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天作地魔尊大人(7)
“師父, 昨日大師兄回來,說您要娶那個魔頭。”空落追着傅雲華進了屋,“魔頭叛逃那日在歸珩仙域的落霞谷殺了多少門外弟子, 當年若不是您把我和師兄救了,說不定我們也死在那魔頭的劍下了。”
空落口中說的事情,正是一百年前重臺魔尊叛出師門之時。
當時好死不死的歸珩仙域內雲華仙尊閉關去了,兩個人的師父瑤和仙尊又雲游三百多年未歸,門內坐鎮的老祖又是個天塌下來也不問世事的主, 這可苦了仙域內其餘人了。
奮力抵抗,死傷無數。
空落那時年紀尚幼,至今尚記得, 重臺魔尊一身魔氣肆意, 手染鮮血的模樣。
後來傅雲華被驚動提前出關,就只從血海之中撈出了空落與泷佑兩個人, 從那之後兩個人就被傅雲華收到了身邊,成了雲華仙尊唯一的兩個弟子。
大弟子穩重,小弟子活潑,冥冥之中竟像極了曾經。
傅雲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 淡淡的出聲, “該叫一聲師娘的。”
空落:“…………”
“我說什麽來着。”泷佑走上前來,“師父一定是中邪了!”
傅雲華:“……”
“師父半神之體中什麽邪?”空落皺緊了眉頭, 快步跑到桌子一端,湊到傅雲華跟前, “師父是自願留下的?”
傅雲華:“嗯。”
空落:“那娶魔……師娘也是自願的喽?”
傅雲華摩挲着手裏的茶杯, “嗯。”
“思路清晰, 邏輯通常, 跟原先沒有什麽不同啊……哎呦。”空落的腦門上就被彈了個腦瓜嘣, 他伸手捂着呲牙,“大師兄,師父下手的力度也跟之前別無二致……我看師父這大吉的姻緣分明一點毛病都沒有。”
泷佑:“………………”
傅雲華拂袖抽手,“大吉?”
空落眼睛亮了起來,将手臂放在桌子上就同人道:“師父你不知道,大師兄來蓮鏡魔宮那天湘雲祖師給您算了一卦。”
“姻緣,大吉。”
傅雲華挑眉,心情可見的好了。
泷佑本一言未發,站在旁邊兀自琢磨了一會,突然開口,“師父,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麽了?
傅雲華将手裏杯子放下,就要看看他這個大徒弟能跟他鬼扯出什麽。
只見泷佑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沖着傅雲華拱手一拜,“師父高義。”
傅雲華:“…………”
泷佑:“您以自身入局,魔界一定會放松警惕,到時候重臺魔尊一定想象不到師父還留有後手,這樣只待大婚當日,裏應外合,我們就可以将魔界給一窩端了!”
泷佑邊說邊激動,說到最後都有股子魔界已經被端了的興奮感。
空落也是個捧場子的,在自家大師兄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過後,瘋狂的給人鼓了鼓掌,“師兄真棒!”
“師兄說的真好!”
傅雲華:“………………”
他為什麽會養了這麽兩個糟心玩意?
泷佑:“師父,我沒說錯吧。”
傅雲華前半生的确心系于民,什麽大義,什麽天下。可如今,傅雲華可沒他徒弟說的這麽高尚。
他此番而來,不論生死,只為一人。
見自家師父沒說話,泷佑就覺得自己猜對了,他有點興奮的摩拳擦掌,“那那……我這就回去整兵,待後日迎親之時,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傅雲華:“…………”
他怎麽收了這麽個一根筋,死腦筋的徒弟。
還要殺他個措手不及,怎麽不殺上天?
“本君……”傅雲華伸手扶了扶額頭,思來想去還是沖着人換了一種說法,“本君與重臺魔尊……已經同生共死。”
空落坐在一旁哇了一聲,伸手拍了怕手掌,“師父與師娘還真是伉俪情深!”
傅雲華剛要欣慰的點點頭,誇上一句,泷佑揪着空落的耳朵就将人揪了起來,“你閉嘴!”
傅雲華拿起杯子默默的喝了一口。
壓驚……
空落吱哇亂叫了一聲,“疼疼疼,師兄你輕點……”
泷佑:“師父的意思明明是說他中了那魔尊的蠱!魔頭死師父也要死了!”
傅雲華:“。”
雖然有點離譜,但是這麽理解也沒毛病。
“魔頭好惡毒的心!”泷佑氣得不輕,“這樣以來不就罵不得,打不得,也殺不得了嗎?難不成就要眼睜睜看着師父娶那魔頭嗎!”
“不行,我這就回去給師父找解藥去。”泷佑轉身變成紙鶴就火急火燎的飛走了。
空落欸了一聲,轉頭看向自家師父,“師父那我……”
他就發現傅雲華坐在桌子前,甚是疲憊的沖他揮了揮手。
空落如蒙大赦,沖着傅雲華拱手一拜,“那師父,空落就先回去了,後日會跟大師兄準時來參加師父的婚禮的。”
等到這只紙鶴也走了,傅雲華方才輕聲咳嗽了兩聲,長嘆了一口氣。
他這個大徒弟他算是沒招了。
算了,放着人去惹那個祖宗得了,等吃了個閉門羹被那祖宗教訓了恐怕也就該知道回去冷靜了。
傅雲華剛要拿起茶杯,一道金光突然在虛空之中浮現。
他擡手做了個牽引的動作,那道金光就落在面前,化作無數的人名。
識貨的若是此時站在這就能一眼看出,傅雲華這一手名叫搜魂術,是歸珩仙域的高階術法,搜魂尋魄耗神又費勁。可傅雲華現在在用這一招在三界之內遍尋一人。
此人叫魚魚,聽說是那人的大老婆。
傅雲華看着面前滿屏的名字,腦海之中就想到了昨晚那人口中的親昵,心神一亂,手上壓不住的便是那缭繞而出的黑霧。
半晌傅雲華擰緊了眉頭,擡袖将面前的金光凝成的名字拂去。
罷了,想知道還不如直接找上門去問。
傅雲華嘆了一口氣起身出了屋子,剛邁出院子,就看見一批又一批的人抱着書正在往一旁的大殿而去。
“尊上這是哪個瘾犯了?”
