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開了這個開始,卻沒有考慮過之後會發展到什麽樣的境地。
她沒想過,也沒做過準備。
但顯然,周期然早都想到了這些。
她真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師一般,滿足邱海心的需求,教給她享受這種需求,卻絕不擅自踏出新的一步。
邱海心又微微顫抖了一下。明明身體是熱的,脊背卻爬上一股涼意,讓她的血液都要變冷了。
她真是做了很愚蠢的事,真是做了很愚蠢的妄想。
她初嘗了自由的滋味,而周期然,是永遠自由的。
第二天,她們踏上了回程。
兩人的這一趟旅程,都沒有買什麽紀念品,只在彼此的手機裏留下了幾張照片。
飛機進入平流層以後,周期然腦袋歪着,很快就睡眼朦胧。
邱海心叫來空姐拿了毛毯,給她輕輕蓋上。周期然有幾根頭發粘在側臉上,邱海心目光梭巡了幾輪,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
她沒有睡意,便拿着手機翻看那幾張照片。
照片裏的自己笑得很開心,但姿态還是有些瑟縮,總會下意識地聳肩,或者躲在建築物的後面。
而周期然就自如多了,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裏,笑的時候就笑,不笑的時候就不笑,每一張都仿佛是不經意之間的抓拍。
邱海心放大照片,去看周期然的眼睛。
她真是有一雙自由的眼睛,像一只散漫的,永遠不會被豢養的野貓。
邱海心收了手機,在心底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飛機落地晉城,也就該是分別的時候了。
邱海心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幾次猶豫,才開口道:“你準備去哪兒?”
周期然擡眼看她,微微的打量。
她把話題反抛了回來,問邱海心:“你準備去哪兒?”
邱海心笑笑:“回家,沖個熱水澡,收拾一下房間,然後補補落下的工作。”
周期然道:“那不順路。”
邱海心很想問她是哪一條路,很想問問她到底住在哪裏,但被心底的那聲嘆息牽住了。
她扯了扯唇角,只能朝周期然伸出手:“那好,只能同你說再見了。”
周期然垂落的視線纏在她指尖:“伸手是幹嘛?”
邱海心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期然就搶先說了答案:“像同志一樣握手?”
邱海心:“……”
是握手的意思,但要說成這樣,總覺得這些天的相處像雲朵一樣,風一吹就散了。
她悻悻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縮。
周期然笑了下,許久沒見的帶着嘲諷意味的笑,她擡手,在邱海心戴着的棒球帽帽檐上,拍了一下。
帽檐下落,擋住了邱海心的視線。
周期然轉身,說:“再見。”
第 13 章
邱海心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每天準時上班下班,下班以後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待在家裏。
一切好像都同以前一樣,一切卻又好像都同以前不一樣了。這個以前,指的是認識周期然。
上班的時候,她仍然要處理很多問題,要去做很多原本不屬于她的工作。下班以後,她仍然會接到家裏的電話,爸爸永遠什麽事都不管,媽媽滿口的抱怨,弟弟是個巨嬰。
但她總歸是覺得這些不應該了。
以前她麻木柔軟得像一把燒盡了的灰,誰吹一口氣,都能讓她随之飄蕩。現在她心裏藏着一個小世界,世界裏陽光燦爛,大海波光粼粼,雪山聖潔高遠,周期然的眼睛,總是散漫而又堅定地注視着她。
讓她多想一想,為自己想一想。
于是,再接到額外的工作時,邱海心會說一句“我挺忙的,得把這邊的活兒幹完才行”,再接到家裏的電話時,邱海心會提出另外的建議:“這個你得找xxx,我隔了這麽遠,回不去也沒用。”
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推卸的話,還要找許多理由和借口,但這樣十來天過去,邱海心就發現,境況已經大不相同了。
遞到她手裏的活兒少了,不管是工作還是家人,當他們發現她不能成為一個随時随地好用的工具時,他們就會減少對她的額外使用了。
人啊,真是天生地就會審時度勢,趨利避害。
邱海心立刻加重了這種反抗。
