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起不出名字的一章
遲喻的飛機是下午六點,再加上要提前四十分鐘檢票,差不多四點就要到機場。
而那天不湊巧,學校在進行校考,從早上八點一直考到晚上七點。臨考前,林靜走到付止桉桌前,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皺眉輕聲開口:“靜下心,校獎名單上你可是第一個。”付止桉知道老師的良苦用心,學校指望他高考在市裏拿個名次,能上個新聞采訪之類的就更好了。
林靜囑咐完便轉過身,沒走出兩步,胡玉山便探頭探腦的低聲叫他,“付哥,你一會兒胳膊別擋着卷子了。”這次校考破天荒的沒有按照名次排座位,胡玉山又破天荒的和付止桉坐了前後桌,這大概是他高中生涯僅有的機會,能夠讓他拿着成績回家不挨打。
可是付止桉把他僅有的希望給碾碎了。
這一次不知道怎麽回事,付止桉交卷的速度出奇的快,胡玉山剛剛寫到閱讀理解還沒翻面,付止桉已經站起身把卷子放在了講臺上。監考老師面露疑色,從頭到尾的粗略浏覽一遍,還沒看完,站在對面的男生開口:“我能拿手機嗎。”
男生拿着黑色手機的手懸在半空,手肘內側黑乎乎的,想來是塗答題卡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
“你這卷子交的這麽早,不用再檢查檢查?”
付止桉垂着眼搖了搖頭,緊接着又重新問了一遍:“我能把手機拿走嗎。”
按道理來說,學生提前這麽早交卷子是不允許拿走手機的。但不知為什麽,看着男生沒什麽血色的臉,他個大老爺們兒突然就心軟了。付止桉把手機揣在口袋裏,沖監考老師彎了彎腰便轉過身,完全沒看見在後排龇牙咧嘴的胡玉山。
空蕩蕩的轉角樓梯在隔斷處投下一片陰影,穿着寬松校服外套的男生站在角落,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沒讓他等太久,電話那頭傳來男生有些沙啞的嗓音,分不清是剛睡醒還是一夜沒睡。
“今天不是考試嗎。”
原本直挺挺的後背像是松了勁兒,付止桉嗯了一聲,後腦勺靠着牆,接着說:“考完了。”短暫的電流聲在兩人之間響起,緊接着是男生有些疑惑的語氣,輕聲說怎麽這麽快。付止桉沒說話,只是低着頭無聲的笑,脊背順着牆面往下滑,蜷着腿坐在地上。
兩人之間大概有幾分鐘的沉默,付止桉才說:“行李收拾好了嗎。”
對面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付止桉覺得是遲喻在床上翻身的動靜,他聽見遲喻在那頭應了一聲,“收的差不多了。”
“過敏的藥帶了嗎。”
“帶了。”遲喻用肩頭把手機夾在耳邊,把放在桌上的白色藥盒扔進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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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創可貼呢。”
“美國那邊有賣的。”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彼此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從原本相錯的節奏慢慢重疊。付止桉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想把遲喻的呼吸聲聽得更清楚些,但不知道是不是聽力下降了,他越想去捕捉卻越聽不清。
“我考完試去機場送你。”
“不用。”遲喻答得很快,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才重新說:“我他媽又不是小學雞,不用你送。”
話雖然這麽說,但在遲喻托運完行李拿着機票往裏走的時候,他還是回了四次頭。因為害怕漏掉那道身影,他還像個傻/逼一樣踮着腳蹦了好幾次,但付止桉好像沒來。
沒來也好,遲喻坐在機艙裏,把準備好的眼罩戴好便窩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空姐來問他要喝什麽,他也只是搖頭。
付止桉去了,他站在機場外,看着天上越來越小的飛機發愣。他明明成績那麽好,這會兒卻分析不出來,遲喻到底是不是在那架飛機上。
最後一場考試付止桉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寫完了卷子,他将周圍人的視線抛在腦後,把卷子放在講臺上就要走。坐在門口的男人取下眼鏡,沖着付止桉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把卷子拿過來。粗略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老師把眼鏡取掉,用眼鏡腿指了指最後一頁的空白,“附加題怎麽不寫?”
