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歪心思
蘇瓷第二天傍晚就出院了，連醫生都說她體質好、恢複快。
但只有她知道，這樣的體質都是熬出來的，在山村被當做苦工的童養媳養着，哪敢生太久的病。
蘇父公司恰好有事，來接她的人是哥哥蘇尋。
離開時，少年立在病房門口擋住了蘇瓷的去路。
她疑惑擡頭：“哥哥？”
蘇尋冷漠：“不要叫我哥哥。”
蘇瓷微微一怔，其實她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上輩子喊了太多年，一時半會有點改不了口。
想到哥哥上輩子的結局，她不禁又悶悶地低頭。
女孩穿着病號服，柔順地低垂着頭，沒了前兩天的尖利，看起來倒真有些惹人心疼。
蘇尋頓了頓，突然又說：“你要叫我哥哥也行。”
蘇瓷詫異看他，眼睛被點亮一絲光彩：“可以麽？”
“嗯，”蘇尋緊接着捅她一刀，“只要你以後多讓着西西點，不要再欺負她。”
蘇瓷眼裏的光芒一瞬熄滅，胸腔裏堵得慌。
卻見少年又拿起個袋子遞給她：“別穿病號服了，換身衣服吧。”
蘇瓷沒有立刻接過來，而是垂眸看向袋內，粉色帶流蘇的紗裙，一看就知道是誰喜歡的風格。
“比起粉裙子，我更喜歡藍色的病號服，這裙子還是留給你心愛的妹妹吧。”她說罷不再逗留，推開蘇尋徑直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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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瓷這拒絕的話說得并不好聽，卻并不似之前的尖利，蘇尋甚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受傷的意味。
但這只令蘇尋眉頭皺得更深，眼裏也全是不理解。
因為衣服根本不是蘇西的，而是考慮到她剛出院需要休息并不适合逛街，他和蘇西專門替她買的。
蘇瓷的拒絕，落在他眼裏，與她先前回家的尖利和拒人于千裏之外無異。
衣服是新買的這件事，蘇瓷在上車後就知道了。
原來，來醫院接她的人不止蘇尋一個人，蘇西也來了，只不過她沒有上樓而已。
“姐姐，”蘇西像是忘了那天的挑釁笑容，又親親熱熱的挽着她問，“你怎麽沒有穿我和哥哥給你買的衣服？和我身上這個是姐妹款呢！”
撞見妹妹臉上那虛僞的笑容，蘇瓷便什麽都懂了，那裙子估計就是蘇西故意按她喜好買的，而蘇尋也默認她會喜歡罷了。
她将手從蘇西的手中抽出，不冷不熱地回：“我不喜歡粉色。”
“啊？真的麽！”蘇西立刻誇張地說，“那怎麽辦？明天我們不是要去霍家參加晚宴麽，我剛才和哥哥逛街順便給姐姐也買了禮服呢，我以為所有的女孩子都會喜歡粉色，所以禮服也給你買了粉色……”
她說着自責似的咬着嘴唇，眼巴巴看向蘇尋：“哥哥，不然我們再去一次商場？”
蘇尋卻不滿地回：“媽媽還在家等我們吃飯呢，不然蘇瓷你明天自己去買吧。”
蘇西：“啊，可是我明天約了朋友做頭發，哥哥你也要學擊劍，姐姐豈不是要一個人……”
兄妹倆一唱一和似的說着話，蘇瓷只冷眼看着。
等蘇西終于表演完，她內心自嘲一笑，表面卻失落垂下頭說：“沒關系，哥哥你把錢給我就行，反正這麽多年我早習慣一個人了。”
蘇瓷一低頭服軟，蘇尋反而感到怪怪的。
他抿唇，最後直接從錢包抽出一張卡遞給她：“這是爸爸給我的副卡，你直接拿這個去買，我會把密碼發你手機。”
蘇西一直對副卡求而不得，忍不住脫口道：“哥哥！爸爸說了副卡要十八歲才能給，你怎麽就給姐姐了？！”
蘇尋瞪她一眼：“可能因為姐姐不亂花錢吧。”
蘇瓷見狀，将副卡接過來，笑盈盈對蘇尋道謝：“謝謝哥哥。”
蘇尋不好意思地偏頭，也不計較她又喊哥哥了，一旁蘇西氣得臉都白了。
這回程的路上，蘇瓷才終于感受到一絲愉快。
蘇瓷回家後，沒有再強硬地要求蘇西将房間讓出來。
母親楊婉晴本來要讓她和傭人們同住別墅旁邊的小房子，在父親的強烈反對下，她最後在一樓的客房住下了。
