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堂課
樵建木指着門上的數字，開口說：“你看下教室編號，這間是4444號教室，我們一般在這間教室上課，當然，學校沒有明文規定在哪間教室上課，你要是覺得這間教室不好，或者想去別的教室也行，只要通知學生，把他們帶到你喜歡的那間教室就行。”
方希希看着四個非常不吉利的數字，心說我能覺得這間教室好就怪了。
但她也不敢把學生往其他教室帶，畢竟是個新老師，一是在學校的根基太淺，二是學生們也不一定聽她的。
她思索的時候，樵建木已經打開了教室門。
推開門的一剎那，不知道從哪潑過來一盆污水。
方希希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樵校長提溜到門外了。
她低下頭，看到教室門口出現一大灘黑色的污水，那污水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散發出的味道奇臭無比，像腐爛的肉泡在發黴的酸菜裏一樣，隔老遠都能聞到。
這還不是最惡心的，最惡心的是污水裏爬滿了奇奇怪怪的蟲子。
蟲子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的通體黑色，有的是灰色，此時正在地上緩慢爬動。
方希希胃裏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她臉色發白，呆愣地看着地上的污漬。
樵建木的一聲大喊将她從惡心的邊緣拉了回來。
樵建木跨過污水，走進教室裏，慣常挂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唇角下撇，胡子顫抖，站在講臺上用力拍桌子：“幹什麽！幹什麽！你們是不是要造反！”
原本站在過道和門口看熱鬧的學生急忙跑回座位上，老老實實坐好。
樵建木氣得眼鏡差點掉下來。
他招聘方希希的時候就跟這幫兔崽子打過招呼，再三叮囑這群人好好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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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他一年也上不了幾節課，為了給方希希留下好印象，這幾天他幾乎隔一天就要上一次課，上課內容也都一樣，就是要愛護方老師，關心方老師，絕對不能對方老師露出惡意。
結果這群學生當面答應的好好的，暗地裏居然沖方老師潑污水？！
樵建木快被他們氣死了。
方希希可是他好不容易招來的老師，再把人弄跑了，他去哪兒再招一個來？
樵校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對坐在角落的一個學生大吼：“允水冬！是不是你幹的？！快給我把門口打掃幹淨！”
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孩子從座位上擡起頭，滿臉寫着不服氣，高聲說：“不是我！”
樵校長沒理他，見方希希走進來，他閃開講臺，把椅子推給她，說：“方老師先坐，等我收拾完這群兔崽子。”
方希希輕吸了口氣，沒好意思坐，站在樵校長旁邊。
她打量一眼坐在底下的學生。
這群人應該就是她接下裏的工作了。
這間編號4444的教室很大，但裏面的學生不多，看起來也就十幾個，學生與學生之間沒有坐在一起的，每名學生占據一張課桌。
剛才那名叫允水冬的學生坐在倒數第二排，他個子不高，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一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不屈和倨傲。
其他學生和他年齡也不一樣。
或者說，整間教室的學生年齡差距非常大。
乖乖看起來是整個班級年紀最小的，五六歲的樣子，其次就是這個叫允水冬的男生了。
再往後幾個學生，看起來十幾歲。
除了這幾個年齡小的，教室最前排的角落位置，還坐了一名頭發灰白的老人。
這個班級的學生太古怪了。
看來這所學校真的是一所“綜合學校”。
方希希打量學生的時候，底下那群學生也在打量她。
他們用或冷漠、或嘲笑的眼神看着她，眼睛裏流露出赤.裸裸的排斥和戒備，看不到一點喜愛和尊敬。
方希希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樵校長還在和允水冬對峙。
不知道是不是對這些學生太了解，樵校長認定那盆污水是允水冬弄的。
他從講臺上走下去，雙手叉腰，說道：“你說，除了你，整間教室裏還有誰會弄那種又臭又髒的水？”
他指着其中一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小孩：“他嗎？”
那小孩沖他扮了個鬼臉。
樵建木指向另一個人：“還是她？”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女人，穿了身古裝衣服，鮮紅的指甲看起來比手指頭還要長。
她微微挑眼，嗤道：“誰知道哪個傻X幹的，可別賴我頭上。”
一直沒吭聲的允水冬抄起屁股底下的椅子砸了過去。
指甲很長的女學生輕輕閃身，躲開了椅子，同時還不忘繼續說：“看吧看吧，傻X急眼了。”
允水冬咆哮着沖過去。
允水冬的速度非常快，方希希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來到長指甲身前，整個人蹦起來去掐長指甲的脖子。
長指甲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那手滲人的紅色指甲直往他眼睛上戳。
旁邊學生見狀紛紛起哄。
本來安靜的教室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樵校長煩躁地抓幾把頭發。
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徹底變成雞窩。
