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黑色,無邊無際的黑色, 耳邊是黑色的風裹挾着翻騰的海浪聲。
星河看不清周圍的景色, 卻能依稀辨別出海的方向,在黑夜中, 張開一張巨口, 仿佛要吞噬一切。
“星河……星河……”聲音由遠及近, 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起來。
星河回過神,是一張近在咫尺,且煞白的臉。
她下意識的後退,卻被來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喘息。
她被迫仰起臉看她, 來人的五官變得清晰起來。
何素文。
她掙紮的動作慢慢的停下來, 不知道她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女人冰涼的手指劃上她的臉頰,表情溫柔。
星河搖了搖頭,這不是何素文, 何素文從來沒有用這麽溫柔的眼神看過她。
恍然間, 她想起來了, 這個表情, 她曾經見過,是在何素文面對着星培林的時候,才出現過的溫柔。
何素文貼近她的耳朵,輕輕的說:“你為什麽不留在我身邊呢?是因為我沒聽你的話,留下了星河嗎?我可以改的啊,等生下來把她送到孤兒院好不好, 或者,或者我現在去做流産也可以的啊,你說過要陪在我身邊的啊,你說過的啊……”
許是何素文把她當做了星培林,連扼住她喉嚨的手都松了不少,只是低聲訴說着,而這一句句話,卻是紮在星河心上的一把把尖刀。
原來,她從還沒出生起,一直都是不被父母所期待的啊。
忽而,何素文臉上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星河,你幫幫媽媽好不好,只要你死了,你爸爸會回到我身邊的,幫幫我好不好。”
星河動了動唇,卻無法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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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景色忽然亮了起來,星河這才看清,他們置身于一個懸崖邊上,她的身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色大海,海浪不停的拍打着礁石,像是等待着即将入口的獵物而發出的咆哮。
何素文的五官變的扭曲起來,臉上布滿了深深的溝壑,身體也變得瘦骨嶙峋,放在自己脖子上手,硌得她生疼。
何素文松開了手,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的肩膀上,露出森然的笑,“星河,你去死,好不好。”
星河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何素文推了下去,耳邊是獵獵作響的風,鼻間是海水的鹹腥。
她卻不願再掙紮或是呼救,如果能夠這樣死去,對她來講也算是種解脫。
“星河!星河!你醒醒啊……”一聲聲呼喚在耳畔焦急的響起。
星河驀的睜開雙眼,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一直盤在胸腔中的那種窒息感戛然而止。
沒有黑暗,沒有大海,也沒有何素文。
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是白色的,萦繞在鼻間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微微偏過頭去,床邊上是見她終于醒過來的沈暖。
“星河,你終于醒了,是做噩夢了嗎?怎麽哭成這樣?”沈暖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替她擦眼淚。
原來……是夢啊……
星河接過紙巾,胡亂的擦了擦,聲音啞得厲害,“我怎麽在醫院?”
沈暖見她沒事,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什麽醫院啊,這就是一小診所,你不是暈倒了嗎,我哥就帶你過來了,說是沒什麽事,就是精神壓力過大,睡一覺就好了,所以也沒給你挪地方。”
“謝謝。”星河看着她。
“行啦,這兩天你都說了八百遍謝謝了。”沈暖擺了擺手,“既然你醒了,咱們就回家吃飯去吧,我讓我哥先回家做飯去了。”
“好。”星河笑了笑,跟着沈暖回去吃飯。
結果兩個人剛出了診所,就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門口不遠處,星河愣了一下後,迅速帶着沈暖離開。
被突然拽住的沈暖不明情況,但見着星河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沒說什麽,跟着她往家走。
“星河小姐!”後面揚聲喊道。
星河腳下的步子一頓,沈暖疑問的看她。
“先生讓您上車。”後面的男人繼續說道。
“什麽情況?”沈暖低聲問星河。
星河松開沈暖的手,笑了笑,“我不跟你回去了,我這裏……有點事。”
沈暖回頭看了看,湊近她,“要不要我回去叫我哥?”
“不用了,他是我……爸爸。”
車裏的溫度很低,尤其是在誰也不說話時,更是冷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司機把車停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後,便下了車,把空間讓給父女二人。
“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星培林問道。
星河的身子一僵,他怎麽知道的這麽快?卻還是無所謂的說道:“我沒有說,你不是也知道了?”