沒有占據二樓蘇尋的健身室，蘇西的舞蹈房，也不至于淪落到和傭人們同住。
蘇瓷表現得不悲不喜，因為上輩子她也一直住在客房，所謂的親疏有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能感受到爸爸已經在努力對自己好了，可是，細枝末節的地方卻總能感受到區別罷了。
從醫院回來後，蘇瓷不再争不再鬧，蘇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晚上，隔着門板，她感受到外面一家四口在其樂融融的看電視聊着天。這是蘇家的傳統，蘇瓷總是難以融入他們的話題，從上輩子起就不樂意參加這個環節。
“媽媽！明天霍家的晚宴，能讓我戴你那副珍珠耳環麽！媽媽最好啦！”
“爸，要帶去霍家的禮物我買好了，你一會看看。”
“啓銳，明天你戴我春節送你的袖扣吧。”
……
毫無疑問，因為搭上了霍家的關系，他們今晚的話題總是圍繞着霍家的晚宴。
直到夜深了，蘇瓷還聽到樓上的蘇西站在陽臺和閨蜜接視頻炫耀：
“啊啊啊，你們絕對想不到我要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總不可能是霍家的晚宴，狗頭保命。”
“bingo！就是霍家晚宴[耶][耶][耶]”
怕閨蜜們不信，她還立刻從爸爸手裏拿過請柬拍了圖片發到群裏。
霎時，群裏姐妹們便炸了鍋：
“日！蘇西你家發達了？聽說霍家這次晚宴是為了公開介紹被尋回的小孫子霍放诶！”
“霍放在農村長了十幾年，哪裏比得上他哥哥霍懷謙學長啊！西西沖鴨，趁機把住懷謙學長啊啊啊！”
“姐妹，你懂個屁！我前幾天在論壇看見了霍放的照片，雖然有點糊但真的帥得一比！在鄉裏長大的男生，說不定更野哦:-D”
……
少女們到底沒有長輩那樣市儈，她們關注更多的還是豪門貴子，以及豪門八卦。
蘇瓷卻聽得發笑。
上輩子，回歸的霍放并不野。
相反，他沉默寡言仿佛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可又因為生得一副好皮囊，成了衆多女性追逐的高嶺之花。
彼時，蘇瓷并不喜歡霍放，她是為了和蘇西争鬥，才主動去招惹了霍放。
起初男人對她溫柔寵溺，他包容她所有的缺點，縱容她所有的小心思，但一切在蘇瓷被蘇西鎖進精神病院之後被改變。
那次對蘇瓷幾乎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她每天遭人毒打，貞操盡失，連命都差點沒了。
而後霍放撕去溫柔的僞裝，露出了真面目。他救了身陷囹圄的蘇瓷，卻緊接着又囚禁她，成為了下一個加害者。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去霍家的晚宴，她要切斷一切可能和霍放見面的機會。
蘇瓷這兩天裝得很乖，從沒表現出一絲一毫不去的意願，可臨出發她卻偷偷跑了。
她住在一樓，陽臺之外就是花園，而蘇父他們一心只想着巴結的事，她要離開霍家易如反掌。
“這可怎麽辦！”女兒臨時落跑，蘇啓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霍家就是因為赤赤才邀請我們，那天霍家小孫子還點名要赤赤去，她就這麽跑了我們怎麽辦？！”
楊婉晴忍不住斥責：“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我早說了這女孩兒不行。”
蘇西聞言趕緊糾正：“媽媽，你別這樣說姐姐。姐姐是赤赤，你這樣說是紮姐姐的心啊！”
“不過是同名親戚罷了，她不是赤赤！西西，你不準再提這兩個字。”楊婉晴的語調登時升高，再說下去恐怕又要受刺激頭疼。
然而蘇西顧不得許多了，她牛已經吹出去了，今天是一定要去霍家的！
因此，她故意刺激楊婉晴：“媽媽，你為什麽要因為這個吼我？總有一天你會清醒，明白赤赤姐姐真的回來了，西西永遠代替不了赤赤吧……”
“赤赤……我的赤赤，”楊婉晴果真開始頭疼，她扶住頭表情痛苦，“不會的，赤赤已經死了，現在的西西就是赤赤……”
