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的小蝴蝶
“您好, 我們與喬先生有約。”兩位穿着正裝筆挺的男人站在櫃臺前，拿出刑警證。
“好的，請您稍等一下。”櫃臺的接待員客氣颔首，拿起電話通知，幾分鐘後便說：“我帶兩位上去。”
兩名刑警被帶上樓, 不遠處就看到喬子賦站在一張長桌面前，左右站兩個學徒, 他正拿着粉筆在布料上畫線，接待員不敢直接打斷他的動作, 直到他提手放下粉筆才說：“先生, 警方來了。”
“嗯。”
旁邊的學徒拿了一塊手巾給他, 他一邊擦着手，旋身看向兩位刑警：“久等, 這裏請。”
三人來到辦公室, 深木色的地板泛着溫潤的光澤，會客長桌上擺放一套精美的瓷茶具, 此時管叔剛好泡好茶，替兩位金發碧眼的外國刑警倒了一杯。
“這是東方美人茶, 有蜂蜜味跟果香。”他說。
兩名外國刑警有些好奇, 喝了一口後露出驚訝：“味道很好。”
他雙腿優雅交疊, 淡淡一笑詢問：“兩位是來說明我申請德國國籍的狀況嗎？”
“喬先生的居留時間、語言都沒問題, 收入就更不用說了。”其中一名刑警說。“但有個部份有些疑慮想要先請教您。”
“請說。”
“歸化本國，需要無犯罪紀錄的良民。”刑警的語氣有些低沉。“您過去是否有犯罪案底？”
喬子賦的目光平靜，淡淡開口：“在我6歲的時候。”
“是的, 這與我們查到的數據相符。”刑警說。“您在6歲的時候，推了你酗酒的父親下樓，導致他死亡是嗎？”
他微微颔首。
“雖然案子過了很久，您犯罪年齡也小，可有犯罪刑事紀錄就會影響審核進度，或許之後還要您特別過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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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說。“再麻煩您。”
喬子賦起身與兩名刑警握了手，交由辦公室外的助理送客。
門一關上，他的太陽穴便隐隐作痛，管叔見他揉着頭便問：“先生，您該回去休息，距離明年的京滬高定秀還有充裕的時間，您的進度已經超前……”
“跟高定秀無關。”他說。“怕趕不上1月。”
“1月？”管叔頓了一頓。“您是說那件白色旗袍？”
“領口的位置還需微調。”
“希望趕得及給衛小姐穿。”雖然他沒明說，但管叔仍能意會到喬子賦的意思。“這可是您花了近一年的心血。”
……
随着高考時間越來越近，看着教室裏黑板上的『提高一分，幹掉千人』，她每日與試題本、各式各樣的模拟真題為伍，腦袋幾乎沒有別的空間想考試以外的事，她的專注度拿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點，這場耐力與意志力的備考過程，讓衛純淩整整瘦了一圈。
也因為她念書的專注度是高度集中的狀态，有時旁人喊她吃飯洗澡，也必須要喊個幾聲或是拍她才會有反應，陳麗好反而就開始擔心衛純淩的身體，她一邊罵着喬迪不夠用功，回過頭來對她說別太用功，會熬壞身子。
而今日──
“你們倆的包裹，國際快遞呢。”陳麗好拿了兩個大盒子進來，一邊拆一邊說。“唷，這不是金祥縷的盒子嗎？老三給你們寄東西了。”
『老三』這兩個字仿佛沖破屏障般，迅速就竄入她的耳朵裏，她頓了幾秒，迅速轉頭看向陳麗好。
從8月到現在1月，已經半年沒有看見他。
這個名字因為課業繁忙的關系被她深深的封鎖在心底，豈料今天陳麗好一提起，滿腔的情緒如炎熱的岩漿般瞬間噴出，燒得她口幹舌燥。
“這應該是喬迪的吧？”陳麗好拿出一件玄黑色的真絲改良唐裝，睜大眼。“看樣子是為了你們下周的學校成年禮。”
喬迪放下耳機走到陳麗好身邊：“三叔叔給我做一身多少錢啊？”
“這款是跟Pure Plus的Apollo系列類似，至少八千至一萬，純真絲的手工特制，你肩膀上的繡也都是手工一針一線縫的。”她說。
喬迪轉頭看了眼衛純淩，滿臉詫異：“你看得懂啊？”
她淡淡一笑：“查了點資料。”
陳麗好又打開了另個盒子，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套白色旗袍，眼睛為之一亮：“這該是給純淩的。”
她走上前，目光定焦在領口處的藍蝴蝶盤扣，讓她幾乎忘記呼吸。
旗袍上的藍色梅花刺繡，領口蝴蝶下方留了小镂空，立領的深藍色邊蔓延至袖口下方，勾勒出上半身的曲線，下襬微微開衩，整體顯得低調又素雅。
“這繡得真好。”陳麗好也喜歡那個蝴蝶盤扣。
“一個小小的盤扣，至少要花上三個小時，年齡大小、時令不同也會有不同的搭配。”她的手輕輕的摸上裙襬，低低呢喃。“連滾邊都要四五道工法，不知道光是這套就做了多久……”
