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禮物
樓上熱情洋溢。
樓下一廳冷清。
馮雅從兒子新房出來,下到二樓時,剛好撞見徐朝陽走出書房。老管家平伯跟在他身後,見到她,喊了聲:“夫人。”
徐朝陽這才擡起頭,面色冷淡地點了下頭。他沒說什麽,不複之前的禮貌,有點兒輕慢。
馮雅心想:果然是個慣會僞裝的。跟他娘一樣,最善在那男人面前賣好。不過,不足為懼。
她還沉浸在即将抱孫兒的好心情裏,懶得跟他計較,朝他笑了下,然後招呼仆人:“少夫人早餐吃得少,你煮點紅豆粥備着。”
少夫人?
徐朝陽想到了霍昭譽抱在懷裏的女人。
他去年回國,平日跟霍家來往少,也下意識排斥霍家的信息,只聽聞是個平民媳婦,開了幾家小餐館,長得并不多好看,還比霍昭譽大三歲,但愣是跌了圈裏人的眼鏡,被娶進了門。從訂婚到結婚不到一個月,這場閃婚似乎有點甜蜜的樣子。
他想到霍昭譽把女人抱在懷裏寶貝的樣子,想着馮雅那一副好婆婆模樣,倒對那女人感了點興趣。
看來是個有心機的。
怪不得霍振年會點頭同意。
想到霍振年,書房一番對話就在腦海中回蕩了。
他很意外他會提出認祖歸宗的事,但可惜,他沒有把朝陽科技劃入霍氏帝國版圖的興趣。
對于那個眼裏只有利益、出賣婚姻的男人,他連恨都懶得恨。
如果不是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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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母親,他掐着眉心,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霍振年并沒松口去看她。
沒有原因。
他見他後,只提了句:“她還能撐多久?”
“兩個月。”
對于這個回答,他沉默,抽了一根煙,轉了話題:“想回來嗎?”
這次沉默的是他了。
徐朝陽沉默着走出了霍宅。
老管家平伯看着他毫不留戀的身影,低喊了句:“徐先生,老爺是有苦衷的。”
徐朝陽腳步一頓,繼而又邁開了步子。
母親也說,你爸爸是有苦衷的。
可是什麽苦衷呢?
在她病危時,依舊不能見一面。
怕傳出醜聞?
還是怕跟正室離心?
徐朝陽冥思苦想着坐上黑色豪車,駕駛位上的年輕助理秦遠回頭看他:“徐總,去哪裏?”
“醫院。”
徐朝陽去醫院見母親。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蒼白憔悴,在化療中瘦脫了形,但見他來了,還是強撐着身體坐起來,伸出白骨一般的手指抓他的衣袖:“他、他會來嗎?”
她有氣無力,聲音很低,他要看口型才能辨出她說的話。
徐朝陽沒回答,拿出一根煙,想點燃,可轉念想到這是醫院,還是在母親的病房,又忍下了。
“不知道。”
他咬着煙,眉心一陣燥郁。
女人開始低低的哭:“他會來的。”
她蜷縮着被褥,身體弓成了一小團,像是瀕死的小白兔。
徐朝陽看不下去,大步走出去,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抽煙。
病房裏傳出女人哀哀凄凄的哭泣聲,沒一會,心電監護儀發出警報聲。
醫生們腳步匆匆沖進去,一番急救後,恢複平靜。
徐朝陽站在病房外,等醫生出去後,才碾滅煙進去了。
床上的女人陷入了昏睡,只眼淚還在流,順着臉頰滑落,濕了一片枕頭。
徐朝陽漠然看着,腦子裏很亂,一時間覺得她可憐,一時間又覺得她可笑。
何苦念着一個早離開的人?
何苦愛着一個不愛她的人?
何苦要為了個男人丢下他一個人?
徐朝陽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狠抓着頭發。
他陡然覺得心慌,又空虛,如果她死了,他還有什麽呢?
他忽然去抓她的手,皮包骨的手,硌人的緊。
可他抓的很緊,痛感之中,徐明煙微微睜開了眼,若有似無的聲息:“朝陽,我、我要死了。”
“嗯。”
“我死了,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嗯。”
他應聲,像是想到什麽,又補充一句:“我會活的好好的。”
徐明煙搖頭流淚:“可我不放心。”
“那你好起來。”
“我好不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強笑着問:“朝陽啊,你還會去愛一個人嗎?”
徐朝陽心一跳,眸間微冷:“你想說什麽?”
“程鳶……”
徐明煙閉上了眼睛,喃喃道:“你去找她吧……從前,是我的錯。”
她未婚生子,為躲避流言,帶着徐朝陽回鄉下生活。
那兒除了窮,山清水秀,分外安寧。
可她的心是不安寧的。
她愛那個男人,要為他養育最優秀的兒子。所以,在他十八歲時,以死逼他出國。至于那個樂觀陽光的女孩,她配不上他。
可現在,她要死了。
這麽多年他孑然一身,她知道,他還愛着她。
青蔥歲月裏的初戀,誰會舍得忘掉?
