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市裏
“你……”李香鳳不識字，最讨厭別人拿文化來壓人，可她這個大嫂又是中專文憑，比她有文化多了，嫁的老大是吃商品糧的，除了不生兒子，可是樣樣比她強。
打蛇打七寸，唐蘭說到了李香鳳最在意的地方，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唐蘭也沒打算和她糾纏，牽着安安出了門。
如果從南坪村步行的話，走到市裏需要一個半小時，唐蘭一個人的話走路沒問題，可是安安太小了，這麽遠的路孩子太累，唐蘭就帶着安安到了大路口。
大路口經常有路過的去市區的大汽車，就是價格有點貴，一個人要一毛錢，安安年紀小可以免費坐，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鐘，唐蘭看到遠處有輛大汽車，上面寫着去往市裏，她連忙招招手，抱着安安上了車。
這個年代的路坑坑窪窪的，有些還是土路，一路颠簸着到了市裏，唐蘭胃裏翻江倒海，到站了她連忙下了車，靠在大樹下面歇了一會兒，安安不暈車，她新奇地看着街面上的一切，緊緊跟在唐蘭身邊。
唐蘭和路人打聽了國營飯店的位置，現在除了國營的飯店，也有私人小飯館，菜式種類更豐富，味道更好，還不要糧票，只不過價格太貴了，普通的居民承受不起。
唐蘭一路靠打聽，終于找到了隐秘在小胡同裏面的國營飯店，這個時間人不多，店裏只有稀稀落落的客人，唐蘭讓安安坐好不要亂跑，自己去窗口點餐。
燒餅六分錢加二/兩/糧票，涼粉不要糧票，就是價格貴，要一毛五一碗，一碗涼粉分量很小，也就一個巴掌大小。
大鍋炒的素菜一毛五，裏面是各種蔬菜的亂炖，葷菜最便宜的是兩毛錢，菜裏幾乎看不到肉絲。唐蘭看別人端着的羊肉燴面很有食欲，三毛五分錢，每碗需要四兩糧票。
唐蘭自從到這裏肚子裏就沒吃進去油水，她想想一會兒電器煙酒還能賣錢呢，索性橫下心，花五毛錢買了一碗紅燒肉，另外買了一碗羊肉燴面、二/兩/米飯。安安胃口小，相比兩個人足夠吃。
這年頭的豬肉都是家養的豬，肉質鮮嫩爽滑，紅燒肉色澤紅潤，剛端上桌便聞到了香濃的醬香。
唐蘭把羊肉燴面推到安安面前：“安安快吃吧。”
安安咽口唾沫，不敢相信的問道：“這些都是我們吃嗎？”
唐蘭點點頭：“沒錯，安安可以敞開肚皮吃了。”
“媽媽萬歲！”
唐蘭筷子頓了頓，催促道：“快點吃吧。”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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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的人的飯量是難以想象的，一大碗紅燒肉被母女兩個一掃而空，安安嘴上滿是油花：“跟着媽媽有肉吃。”
吃過飯，接下來就要完成今天的任務了，唐蘭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一個黑色的大背包裏，一路背在前胸并不紮眼。
唐蘭先去了市裏的永安百貨商場，這是全市最大的商場，算是市區一個标志性的建築，在周圍低矮房子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高聳。
唐蘭徑直去了三樓的電器區，安安懂事的跟在她後面，一點都沒有搗亂。
電視機在三樓的左側，唐蘭繞着轉了一圈，她嘴裏念念有詞：“凱歌牌電視機……找到了。”
唐蘭手裏這臺是凱歌14寸的黑白電視，這個型號商場裏沒有，不過估計價格大同小異，唐寧記住了标簽上的價格：“539”
“可真貴。”她忍不住嘟囔一聲。
售貨員像是聽到了她的話，微笑着走過來：“這位女同志，是要買電視嗎？凱歌是上海的大品牌，電視機的質量絕對有保證。”
唐蘭問道：“買電視機的話，除了錢還需要別的嗎？”
售貨員一聽她就是外行，可是臉上的笑容沒有散，耐心的解釋說：“買電視機需要憑電視機購物票才能買，購物票都是限量發的，需要有渠道獲得，如果沒有票的話，價格要貴的多。”
唐蘭借口再看看，拉着安安下了樓，又去了一層的煙酒櫃臺，櫃臺上的價格寫的很清楚：五糧液一瓶三塊八，白芙蓉一盒四毛錢。
唐蘭對于價格了然于胸，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東西賣出去，大運動結束之後，對于所謂的投機倒把沒有嚴格的要求，居民以物換物不受太多的拘束，也允許居民做小生意，唐蘭不需要偷偷摸摸。
唐蘭決定待在百貨商場門口不動，來這裏買東西的都是剛需，一定是需要才會過來，在這裏把包裏的物品兜售出去的概率更高。
