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陽光斜進來的午後, 帶着稍甜的暧昧, 充斥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就着秋日陽光,時意擡眼看陳最, 他的懷抱是那麽溫暖,以致于她一點都不想起來,可六歲時見過她的故事實在太誘人了, 時意掙紮了一下,從陳最懷抱裏掙脫出來, 眼睛看向他, 帶着滿肚子的疑問。
“六歲?見過我?你确定?”時意問道。
陳最笑着收起兩條大長腿, 一只跨坐在沙發上,一只懶懶的蕩在沙發下面,晃啊晃,蕩啊蕩的。
“好了,別晃了, 先說。”時意一把按住他那不安分的大腿。
陳最突然臉紅了, 一直紅到耳根, 一瞬間的不自然後, 臉上又挂上了不安分的笑,他斜着眼睛,細長的眼型在此刻更顯的意猶未盡,加上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時意見狀,立刻收回了手。
“小姐姐, 你碰哪兒?”
陳最看出了時意的羞赧,臉湊了過去,故意盯着她問。
“好了,別鬧。”時意推了他一下,保持安全距離。
突然晴天,房間裏的溫度急速上升,房間暖騰騰的,氧氣似乎都被頂了上去,呼吸都不暢快了。
“嗯,我見過你。”陳最說着,去牽時意的手,他定住心神,看向時意,“故事很長,你想聽嗎?”
“嗯。”
陳修業永遠都是忙的,還有喬保保女士。
陳最小的時候,陳修業剛剛接手陳氏集團,整天忙的不着家,喬保保也是要陪他出席各種社交場合,兩個孩子便扔給了家裏一幹保姆。
每天早上陳最勉強能見到喬保保,陳修業是很早就會出門的,所以陳最幾乎一連幾個月都和陳修業打不上照面。幼兒園也是司機去送,在幼兒園待上一天,司機去接。回來吃張姨做的飯。陳最的日常就是這麽過的。
那天,照例是司機去接陳最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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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的有些早,因為周末了,陳最要跟着陳修業和喬保保去參加一個聚會。
陳最坐在後面,車窗開着。
車停了下來,司機在前面嘟囔,這個路上行駛的都是大車,而且紅綠燈時間特別長。
司機□□着,左手邊又停了一輛車。
開車的是個男人,女人則坐在後面,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整理後座上的東西。
陳最無聊,便轉頭看了過去。
女人的講着電話還在笑,她的笑容很溫柔又漂亮,陳最突然在那一刻想媽媽了。
陳最看着她,她輕輕側着頭,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邊講電話邊從裏面掏出東西看。
兩車距離很近,陳最看見她從一個袋子裏掏出一件衣服。
“是啊,去接翹翹,她去和朋友玩了,接了她再去接弟弟。”
“我女兒叫翹翹。”
“嗯,時偉開車呢。”
“翹翹啊,頭發翹啊,從小頭發就翹的滿天飛,所以就叫翹翹了。”
“頭發翹,哈哈。”
女人看着手裏的新衣服,和電話那邊的人聊着。
翹翹是她的女兒,聽到這裏,陳最有點羨慕了。
為什麽別的孩子都是爸爸媽媽去接,只有他,每天都是司機去接。
陳最認真聽着臨車裏的女人講電話,她每說過的一個字,陳最都認真的聽着。
或許,在某個地方,喬保保也是這麽談論他的吧。
陳最想着,便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
不料女人也看到了陳最,看見陳最後,她笑着沖陳最揮了揮手。
“開車了,系好安全帶。”司機在前面提醒了一句。
綠燈了。
車子駛過交叉路口,剛剛駛過沒多久,陳最便聽到身後傳來巨大的響聲,緊接着司機高喊了一聲不好,他們的車就被後面的一輛小轎車撞了出去。
砰!