“這他娘的還能是哪個瘾,書瘾呗。”
“這麽多書,尊上看得完嗎?”
“操那麽多心幹什麽?要不,你去替尊上把這書給看了?”
“艹,別說是看書了,老子這看一行頭都疼的不行。”
兩個人抱着書邊走邊掉,傅雲華走到跟前剛要将書從地上拾起來,就看見那書上不知道沾上的什麽油污……油光發亮的十分的……
傅雲華将手重新攏在袖子裏,垂眸朝着地上撇了一眼,那眸子裏難掩嫌棄。
地上掉的書什麽都有,有一些低階的術法秘籍,還有一些偏方,美食烹饪,陣法圖冊等等……
只不過這些書,都統一的有一個特點——髒。
站在滄淩大殿內的季言此時跟傅雲華是一模一樣的想法。
這些書可真是……髒啊。
星河從堆得殿內滿地的書上跨過,沖着坐在臺階上祖宗小心翼翼問出聲,“尊上蓮鏡魔宮內的書大差不差的都在這了,您看還需要從其他地方再找一些嗎?”
季言伸出兩根指頭将離自己最近的書夾起,“就這吧。”
星河長舒了一口氣,“那屬下這就吩咐不讓他們找了?”
季言将手裏的書給丢了,嘆了一口氣将胳膊肘子放在身旁的矮桌上。他剛要将手撐在下巴上,桌子就一側歪,季言撐着下巴的手就是一滑……
季言:“…………”
星河趕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尊上……”
季言站起身低頭一看就發現手邊的桌子不平,而原本墊桌角的書被人抽了出來。
他見過不講究的,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講究的……
季言額頭上青筋跳了跳,下一刻屋外的天就變了一個顏色,濃黑色的雲翻滾,悶雷在頭頂炸響,
星河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就知道是面前這祖宗在生氣。
星河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尊上息怒尊上息怒……屬下這就去讓人把這桌子給修……重做。”
季言:“滾。”
星河滾了,滄淩殿內就只剩下季言一個人。
季言嘆了一口氣,撐着手臂重新坐在了大殿的臺階上。
他看着面前堆得滿屋子的書,伸手在書堆裏面挑了一本看上去還算幹淨的術法書。
他将那書拿起來翻了一頁,還沒看完一頁就打了個哈欠。
他總算是理解魔界了,這鬼畫符……給他看,他也困。
季言強撐着打架的眼皮子,伸手按照書上的手勢在胸前比劃了比劃,指尖的魔氣卻沒有絲毫調動的意思。
季言擰緊了眉頭,嘀咕出聲,“難道是手勢不對?”
“這些都是一些低階術法。”
季言正準備擡手再試,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頭也沒擡,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傅雲華,你怎麽來了?”
傅雲華:“尊上又沒說滄淩殿不讓本君進。”
季言:“現在說了。”
下一句話大概就是“你可以滾了”。
傅雲華唇上的笑意不減,他負手一步一步的走進,視線從地上的書掃過,“尊上讓人忙活這麽一大圈,是為了修習這些低階的術法?”
季言:“要你管。”
傅雲華:“本君可是尊上的師兄,正所謂長兄如父。”
季言懶懶的掀了掀眼皮子,“你見過哪個兒子娶自家老爹的?”
傅雲華:“……”
季言抽回目光嗤笑了,默默的将手裏的書丢了,換了一本。
他按照書上的圖樣,手指在面前比了個訣,然而手中的魔氣一直斷斷續續的接續不利,反倒是催動體內魔氣之後,整個身體更冷了。
怎麽回事?
是他這個身體出了問題還是這些術法的問題?
季言想不出個所以然,皺緊了眉頭,正準備按照書上說的再凝神掐一個訣,哪知手型還沒比劃完全面前一陣染着殺意的破風聲便剎那的到了眼前。他猛地擡眸,只見面前一把染着霜寒之意的長劍直刺他而來。
季言眉眼一眯,幾乎不用任何教,身體便先腦子反映了過來。
他伸手便捏住了那逼到近前的劍尖,懸身而起。
伴着珠玉撞擊發出的輕琮脆響,豔紅色的衣絕翻飛而起,殷紅似霞,似蝶,比萬花還豔。
季言将手搭在劍柄上的同時,一雙染着溫熱的手便附在了上面。
雙手交疊,溫度瞬間從對方的掌心之中傳了過來。幽冷蓮香而至,季言稍稍側目,便見剛剛還在殿門口的傅雲華已剎那來到了眼前。
劍光森冷,映襯那人的面龐鋒銳冷意,一身白衣,如高山霜雪,唯獨那垂下來的眸光,在看向他時卻總帶着笑。
天涯踏盡紅塵,也敵不過這千金一笑。
季言貼在傅雲華的身上,他抽回視線時仿佛還能感受對方的呼吸聲,身上的冷意就像是剎那化成了春水,化成霧散在了這空氣之中。
身後之人的聲音,在耳畔悄悄的響起。
他說,“阿言,你的耳朵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