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月盛夏,熱浪陣陣。
顧星萊站在陽臺上,麻木的表情中透着決絕,她剛剛得知了一個悲催的消息,她死了,但她又活了,但是她最終還是要死。
顧星萊昨晚經歷了一場溺水,死亡之後穿到了這本小說裏,成了裏面同名同姓的女配。
起初她并不相信穿書這個說法,原因是顧星萊的同桌某天心血來潮向她推薦了一本小說,名字就叫《校霸的掌心嬌》。
而她的同桌在看這本小說期間感情太過投入,導致顧星萊被誤傷,問候十八輩祖宗是常有的事,所以顧星萊對這本小說的印象格外得深。
日有所聽,夜有所夢,這才是科學的解釋。
但之後系統重新傳輸到她腦海中的劇情讓顧星萊的做夢論徹底碎成了渣,她的确穿書了,穿的還是那個殺千刀的的女配。
這個女配不簡單,家世顯赫,相貌一絕,和小說男主是青梅竹馬,早在未出生之前就被兩家老人指腹為婚,但是男主在經歷了父母離婚和被劫匪綁架之後性情大變,從此走上了叛逆少年的道路,什麽未婚夫妻,兩家聯合,他通通都要反抗。
直到男主在高一那年遇上了溫柔善良的轉校生女主,兩人在經歷了一系列來自家庭地阻撓和女配地陷害之後,不忘初心,最後獲得了幸福。
而女配就沒有那麽容易釋懷了,她喜歡男主但不選擇真心追求,而是一股腦把怨氣全撒在了女主身上,前期校園暴力,後期找混混XXOO女主,這一方法不成,竟然還設計将女主賣到大山裏,企圖讓男主再也找不到她,要不怎麽說是狗血小說,惡毒女配,果然處處充滿了狂野的想法。
女配在一次溺水事故中死亡,而在現實世界中溺水身亡的顧星萊不幸被系統選中,傳送到了小說裏。
根據系統所說,她只要按照女配的人設完成接下來的劇情,促使男女主感情升溫,到時下線,既算任務完成,她就可以重新轉世投胎。
顧星萊雖然不說是個三好青年,但絕對稱得上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九年義務教育滿分選手,幹這種缺德事,除非她腦子被驢踢了。
而且,橫豎逃不過一死,她就不浪費投胎時間了。
顧星萊俯瞰樓下的小花園,涼亭周圍開滿了茉莉花,高高低低不知姓名的樹木錯落其間,她站在三樓的陽臺上,燥熱的空氣攜帶着濃郁的花香上湧,顧星萊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系統在她背後催促:【你想好了嗎?】
顧星萊想起她剛蘇醒過來時,這條自稱系統的狗頤指氣使的樣子,真給它臉了。
在系統注意不到的地方,顧星萊翻過羅馬柱護欄。
再見了這個傻逼世界。
顧星萊深吸了一口氣,擺好投地姿勢,從陽臺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的殘影在沈聽梵眼前劃過,像只急速墜亡的飛鳥,懷着從容赴死得熱忱,速度快到幾不可見。
砰!
沈聽梵眨了一下眼睛,是他額頭上的汗珠落到了眼裏,有點疼。
小徒弟托着腮,歪頭奶聲奶氣地問道:“師父,是爆米花的聲音嗎?”
穿黃色道服的中年男人橫了他一眼,燥熱的天氣讓他的火氣也變大了,小徒弟立刻癟着嘴低下了頭。
男人一看,這是得罪了小祖宗。
他知道顧家人在樓上看着,于是裝作拿工具的樣子,走到小徒弟跟前,哄道:“行了行了,找個地方涼快去,完活了我帶你去買冰淇淋。”
小徒弟瞬間咧開了嘴,笑嘿嘿地朝他點了下頭,跑到臺階上乖乖坐好了。
男人又調轉腳步回到沈聽梵身邊,更加賣力地表演揮劍驅邪。
今天他接到一個大單,說是A市顧家的大少爺昏睡了一天一夜,醫生檢查都是沒有生病的跡象,人只是安靜地閉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昏睡不止,他剛剛來到的時候去房間裏看了一眼,沒想到這大少爺竟然睜開了眼睛。
他原本也沒什麽把握,捏着沈聽梵的手號了一把脈,确實沒什麽大問題。
想着來一趟總得帶些錢回去,明年他小徒弟就要上小學了,養個孩子不容易,能多攢點就多攢點。
他先是對着門外的顧家人沉吟了一番,看着那群年輕人也不信,他就專門對着防騙意識薄弱的老年人下手,把顧家的盼孫平安心切的老夫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顧星萊睜開眼睛,看着頭頂随風搖曳的樹枝,嘆了一口氣。
【沒用的,你不可能成功的。】系統的狗頭鑽過欄杆,朝着顧星萊發出嘲笑聲。
顧星萊一臉淡定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睡裙上的塵土,将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
人總要為自己拼一次,一次不行就兩次,誓死不當冤大頭。
別墅後花園另一側,沈聽梵目光冷峻,緊跟着拿那道瘦的身影,直至消失。
樓下客廳裏,一群人正在交談,估計是為了原主落水,同時頭部被人襲擊受傷的事。
她靜悄悄地關上了後門,因為沒有穿鞋,她走路的聲音很輕,顧星萊一路從一樓爬到了三樓都沒有被人發現。
再次回到陽臺的位置,一回生二回熟,顧星萊兩只手撐着欄杆,裙擺蕩出的弧度在空中打了個轉,這次她沒有絲毫猶豫,垂直跳了下去。
砰——!
