有論文要寫吧！
許青青後來真的沒轍了，只能一下課就去衛生間，快上課的時候再回來，心累地後悔當初找了這麽一個“渣男”。
江舜龍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汽車車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臨時用做他和周林潛的“秘密基地”。
地方不大，電腦設備一應俱全，而車庫的正中央擺着一個銀白色的蛋殼形态艙，和許青青不久前在商場裏看到的全息艙很像。
最近溪衡游戲，也就是周林潛家公司的光輝之城全息版炒的火熱，眼看着就要上線，江舜龍一直在琢磨什麽時候搞一臺溪衡的全息艙過來做做分析，因此注意力勸在全息艙上，并不怎麽關注其他。
唯一值得關注的，只有周林潛早戀這件事。
這事兒說起來也挺神，誰能想到周林潛最後還是被三中女大佬拿下，當初說什麽忍不可忍要打擊報複回去，最後呢，報複沒成功就不提了，人兩個不但成了同桌成了鄰居，最後周林潛一顆冰凍了十八年的處男心就這麽被融化了。
啧！
江舜龍說自己沒消化過來，是真的沒消化過來，他後來琢磨，覺得這怕不是人譚大佬的曲線戀愛政策吧？
看窮追猛打不成功，威逼利誘又顯得沒有誠意，索性來一招釜底抽薪，先金盆洗手考上年級第一，再從同桌變成鄰居，最後日日相伴天天相處，終于俘獲了周少爺的真心。
也是厲害了！
江舜龍和周林潛提起自己的猜測，還說：“要這樣也好啊，你們也算兩情相悅。”
周林潛看着電腦上全息艙的數據，頭也不擡，說：“确定過了，不存在兩情相悅。”
江舜龍：“嗯？”
周林潛：“我可能是悅她，她應該沒有悅我。”
窮追猛盯的觀察已經有幾天了，就算再不願意承認，自我感覺從來良好的周林潛也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
二十億少女怕是真的沒對他動過什麽小心思。
不搭理是真，避讓也不假，連那些繞道走和下課就閃人都帶着一股沖破天際的“離我遠點”。
還兩情相悅？
看都不看他一眼，悅什麽悅。
周林潛在外從來是一臉優秀生誰都好說話的神态，私下裏卻總擺臭臉，此刻臉雖然沒臭，但渾身上下透出的低氣壓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江舜龍并不想攙和進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的恩恩怨怨中，以防淪為池魚，默默閃一邊，留下周林潛一個人面對一屏幕的數據。
黑底綠字的屏幕上映着男生異常冷靜的神情。
他什麽都沒說。
過了一會兒，忽然轉頭看向江舜龍，“你知道她最近忽然不理我，給我一種什麽感覺嗎。”
江舜龍坐在椅子上，兩腳往桌上一擱，拿起袋裝薯片，“不是說冷戰嗎，就你們倆前段時間說幾句就怼的德性，還不就是在吵架。”
“不。”
周林潛在屏幕前直起腰，目露精光，“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戰，她這兩天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什麽任務完成，從此之後都沒有搭理我的必要一樣。”
江舜龍吃着薯片，“這還不簡單，要麽就是不戀你，要麽就是戀別人了呗。”
周林潛不置可否，也沒說什麽。
他心裏清楚，還是得觀察。
不說弄明白女生對他的想法，至少他得搞清楚，他自己對她是什麽念頭。
而在搞清楚這些複雜的情感邏輯之前，他至少得先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暑假來臨前，三中的期末考試正式結束。
高二榮升高三的壓力下，高二年級每個班的班主任都開始做高三動員。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在動員班會上吼得聲嘶力竭，拍着桌板一再強調高三的重要性，強調完，宣布放學。
可惜暑假的假期并不屬于他們這些準高三狗，這天的放學不過就是放學，今天放完學，明天如常上課，提前開始高三生涯。
學生們怨氣沖天，一個個放學的背影都跟被吃了腦子的僵屍一樣，拖沓又萎靡。
許青青倒是步伐輕快——不放假好啊，不放假還能在學校裏繼續物色新目标。
然而沒輕快兩步，校門外遇到了一位老熟人。
周雨璇。
在原主本人的記憶中，周雨璇的樣貌是那種明豔的漂亮，哪怕穿着校服做着校霸，也無法遮掩的那種張揚的漂亮。