她更加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更加堅決地拒絕不在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更加理智地處理家人傳遞過來的情緒,給他們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是被他們的情緒裹挾,淹沒自己。
結果不會有她想象的那麽遭。就像她曾經擁有的那個完美假期一樣,世界離了她還是會照樣地轉,短暫的沖突和矛盾過後,會是更明朗的天。
邱海心覺得自己逃離了混沌,一天比一天,更能清晰地看見,那個屬于自己的人生。
與此同時,她對周期然的想念也在與日俱增。
起初,只是在很多個有關聯的時刻,想到周期然。
比如,她在拒絕別人之前,總會不自覺地設想在同等境況下,周期然會怎麽做。
她當然做得不會有周期然那麽好,但只要能學到一點,哪怕是模仿到一點表情和語氣,也夠她受益無窮了。
其後,是在很多個大腦放空的時刻,想到周期然。
比如,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她總是想起第一次見周期然時的模樣,想到雨夜裏她那雙冷漠的眼睛。想到清晨的她迎着晨光遠去的背影,想到她教她滑滑板,手指握在她胳膊上時,柔軟又堅固的觸感。
再往後,這樣的時刻便越來越多。
對着電腦屏幕算數據時開小差,和同事中午在食堂吃飯時突然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回家做家務的時候總是一陣恍惚,夜晚躺在床上,熄了燈,卻久久不能入眠。
一秒鐘,十分鐘,半小時,漫長的寂靜的時間。
她都在想周期然。
到最後,這想念再無拓展的寬度,便只能朝深處去挖。
從那張漂亮的臉,想到每一個微笑揚起時不同的弧度。從那個纖弱抽條一般的身體,想到每一次動作時,肌肉繃緊的姿态。
從她傳遞給她的思想,想到她同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前後都發生了什麽,她到底要說什麽,她在想什麽,她對邱海心,是怎麽樣的認知和态度。
她什麽是藏着的,什麽是露出的。
什麽是恣意的,什麽是忍耐的。
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此刻,邱海心只能承認,她滿腦子裏都是周期然。
她滿腦子裏都是周期然,她還放任自己滿腦子都是周期然。
開會時她在本子上塗塗畫畫,最後寫滿了周期然的名字。午休時只不過是打了個盹,夢裏卻都是周期然的樣子。
她聽到的每一首歌都在說她和周期然的故事,她路過曾經見證過她和周期然的樹,都想停下腳步,同它聊一聊關于周期然的事。
她回到家,當她回到家。
她一推開門,看到靠在牆角的滑板,周期然送她的粉色的滑板,她便感覺心髒被狠狠揪住,強烈掙紮跳動得她無法呼吸。
邱海心蹲在了地上,她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想到周期然停在哭泣的自己面前時,那一小截細瘦的腳踝。
她覺得自己喉嚨發幹,嘴唇澀得像枯萎的花瓣,她想起濕潤的水滴落在這花瓣上,想起周期然的溫度,周期然的氣息。
邱海心癱坐在地,良久,才重新收集起力氣,往浴室走去。
她在溫水的沖刷下呆立着,小小的浴室裏白茫茫的都是水汽。
在這水汽裏她聽見叩門聲,“篤篤,篤篤”兩下,不重,不急促,就像那莫名溫吞的主人的性格。
邱海心猛然睜開了眼,驚醒一般。
她的心髒如同落滿身體的水滴,水滴的溫度從溫熱變得沸騰,她藏在角落裏的小世界,逐漸擴展到她整個世界的小世界,突然撕裂了一個大口,不知是水,還是火,一下子奔湧而出。
邱海心顧不得關上水,也顧不得自己身無一物,她就這樣拉開浴簾,推開浴室門,光腳踩在地上,快速地奔了過去。
就像水要淹沒了頭頂,火要燒灼了眼球,急不可待,危在旦夕。
她奔到了門前,拉開了門。
門外的周期然依然是那雙貓一般的眼睛,仿佛來自幽暗的深淵,邱海心看不明白。但不要緊,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她一把拽過了周期然,吻落過去,身體也攀附過去。
周期然乖順地承受着她,好像她對她做什麽都可以。邱海心愈發地肆無忌憚,她不說一個字,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手指,早已說了千千萬萬的字。
水終究還是淹沒了她,火也終究是燒融了她。
但她抓着周期然,不管怎麽樣,都想同她在一起。自私或者無私都可以,自由或者禁锢都無所謂。
兇猛的鈴聲,仿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