又是一聲巨響。
坐在臺階上打瞌睡的小道士被突然驚醒,睜着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一圈,嘴裏嘟嘟囔囔着:“冰激淩,我要。”眼皮又重新落了回去。
幻覺?
沈聽梵眉心微蹙,漆黑的眸子眯了起來,同一個場景在自己眼前重複了兩遍,他不認為那是道士口中的邪祟。
“你看見了嗎?”沈聽梵持着一貫波瀾不興地語氣問道。
對上少年那雙冷峭的眼睛,中年道士一愣,随即低下了頭,腹诽,這孩子病得不輕啊。
幸好他有着多年行騙呃……多年行道的職業素養,即使面對少年的提問,心裏慌得要命,還是迅速換上一副喜迎賓客的笑臉,一邊回答:“我看見了,剛才正是在和它對峙。”一邊扭過頭指揮小徒弟,“快,符紙都撒上,加大火力,今天我就讓它有來無回。”
道士又轉過頭,拍着胸脯保證:“放心,等到法事結束一切污穢都會消失不見。”
小徒弟聽到師父在叫自己,恍恍惚惚地睜開雙眼,從自己懷裏摸出一把備用的符紙,圍着火圈周圍慢吞吞地撒上了一把。
沈聽梵看着他們的舉動,垂下了眼簾,并沒有做聲。
顧星萊因為落地的慣性在地上滾了兩圈,等她從樹叢裏鑽出來,還是同一片天空,同一座小花園。
系統洋洋得意地說道:【別掙紮了,我已經在你的身上設置了致命危險保護裝置,你是逃不開女配的命運的。】
顧星萊垮起一張生無可戀的喪批臉,穿書,算她倒黴,做任務,絕對不可能。
系統繼續大言不慚地說:【做個任務而已,這麽較真幹什麽,唉,不至于動這麽大的火氣,和氣生財,體諒一下打工人的不易。】
顧星萊:去你的打工人,誰跟強買強賣的土狗共情。
顧星萊心裏煩得要命,話不投機半句多,誰再逼逼,誰是狗。
系統趴在圍欄空隙裏準備繼續暢意直言,“嗯?唉?”
系統往外拉了一下,然後身體上下左右各轉350度。
很快它就發現自己這具身體的頭被卡住了。
系統猶豫了一會兒,在自己的面子和可能會被太陽烤幹的雙重考驗下,它選擇了呼叫顧星萊。
【我現在命令你馬上回來。】
【顧星萊?顧星萊?】系統豁開嗓子大喊:【顧星萊!你死了嗎!】
顧、魏兩家的家長坐在一樓客廳,兩名女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小聲讨論八卦,“哪來的狗叫聲?”
“隔壁養的拉布拉多吧,看沈家的少爺拉出來溜過。”
顧星萊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雖說狗狗是人類的好夥伴,但她是人,不通狗語,愛莫能助。
系統見顧星萊不搭理它,一氣之下把宿主保護機制的痛覺保護給關閉了,邊關邊罵罵咧咧:【讓你不聽指揮,讓你不服從命令,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真當我好說話。】
跳了兩次,胳膊腿沒斷,腦漿保存完好,顧星萊短促地嘆了一口氣,她也算看清了,死不了,沒痛覺,做什麽都是無用功。
她故意拖拖拉拉地朝別墅後門走去,忽然間她聞到了一股類似于寺廟燃香的濃烈氣味。
顧星萊擡起頭,循着頭頂的煙,視線跟着轉移到了隔壁別墅。
隔着一道白色的圓柱形欄杆,透過手掌寬的空隙,顧星萊看到了一副詭異又沙雕的畫面。
穿着白T的男生站姿随意,立在以他為中心的火圈裏。
他身邊穿着黃色道服的男人應該是個道士,嘴裏正神神叨叨念着什麽。
顧星萊再看那個白衣的少年,他周身燃起的火苗裏時不時飄出燃燒物的灰燼,給人一種他随時會灰飛煙滅的錯覺。
火中生風,他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被吹得張牙舞爪,少年意氣蓬發。冷淡精致的側臉和高高的火苗相應成畫。
地面烈火熾盛,他就像一個被怪物強迫保護的少年,被保護的同時少年也在承受無盡的煎熬,又美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