唐蘭攔住幾個人問，有人以為她是騙子，有人怕電視機質量有問題，猶豫着走了，最後一個面善的大媽停下了腳步，瞅了瞅唐蘭身邊的安安：“帶着孩子出來，想必也不是啥壞人，電視機你咋賣的？”
唐蘭攏了攏頭發，真誠的說道：“後面的商場裏，這款14寸的電視機要539，還得憑票，現在人們手裏有錢，但是沒票呀，買着也困難，我這臺還是托朋友從上海帶來的呢，如果你真心想要的話，我五百塊就賣，最好給我添點糧票，農村人弄點票不容易。”
城裏這些吃供應的，每個月都有各種票據供應，什麽糖票布票，而且今年供應敞開了一些，能買到的東西更多了，條件好的家庭也就攢下了一些票。
大媽聽了這個價格很心動，兒子明年結婚，人家對方指定了要四大件，最起碼也得有收錄機和電視。收錄機通過別的渠道買到了，就差一個電視機了……
大媽有點猶豫，過了很久說道：“我得試試電視機能不能正常播放。”
唐蘭同意她的說法：“這個自然，我也不能賣給您一臺沒法看的。”
大媽指了指商場前面的胡同：“我家就在那。”
唐蘭琢磨了一下，猶豫不決，大媽笑道：“大妹子你別擔心，我不是壞人。”
唐蘭牽着安安的手：“走吧。”
大媽隔壁鄰居家安了一臺電視，唐蘭把電視機拿出來，連接好按了電源鍵，電視機上先是顯示一陣雪花，随後正常播放電視節目。
大媽十分開心，去屋子裏拿錢，還給了安安一把糖果吃。
唐蘭忍不住感嘆，什麽時代都有有錢人啊，五百多塊錢……人家輕輕松松拿出手。
大媽翻出一堆花花綠綠的糧票：“我們家都是職工，人口不多，每個月的供應吃不完都攢着，這些都沒過期呢，你要是需要都拿着。”
票據雖然緊缺，但也是用錢才能買，現在糧食産量高了一些，城裏人不像七十年代那麽貧困。
唐蘭接過來翻翻，大媽給的票據還真不少，五花八門的，她痛快的說道：“您給的票太多了，這樣吧，我再少收您二十。”
大媽樂呵呵的說：“這姑娘可真厚道。”
唐蘭想起了包裏的煙酒，又問：“我這還有煙和酒……”
“煙酒啊，有票供應，也不缺。”
唐蘭補充了一句：“五糧液。”
“啥？五糧液？那酒可不好買，得憑特殊的煙酒票才行。”
唐蘭按照市場價格賣了五糧液，從大媽家出門在胡同附近又賣了十包芙蓉煙，她也不貪心，全是按照市場上的價格。
時間接近中午，唐蘭已經把包裏的東西換成了五百多塊錢，外加一些糧票。
唐蘭特地換了一張暖壺票，然後她又帶着安安折回到了商場，買了一個暖壺外加兩斤大白兔奶糖，這些花了足足五塊錢。
唐蘭買了一件的确良的青果領上衣，售貨員告訴她這是當下最流行的，下面再配條喇叭褲。喇叭褲啊，唐蘭的二十一世紀喇叭褲就火過一陣子，時尚果然是有輪回的，沒想到這時代的人們就這麽潮。
她決定趕一把潮流，買了一條黑色喇叭褲，唐蘭在櫃臺角落發現了一條牛仔褲：“這條怎麽賣？”
售貨員擡擡眼皮：“這種牛仔的沒什麽人買，打折呢，一條三塊六。”這個價格還真是不貴，牛仔褲款式比較肥大，回去得改改，花格子襯衣十分流行，女士的衣櫃裏幾乎都有一件，只是這種格子襯衣很容易穿的土氣，唐蘭挑了很久，最後選了一件紅黑格子的。
安安還沒有櫃臺高呢，掂着腳想看，唐蘭把她抱起來：“給安安買一條腳蹬褲怎麽樣？”
安安環着唐蘭的脖子：“安安要紅色的，村裏的小紅有一條，穿起來可神氣呢。”
市裏商場的品類多，光是裙子就有很多種，唐蘭買了一條鵝黃色的碎花長裙，問了店員說也有兒童款，于是也給安安買了一條。
小姑娘沒有不愛穿裙子的，裙角飛揚，跑起來都虎虎生風，唐蘭給安安買了四五條裙子，足夠她換着穿。
安安摟着衣服袋子不撒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唐蘭囑咐她：“等下午回家，這些衣服要藏起來，不能一下子讓爺奶他們看見，知道嗎？”
安安把袋子藏在後面：“我都聽媽媽的，絕對不亂說。”
安安成長在這個缺/愛/的/家/庭，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更會看人眼色。
唐蘭手裏有了錢，完全有能力置辦東西，可是和唐家人一起生活，很多物件都不能買，要是能早早的搬出去可就好了……以後買東西不需要顧忌太多。
沿街有冷飲店，奶油雪糕最貴，一毛錢一根，安安懂事的說：“我不吃奶油的，吃一根一分錢的白糖冰棒就行。”
唐蘭沒聽她的話，直接買了兩根奶油雪糕：“安安想吃什麽和媽媽提。”
安安咬了一口雪糕：“媽媽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唐蘭心裏一動，有些心虛的轉移視線：“哪裏不一樣了？”
安安托着腮，認真的回答：“現在的媽媽比以前更愛笑，對安安更好了，我喜歡現在的媽媽。”
安安沉浸在奶油雪糕的美味中，唐蘭計劃着買點吃的回去，要方便帶，不需要再加工的。
吃完雪糕，唐蘭又買了三瓶桔子汽水裝在包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