車尾發出了劇烈的響聲,被後面的車推着滑行了很遠才停了下來。
陳最只覺得天旋地轉,周圍的哭喊聲亂做一團。
等他再次醒來,才發現周圍停了許多的車,歪歪斜斜的。
陳最突然想起了什麽,扒着窗戶往後看。
不遠處,剛剛那輛小車被撞的完全變了形,一輛大卡車直接撞上了那輛車。
陳最看不清裏面的情況,只聽到司機喊他,“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陳最茫然的看過去,司機撞到了額角,血汩汩的往下流。
直到被救護車送到醫院,陳最才意識道,他們剛剛遭遇了一場車禍。
他被一個護士抱着下了車,後面的救護車也開了過來,不一會兒,一對年輕的夫婦被擡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着急的把他們往醫院裏推,從陳最面前飛過時,陳最看到了那張臉。
是那個女人。
那個講電話的、女兒名叫翹翹的女人。
事故發生的一分鐘前,她還說說笑笑的講着電話。
一分鐘後,這對年輕的夫妻滿身是血。
不測總會在意料之外發生。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哪怕這一瞬間,我們還笑着。
陳最看着兩個人被推了進去。
司機走過來,告訴陳最先去做檢查,陳先生和太太正在往醫院趕。
醫生通知了好消息,這個六歲大的小男孩身上沒有什麽傷,簡直是奇跡。司機終于放下心,跟着護士去包紮他的傷口。
陳最坐在等候廳等着陳修業和喬保保來接他。
下午的醫院,人總是少的。
等候廳裏的幾乎沒有了人,又走了三三兩兩的,最後只剩下了陳最。
他端正的坐在那裏,努力消化着他看到的一切。
直到一個啜泣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陳最轉過頭去,是一個小男孩。
他一直在哭,哭的嗓子都啞了,還在哭,一邊哭一邊鬧着要找媽媽。
男孩旁邊還坐着一個小姑娘。
陳最看見她第一眼,就覺得莫名的熟悉。
直到來人叫她翹翹,陳最才知道,原來她就是那個女人的翹翹。
她們的眉眼長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個女孩擰着眉,任憑身邊的男孩怎麽哭,她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可是,陳最卻看見她一直在摳自己的指甲,左手食指的指甲都被她摳掉了一半,開始滴血,她依然在摳。
“兒子!”與此同時,匆忙趕來的喬保保跑了進來,看到陳最,嚎啕的哭着把他揉進懷裏。
喬保保的肩膀上,陳最擡起眼睛看向翹翹。
那個女孩在那一瞬間定住了,一動也不動,不再摳那個已經流血的指甲。
她臉色突然變的慘白。
媽媽的擁抱,她此生再也找不回來了。
陳最連忙推開了喬保保。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看到面前的那個小姐姐難過。
那個翹翹。
陳修業也跑了進來,和喬保保兩個人拉着陳最看了又看。
“萬幸沒事。”陳修業眼睛也紅了。
“我們回家。”喬保保抱起了陳最。
陳最被抱了起來,翹翹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
他看着那個不肯流眼淚的翹翹,眼睛都不舍得眨。
直到快走出大廳時,陳最看見她的肩膀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
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時意的眼淚順着臉頰滴到陳最的手背上。
一滴滴的滑過,落下一滴滴。
涼涼的。
看着時意的眼淚,陳最的心都疼了,他擡起手,食指尖點起時意的下巴,輕聲道,“沒關系,想哭就哭吧。”
說完,陳最把時意摟進了懷裏。
靠在陳最的懷抱,像是重新找回了溫暖和安全感,時意再也忍不住了,痛哭起來。
陳最緊緊摟着她,輕輕拍着時意的背,完全抱在懷裏,陳最的心又揪了一下,他懷裏的翹翹真的好小好小一只,陳最啞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十六年的疼痛和後悔,全部都宣洩了出來,時意在陳最懷裏哭了又哭,許久才停下來。
陳最靠在沙發上,懷裏抱着時意,他一直在撫摸着她的後背給她安慰,見時意不哭了,情緒好轉了許多,才說:“這麽多年辛苦你了,翹翹。”
他望着時意的眼睛,“阿姨臨走前還在說着你的事,她那麽愛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愛你的人,她怎麽會怪你呢,心疼你還來不及。”
“可是……”時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如果不是我貪玩,如果我老老實實的在學校等媽媽……”
幾度哽咽,時意已經說不出話了。
陳最搖頭,“和你沒有關系,翹翹,你不要把責任拉到自己的身上,真的,你相信我,那場事故,沒有人願意讓它發生,沒有人願意。那是一個意外,是一場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故。”
陳最說完,把懷裏的時意慢慢拉了起來,兩只手分別握着她的手臂,看着她說:“翹翹,看着我的眼睛,和你沒有關系,那只是一場事故。沒有人會怪你,時逢也不會。”
“真的嗎?”時意啞着嗓子問。
“真的。”陳最看着她,目光堅定又有力,“以後再也不要自責了,忘掉以前的事情,和時逢好好生活,才是對叔叔阿姨最好的安慰。”
“他們會一直保佑你的。”
時意在陳最堅定的目光下,猶豫着、徘徊着,終于點了點頭。
陳最擦幹了她的眼淚,“今天流的眼淚已經夠多了,答應我,以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笑,好嗎?”
“我不會再讓你哭了,不會。”
時意點頭,“好。”
說完,時意又重新鑽進陳最的懷抱裏,那個懷抱太溫暖了,這一世她都不想離開。
“我給時逢說一下,他一直很擔心你,還不敢回家,怕你看到他又要傷心。”陳最拿出手機說。
“好。”
撥出去號碼,門外就傳來了手機鈴聲。
時意和陳最面面相觑。
時逢接了電話,嗓子也是啞啞的。
“媽的陳最,你憋了這麽久,現在才說?”
陳最看了看門,“你在門外?”
“我不放心,早就來了,誰知道你背後還有那麽多故事啊。”時逢在外面喊起來,“別說了,快來拉我一把!”
時意聽到,立刻站起來去開門。
打開門,時逢正蹲在門邊。
看到時意,竟擡起紅紅的眼睛,可憐兮兮道:“姐,拉我一下,我蹲的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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