陳麗好眨眨眼，微笑說道：“看來老三的辛苦沒白費，他的手藝你還知道欣賞。”
衛純淩輕輕接過旗袍：“我先上去試看看。”說完就走出書房了。
陳麗好望着女孩的背影笑了笑，回頭就見到兒子拿着手機晃啊晃的：“你幹嘛呢？”
“沒事，錄個影。”喬迪滑了幾下。“搞定。”
遙遠的那處淩晨3點，床頭的手機亮了一下，讓坐在床上的男人瞥了一眼，拿起來看。
『三叔叔！收到你給我們做的成年禮衣服啦！我跟純淩都很喜歡。』
除了這句話，下面還有一個2分鐘的視頻，他點開一看，目光越來越濃郁。
他的女孩，捧着他做的衣服，笑得燦爛。
『不知道光是這套就做了多久……』
她的呢喃，聽在自己耳裏竟是如此撩動人心，沒想到她不是先注意到成衣的樣子，而是去理解這件衣服制作過程的用心。
他多希望能親手替她穿上這件衣服，一個一個扣子替她扣上、拉整、撫平。
腦裏浮現了一只白羽藍紋的豔蝶，曼妙飛起宛如一闕花間詞。
想得他幾乎快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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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過年特別早，也是喬子賦第一次趕不及回來過年，3月初的春夏京滬旗袍高定秀是他在國內首場主要大秀，邀請函遍及政商名流、時尚大腕等等，堪稱是一場媲美時裝周規格的高級走秀。
這些事情都是孟娴在吃年夜飯的時候說的。
“可惜啊！純純燒了一桌好菜，他卻來不及回來吃。”孟娴努努嘴。“他的工作室幾乎快全年無休了，自從他上年開始接西服的單，收入是多了，感覺命也快沒了，我飛去他德國的工作室，他20幾個學徒一半在睡覺，一半在趕工，他自己就是那個沒睡覺的，整整百多坪就滑着的小板車，盯每個區塊的進度。”
衛純淩默默的含入一口飯。
“對啦，你們成年禮有沒有照片啊？”孟娴問。
陳麗好在一旁趕緊拿出手機：“有有有，純淩那身旗袍太美了，老三真的手藝巧。”
她看着兩個女人對着小屏幕發出笑聲，她情緒有些複雜。
要是他也在，能親眼看到就好了。
他做的這件旗袍，她每天都會打開衣櫥看一眼，特別買了寬衣架跟防蛀用品保養，反倒是喬迪就很随便，索性她也把喬迪的拿過來房間一起挂着。
她可不希望喬子賦做的東西被随便對待。
吃完飯後，孟娴把衛純淩拉去後院，接着從口袋裏拿出紅包塞給她。
“你三叔叔給的。”
她捧着喬子賦的紅包，有些五味雜陳：“謝、謝謝。”
孟娴看着女孩，遂不及防的問了一句：“你想他嗎？”
夜晚的風有些大，這句話被隐沒在突然襲來的風聲裏。
她沒聽清楚是什麽，卻又不好意思讓孟娴再說一次，便嗯了一聲。
孟娴的眼睛微微睜大，好半晌才說：“我這裏多了一張VIP服裝秀的票，不如我就帶你去吧，反正他也會去。”
“誰會去？”
“喬子賦啊，他前天回國，明天這場秀他會去，會後還有慈善賽車賽，說不定你會看到他場上指導。”
衛純淩眨眨眼：“那三叔叔會上場比賽車嗎？”
“是有可能啦，但據我所知他已經好幾年沒開賽車了，這跟他二哥的死有關。”孟娴說。“他二哥是個很有潛力的賽車手，要是沒有發生事故死掉的話，或許咱們華人世界又多了個世界級賽車手。”
“發生事故…”
“嗯，據說那天包了個私人山莊俱樂部開生日會，本來那輛車是喬子賦開的，後來因為他多喝了幾杯沒辦法下山去載朋友，才麻煩他哥去載，沒想到半路就出事了，整臺車都翻下去。”孟娴嘆了口氣。“喬子賦那時純粹是跟着他二哥學好玩的，也有玩出一些成績，他哥一死後他就完全不碰了。”
她垂下眸，沒說話。
孟娴見女孩若有所思的臉，緩緩又問：“你最後選擇出國？”
“嗯，想要出國看看，也算是還我媽一個心願。”
“出國也好。”孟娴吐了口氣，腦袋想到這兩人要是真好上，國內鐵定會炸掉的，還是先去國外避避風頭。“喬子賦在德國很熟，你只要書念得好，其他事你都不用擔心。”
“我其實不太想麻煩他。”她說。
孟娴啧了一聲：“你不麻煩他能麻煩誰？德國要辦什麽最好還是有熟人帶安心。”
她淡笑不語，這時手機震動，她一看到名字時愣了幾秒。
這表情讓孟娴有些新鮮。
女孩握着手機直愣愣的看着屏幕，那眼神說有多緊張就有多緊張，臉色還微微發紅。
看來那個老肉有可能真被惦記上了？
有些冰冷的手緩緩滑開通話鍵，她輕輕地說：“喂。”
『純純？』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溫柔，純純兩字竟然驅趕了她身體所有的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