就在兩名學生要開打的時候，樵校長不知道從哪裏掏出根枝條，揮手甩在兩人中間。
細長的枝條甩動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在打架的兩人看到枝條，表情凝重，瞬間分開。
一旁起哄的學生也安靜下來，默默回到座位上。
樵校長手裏的枝條甩向允水冬的方向，雖然沒有砸到他，但允水冬身體不自覺後傾，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身體蜷縮成團，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校長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樵校長繼續叉腰：“還想有下次？”
允水冬：“沒有下次了，真的沒有下次了。”
和他打架的長指甲小心看了眼樵校長手裏的枝條，悄無聲息坐回座位上，兩只手老老實實放在桌子上，目不斜視的盯着黑板。
教室裏的其他學生也紛紛收回落在枝條上的視線，目光複雜地盯着方希希，似是不敢相信校長居然因為這個人教訓了允水冬。
樵校長氣得抹眼睛：“還不快回到座位上去。”
趴在地上的允水冬急忙撐起身體，跑回座位。
起身前還不忘朝方希希的方向露出天真的笑。
真實上演魔鬼與天使的一秒轉換。
等人回到座位上，樵校長重新回到講臺，敲敲黑板，開口說：“乖乖，把試卷發下去，這節課你們做試卷。”
乖乖乖巧點頭，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講桌前，踮腳抱起試卷，一張一張發下去。
等試卷發完，學生們埋頭開始做試卷，樵校長把方希希領到教室門外，一邊擦汗一邊說道：“方老師不用害怕，這些學生外強中幹，看起來調皮了些，實際上內裏還是很好的，調皮不聽話的時候，你吓唬一下，他們就老實了。”
樵校長：“都是一群好，好孩子。”
他說到這裏，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嘆了口氣，沉默下來。
方希希雖然沒有當過老師，但畢竟從小學一路上到大學，像西嶺山學校這種學生她還真沒見過。
她有些猶豫，擔心自己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老師。
不過她倒沒想過退縮，合同已經簽了，校長也把第一個月的工資打給她了，拿了這份錢，就必須盡職盡責。
方希希愛錢，可也明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雖然算不上君子，責任心還是很足的。
想到這裏，方希希反過來安慰樵校長：“确實是一群好孩子，調皮了點嘛，不要緊的。”
樵校長暗淡的眼神重新亮起來：“方老師這麽想？”
方希希被他熱切的表情吓了一跳，啊了聲，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說NO。
樵校長見她表情遲疑，臉色再次暗淡下來，兩只胖胖的小手疊在一起，小心問道：“那方老師，你打算走嗎？”
他自顧自說道：“方老師不要有心理負擔，你就算走的話我也不會怪你，畢竟是我們學校有錯在先，這些孩子确實是太調皮了，合同方面不用擔心，臨走前學校會幫忙解除，哦對了，還有打到你卡裏的工資也不用返還……”
方希希打斷他：“樵校長，我沒說要走啊。”
樵校長聲音一頓，接着嗓門拔高：“你不走？”
方希希：“……”
……她到底是走還是不走呢。
鑒于方希希第一堂課受到驚吓，樵校長特意為她放了幾天假，并讓雪偉才在考勤表上幫她畫上滿勤。
方希希此時坐在辦公室裏，桌子上放了一包核桃味瓜子。
她面前坐着代藍和雪偉才。
兩人得知方希希第一堂課不順利後，特意來安慰她。
代藍：“沒事的啦，你這還好，當年我第一次來學校上課的時候，校長有事出去了，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去教室。”
方希希吐掉瓜子皮：“你也被惡作劇了？”
代藍将滴水的頭發拂到身後：“還不止一次呢。”
方希希腦袋磕在辦公桌上：“代老師，後來你是怎麽解決這群學生的？”
代藍往嘴裏扔了個瓜子：“就哭啊，他們不聽話我就哭，不聽話我就哭，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後班裏的學生受不了了，慢慢地開始聽話了。”
方希希：“哭？”
代藍：“嗯哼。”
方希希：“哭是個好辦法啊，下節課他們要不聽話，我也哭。”
雪偉才把手裏的瓜子皮扔進垃圾桶裏，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哭是沒有用的。”
方希希：“我哭沒用？為什麽？那我該怎麽辦？”
雪偉才皺眉，半晌吐出一句：“講道理吧。”
方希希腦袋磕桌，講道理有用的話，世界早就和平了。
代藍：“實在不行，你去校長那打小報告，學生們還是很怕校長的。”
方希希感覺那群人也不是特別怕樵校長，當着樵校長的面還敢打架，樵校長拿枝條要抽允水冬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出來允水冬是在裝可憐，根本不是害怕。
方希希：“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學校沒什麽處理方法嗎？就任由他們無法無天？”
她說到這裏，代藍和雪偉才愣了一下。
方希希：“是不是有別的辦法？”
代藍和雪偉才對視一眼。
代藍踟躇：“有是有，不到萬不得已不建議用。”
方希希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代藍：“……學校裏除了我們幾位老師，還有一位，他的辦公室就在我們旁邊。”她小手指指指隔壁：“目前兼職學校心理咨詢師和體育老師。”
方希希以為學校只有他們三位老師呢，沒想到還有一位。
她問道：“那名老師很受學生們歡迎？”
代藍面色怪異：“很受歡迎？可能吧。”
遇到恨不得以頭搶地列隊歡迎應該也算歡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