尤其是周雨璇留給原主最後的印象——穿着高檔漂亮、坐在轎車後排，容貌美豔，神情自傲。
簡直就是小說女主的标配形象。
許青青因為在原主的記憶畫面裏見過周雨璇的樣貌，一直以為這位周姓女流氓有多漂亮，結果親眼一見，不過如此。
容貌是記憶中那樣沒錯，但氣質根本沒有原主記憶中的那麽超然，記憶裏那個樣子就跟打了一層厚厚的美顏一樣。
想來是原主曾經被這個周雨璇欺負怕了，亦有可能，原主骨子裏曾經仰視周雨璇，羨慕她的家世容貌，羨慕她可以放飛自我橫着走。
被欺負，憎惡過，卻又驚羨，仰視過，最後選擇成為和周雨璇一樣的校霸。
真矛盾啊。
回神，載着周雨璇的車已經調過頭，緩緩開到近旁。
像是記憶和現實有了拼接的點，當初乘車嚣張離開的女生又回來了，還是一輛黑色的轎車，還是坐在後排，還是穿着高檔裝扮精致。
周雨璇也跟沒事人一樣，坐在車裏，笑着看過來，喊她：“這不是譚熙嗎。”
許青青轉頭看她，騎着車，沒說話。
周雨璇打量她，笑笑，“不認識我了？”
許青青依舊沒說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周雨璇就算不是在獻殷勤，能這麽“巧”碰上，也準沒好事兒。
別是又跟當年一樣，吃飽了撐的又想手癢欺負人，回來沒惦記起其他人，光想起她了。
許青青嚴重懷疑周雨璇是特意過來找她的。
所以一直不吭聲，就看她說什麽。
周雨璇也真沒讓人失望，嘴裏就沒停下過。
“好歹以前也認識，不會真忘了我吧。”
“那會兒我們倆不是挺熟的，雖然不是一個班，教室都不在同一層樓，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你不會都忘了吧。”
“嗬，我猜你是不會忘的，反而會記憶深刻。”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不想看到我嗎，別這樣啊，以前的事不是早過去了。”
“你看，我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現在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你現在快一米七了吧，長得真高，樣子也比以前好看，你以前多白淨啊，又白淨又瘦，看着就好欺負。”
……
許青青騎車一直都很勻速，最近躲周林潛躲得忙不急才會沖刺加速度，今天周林潛一放學就不見人影，她才沒急着走人，但騎的勻速不着急并不代表騎得慢，至少這一路下來，不少慢吞吞邊騎車邊聊天的學生都被她超過。
周雨璇坐的車，就這樣一直跟在她身邊，目标明确地跟着。
聽了一堆廢話，許青青終于轉頭，“你到底要說什麽。”
周雨璇笑笑：“沒什麽啊，就是老同學嘛，遇到了，敘敘舊。”
許青青看看她，又看看車，無不冷淡地問：“敘完了嗎？敘完可以走了。”
周雨璇挂在臉上那張揚的笑終于由晴轉陰，坐在車裏的人漫不經心地在胸前疊起胳膊，好整以暇，“怎麽，不想見到我啊。”
這話剛說完，風中傳來一陣規律急速的鏈條轉動聲。
不過兩秒的功夫，車窗外多出了一道騎車的身影。
周雨璇望過去，見車外騎車的女生身邊多了一個騎着山地車的男生，那男生高高地坐在車座上，雙臂緊繃，身體前傾，身型姿态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豹子。
周雨璇愣了下。
許青青也很意外。
這大哥不是早走了嗎？怎麽還在？
周林潛追上來，卻什麽都不說，騎着車并行，目視前方。
又來？許青青看他這樣就頭皮發麻，也顧不上什麽周雨璇，趕忙加速度往前騎。
可無論速度多快，周林潛始終保持并行跟在旁邊。不僅如此，周雨璇坐的轎車也很快跟了上來。
于是許青青就這麽被周雨璇家的汽車和周林潛騎的自行車夾在中間。
許青青騎車騎得心累，只得往右手邊看一眼，問周雨璇，“你可以走了嗎？”
周雨璇的視線卻越過她朝向周林潛，“這帥哥誰啊？”
許青青轉頭向左。
周林潛側目，眼風一掃，“她是誰？”
一個周雨璇不夠，又來一個周林潛，她這個外星人是和地球上這些姓周的八字不合嗎？
許青青索性剎車一按，降速，主動為身邊二位留出位置。
來來來，不是都好奇對方是誰嗎？你們自家來！
先做個自我介紹再來個一路暢談，等走到這條路的盡頭，麻煩請火熱地牽手從此放過她一個無辜的外星人好嗎！
您二位孩子的名字都幫你們想好了。
就叫周放青！
放過許青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