“不會。”付止桉答得理直氣壯,目光堅定。
“你知道在高考的時候,一分之差會讓你的名次落多少嗎?”守在門口的老師姓劉,是對付止桉抱有極大期望的數學老師,他對付止桉最近的狀态不佳也略有耳聞,但沒想到付止桉會連校考都不放在心上。他把卷子扔回給付止桉,不太高興的戴好眼鏡,“把附加題給我做了去。”
付止桉拿着卷子站在門口,大概過了一分鐘,才拎着包轉過身,拿起筆趴在講臺上。他不是故意不做附加題,這道題不難,就是十分浪費時間。付止桉一邊在紙上列出公式一邊想,他現在最不能浪費的就是時間。
老天爺可能是在和他作對,付止桉好不容易從學校出來打上車,繞過了好幾個紅綠燈,偏偏在機場高架上堵起了車。長長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邊,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喘不過氣。付止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紅票子放在前座,一邊說一邊開車門:“我就在這下。”
“哎哎,小夥子。”司機轉過頭,手裏捏着錢,“你說下就下啊,看這情況我還得在這兒堵上一個小時吧。”付止桉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沒有多計較,又掏出一張一百放在前座。
高架橋上擠滿了車,鳴笛聲震得付止桉直耳鳴,他邁開步子沿着狹窄的邊道跑着,吸進肺裏的每一口氧氣都混合着松節油的味道。跑的腳趾發麻,付止桉在車與車的縫隙之間穿梭,心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繞過玻璃轉門,付止桉站在機場大廳,仰着脖子去看led顯示屏上的飛機信息。
他沒趕上。
應該是剛錯過檢票時間沒多久,付止桉走出機場大廳,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擡頭望着不怎麽藍的天。不知道站了多久,付止桉才重新低下頭,盯着腳下磨得沒有花色的地磚揉了揉眼。
剛剛的那個出租車司機把他騙了,付止桉走在高架橋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和跑的飛快的車。車不堵了,付止桉吸了吸鼻子,垂在身側的指尖忍不住打顫,他把手放進外套口袋裏,忍不住低聲喃喃。
遲喻,我心堵了。
飛機到的比想象中快,遲喻僵着身子迎接了兩個熱情的擁抱,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一邊把他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一邊回頭,對上遲喻冷淡的目光,用不太标準的中文說:“你眼睛怎麽紅紅的?”
遲喻拉開車門,坐上去之後才開口:“過敏。”
遲越狄在出國這件事上努力的扮演好爸爸的角色,為他挑選了會說中文的寄宿家庭。遲喻坐在後座,目光在前座的兩個男人之間掃了掃,在轉頭的瞬間剛好對上後視鏡中男人的視線。他大方的笑笑,接過身側男人遞過來的咖啡。
機場到市區的距離不算近,剛開始前面的兩個人還和遲喻搭話,但幾次交流之後大概也看出遲喻的興趣缺缺,便識趣的不再開口。遲喻打開手機,信號格剛剛蹦滿,便接連跳出好幾條信息。
分別來自王霄,林川,胡玉山還有他的班主任林靜,言語之中都包含着善意。遲喻最後才點開來自置頂聯系人的消息,只有兩條,都很短。
— 起飛了嗎。
— 到了告訴我。
總共加一起還不到十個字,遲喻把手機倒扣在座位上,車裏的空間太小,不足以讓他施展自己的怒火。遲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是在氣付止桉沒有來送自己嗎?但那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付止桉不來送也正常。他重新把手機拿起來,細看了好幾遍付止桉發來的消息,短短幾個字,卻把該表達的都表達了。
付止桉果然學習很好,概括能力很強。
心裏掙紮的時間不長,遲喻敗下陣來。他點開對話框,打了好多字卻又都删掉,正當他不知道發什麽的時候,手心突然一震。
遲喻愣了愣,現在國內應該是淩晨四點,雖然付止桉總是熬夜,但他沒想到這人能熬到這麽晚。
— 你沒睡?
黑漆漆的房間裏只有床角的位置透出光,男生還穿着早上出門時的校服,蜷着腿坐在床上。不知道盯着手機屏幕盯了多久,好像連眼睛都不太聚焦了。直到聊天框的最上方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他才挺直了脊背,問他是不是到了。
大概被他發消息的時機吓到,對面回的也很快,問他是不是沒睡。
蜷了一夜的身體變得僵硬,付止桉翻了個身躺在床上,在手機上打了兩個字:剛醒。
作者有話說:
如果這周完結不了的話!!就會拖到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