更何況,他骨子裏流着她偏執憨癡的血液。
徐朝陽久久沒有接話。
乍然聽到這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他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程鳶啊……
霍宅
程鳶正忙着查看回門禮。
一般來說,回門禮的輕重多少表示着夫家的重視程度,也代表着新娘的臉面。
霍昭譽是個寵妻狂魔,自然是不舍程鳶受半點委屈的,所以,在回門禮上頗有點用錢砸人的意思。他給程家父母準備了人參、燕窩等補品,還準備了一對珍珠戒指,說是慶賀二老結婚三十周年。
程鳶看到了,啼笑皆非:“那等他們結婚四十周年,你送什麽?”
“我都查好了,結婚三十周年是珍珠婚,所以我送了珍珠戒指。等四十周年,那就是紅寶石婚,我送他們一對紅寶石戒指。”
“你可真浪漫。”
“你別羨慕,等我們周年,我也送你。”
“誰羨慕了?”
程鳶撇了撇嘴,絕不承認自己被男人的舉動暖了心。她扯開男人環在腰上的手,繼續去查看他準備的禮物。待看到一堆女士包包、鞋子時,心情不美妙了:“這禮物是什麽情況?”
“給大姐,四妹的。”
沒聽說回門還要給妻子的兄弟姐妹準備禮物的。
程鳶擰眉問:“怎麽想起準備這些?”
“她們是你的親人啊!”
他完全理所當然的語氣:“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送點小禮物也沒什麽。”
程鳶眉頭擰的更深了,送點小禮物确實沒什麽,可一次兩次就成習慣了。而且,名牌包包、鞋子算是小禮物?
她創業算得上成功,十三家餐館,每年淨盈利也有□□百萬,回饋家庭後,逢年過節也會給她的兄弟姐妹們準備禮物,但從沒他這麽奢侈過?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等把他們胃口養刁了,怎麽辦?他要一直養下去嗎?
驀地,她想到了書中的“她”成為男人禁、脔後的生活。
那時候,她的兄弟姐妹、父母親人都沒出現過,不會是被他的金錢收買了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程鳶氣的開始找茬:“你怎麽知道她們的鞋碼?”
“偷偷打聽了。”
“不會是她們要的吧?”
“怎麽可能!”
他眼神瞥向別處,聲音乍然擡高,演技十分不到位。
程鳶嗤了一聲:“你少顯擺那二世祖的習氣!”
她把那些禮物挑出來,分開放到一邊:“這些禮物等她們生日了再送,平時沒什麽特殊節日,少在她們面前顯擺你的財勢。”
“我這也沒送什麽。”
霍昭譽不認同,反駁道:“我家的財勢放在那裏,如果不送才奇怪,沒準她們還以為我家不重視你,擔心你受委屈。”
他娶她不僅在霍家有阻力,程家人也不看好他們的婚事。
尤其是程家父母。
一輩子辛勞的農民夫妻,骨子裏安分老實,培養出了個能掙錢的女兒後,過着頤養天年、含饴弄孫的平靜生活。他們沒大抱負,壓根不指望女兒高嫁再添富貴,知道女兒高嫁了,還憂心忡忡勸了好久。
換別人家父母,有了他這種金龜婿早該放鞭炮慶祝了好嗎?
偏他們不待見他這個金龜婿,害他差點沒抱得美人歸。
是以,霍昭譽想到回門,就有點心怯,只想再多準備點禮物,好把他們的心給“收買”了。
程鳶不明白他這麽曲折的心理,聽他的話也覺得有點道理,但依然堅持原先的做法:“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重不重視不是看一時的,而是看長遠的。你一下子送那麽多昂貴禮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虧待我,心虛呢。”
霍昭譽不服:“歪理!”
程鳶笑嗔:“什麽歪理?聘禮當時沒要多少,你心裏沒點數嗎?”
她的父母不愛錢,不,不是不愛錢,而是她給的錢足夠他們花了,所以給再多的錢也花不了,反倒是她的那些兄弟姐妹花花心思多。
程鳶親自挑選了回門禮,去除了送給兄弟姐妹的禮物,又把給父母的一份房産地契剔了出去。
“不行!”
霍昭譽把地契放進禮盒裏,義正辭嚴:“這個必須送。我跟你說,這地方非常适合養老,離申城也很近,我們可以常回去看他。難道你還讓他們回老家?”
“我有房子啊。”
她兩年前就全款買了一處高檔公寓,三室兩廳,地段也不錯,結婚後,就準備留給父母住。剛好弟弟妹妹在申城上學,沒獨立前可以跟他們住在一起。
霍昭譽知道她的安排,再一次覺得自己這個金龜婿沒什麽用武之地。
怪不得程家父母才這麽不待見他啊!
程鳶經濟自由可以養活一大家子,要他有什麽用?
“你得讓我盡點孝心啊!”
霍昭譽苦笑了下,開始胡扯:“你那公寓層數有點高,老人住高層不好,上下電梯也不安全。”
“哪有那麽嬌貴了?”
“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必須嬌貴。”
程鳶被他逗樂了。
這麽個單純稚氣還有點蠢萌的小鮮肉老公是怎麽在後來變态的啊?
程鳶心情好,踮起腳尖,賞了個吻。
霍昭譽仿佛吃到骨頭的二哈,高興地抱她轉圈圈:“老婆,再親一下啊。”
絕對是蹬鼻子上臉的那種。
程鳶撇撇嘴,很不解風情地說:“快放我下來,轉的我頭暈。”
霍昭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