“都別鬧了！”蘇啓銳看得頭疼，連忙讓兒子将妻子扶進屋裏。
蘇尋看着噙住眼淚的妹妹有些于心不忍，他微微蹙眉，想了個主意：“爸，不然就不讓媽去了吧。霍家今晚的晚宴本就是為了介紹霍放，難免會有人提到赤赤，萬一媽在霍家發病就不好了。”
“你說得對！”蘇父想起什麽似的，恍然大悟，“這樣吧，就說赤赤回來水土不服又病倒了，婉晴心疼她留在家裏照顧。”
聞言，蘇西趕緊附和：“可以的，霍家也剛找回霍放，一定能理解這樣的心情吧！我們就說姐姐高燒下不了床實在沒法出門，而霍家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爸爸和我們還是決定登門道謝！”
蘇瓷不去更好，屆時無人讨論她的八卦，不就是她蘇西的主場了麽！
所以便宜姐姐不去，蘇西反而更開心了。
當蘇父他們穿梭在衣香鬓影的霍家老宅時，蘇瓷正漫無目的地在蘇家別墅附近閑晃。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并沒有走太遠。
明知蘇父他們早已出發，蘇瓷卻也沒着急回家，她找到共享單車的點位，掃碼了一輛自行車。
最近恰逢國慶假期，她琢磨着等霍家風波過去後，就向爸爸提出去學校上課的事。
蘇瓷不想和蘇尋、蘇西坐家裏的車去學校，再加上她現在體質不好也需要鍛煉，所以她想要騎自行車去上學。
然而，兩輩子加起來，蘇瓷都不會騎車。
一開始在鄉村是沒機會，後來回到蘇家就有轎車，就更沒什麽機會了。
重活一世，她認為自己應該去嘗試那些錯失的所有。
自行車比蘇瓷想的要難學，小黃車的龍頭太晃，她的力氣又不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從搖搖晃晃的自行車上摔了下來。
一次、兩次……十次，都仍舊如此。
蘇瓷摔得屁股都發疼，眼裏都難以克制的浮現出濕意，她從沒覺得自己這樣笨過。
更紮心的是——
旁邊經過的幾個小男孩，還沒心沒肺地指責她嘲笑：“哈哈哈你們快看，那有個蠢貨，這麽大人了，連自行車都不會騎！”
被小學生嘲笑，蘇瓷臉一熱，窘迫得恨不能鑽進地裏。
在她正忍痛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同這幾個小孩講講道理的時候，身後驀地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小鬼，再敢取笑別人，把你嘴縫起來。”
這人聲線低沉又凜厲，小孩立刻被吓得作鳥獸散。
蘇瓷詫異回頭，對上一雙幽深黑眸。
看清來者，她心髒猛地緊縮，握住車龍頭的手微微發顫，渾身血液仿佛都要被凍住。
她內心瘋狂想逃，而腳底卻像是在這地面生了根般無法動彈。
本該在霍家晚宴上的霍放，不知為何竟從天而降。
紅衣少年白得像久未見光的病人，他劍眉似刃，漆黑雙眼裏蘊藏着驚濤駭浪，一步步朝女孩走來。
可能蘇瓷自己都沒有發現，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是怕極了的表現。
她逃了他的宴會，他剛才卻幫了自己，如果拔腿就跑恐怕會顯得更反常吧？
她垂目不敢再看少年，心中不斷安慰自己，這輩子他們不過才剛認識，他應該還沒有起歪心思。
蘇瓷正琢磨着要不要道個謝就走，霍放已經走到她的面前，少年沉沉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她莫名心虛，咽了口唾沫，迫使自己冷靜擡頭。
“謝謝你。”蘇瓷說罷轉身就要走。
不料——
霍放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蘇瓷腦子一麻，下意識回頭。
少年玩味看她，倏地，他哼笑質問：“病得下不了床？嗯？”
作者有話要說：赤赤：別和我提床，心裏陰影過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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