星培林擡手揉了揉眉心,疲倦的說道:“星河,你能不能別這麽尖銳?”
星河沒說話,心道我又不是第一天這個态度。
星培林見她沒反應,繼續說道:“在這件事情上,你處理的很對。”
什麽很對?大義滅親嗎?
星河冷笑了一聲,好像只有這點比較像自己的父親呢,一樣的冷血無情。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由我出面解決,過兩天我需要出一趟國,會把小劉留在這裏,你一考完試,馬上回S市。”星培林說。
“我不回去!我想考青大。”星河目視着前方,堅定的說。
星培林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兩下,低聲說:“星河,這件事情,我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在聽取你的意見。”
星河咬了咬嘴唇,目光迎上去,“你到底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我的人生?到底憑什麽?!”
“就憑你是我的女兒!”星培林低聲吼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不滿意的,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已經為你規劃好将來的人生,你一生都将衣食無憂,可以繼承我全部的財産,只要你願意,林氏的財産也将是我們父女的,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
星河嘆了口氣,起初她以為,星培林抛棄掉她們母女,是因為愛上了林蕊,如今看來,林蕊也不過是他的跳板而已。
她看了看窗外,平靜的說:“你要的不是一個女兒,而是一個木偶。”
一個沒有喜怒哀樂,完全聽從命令的木偶而已。
星培林已經被她耗盡了耐心,語氣有些不快,“這件事情上,你只能聽我的,沒的選擇,高考結束後,必須回S市!”
星河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學校,總之,她回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只覺得未來暗不見天日。
距離高考沒剩幾天了,高考一結束,她就要被帶回S市了,她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擺脫掉星培林。
要不然放棄高考,直接做個流浪者?
或者先回S市,距離星培林安排的出國還有一年,可以從長計議就是不知道夏夜願不願意和他去S市。
再或者,直接對抗到底,大不了玉碎瓦全。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嗡——”
她手裏的手機突然出聲,震得她的手發麻。
她垂頭喪氣的拿起手機,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心情稍稍好起來。
“在幹嘛?”夏夜問。
“唔……”星河看了看學校旁的小吃攤,“在學校門口,準備買點小吃。”
夏夜笑起來,“幫我吃個門口的蒸餃吧,好久沒吃了。”
“好。”星河也跟着笑。
“你怎麽了?怎麽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嗯,有點兒……想你了。”星河說。
對面沒了聲音,只有些輕微的呼吸聲,好像在努力控制着什麽,“你……最近換路線了啊,我有點兒不太适應。”
星河笑了笑,“馬上高考了,壓力有點兒大。”
夏夜嘆了口氣,“別擔心,你就是閉着眼睛考,都能上青大。”
“說的我好像是神仙似的。”星河笑起來,慢慢又斂了笑意,“夏夜,你有沒有想過考其他的學校啊?”
“幹嘛,你擔心我考不上青大啊?”夏夜問。
“沒有,就是好奇,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學校,或者……城市。”星河答。
夏夜幾乎想也沒想的就說道:“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就一心想在B市待着啊。”
“這樣啊……”星河停在校門口的公交站前,倚着站牌放空。
“好啦,我先不跟你說了,訂的外賣到了,我給我媽拿過去。”夏夜有些着急。
“好,你快去吧,幫我祝阿姨演出順利。”星河說。
直到電話挂斷了之後,星河依舊保持着同一個姿勢。
也是啊,B市是他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城市,父母朋友都在這兒,将來也是要接手家裏的公司的,怎麽會願意去人生地不熟的S市呢。
她嘆了口氣,走到夏夜說的那家蒸餃攤前。
“要來一屜嗎?”老板熱情的吆喝道。
“嗯,給我來一屜牛肉的。”星河說。
老板看了看,說:“那得等個五分鐘,行嗎?”
“好。”星河應下來,付了錢站在一旁等待。
身邊的幾個女孩子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聊天,忽然聲音低下來,讓星河有點不太适應。
有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忽然鑽進了星河的耳朵裏,讓她全身如至冰窖。
“你看,她是不是那個星河啊,就是那個殺人犯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