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諜影重重
上田櫻子的願望很快破滅了，在進入新城區的所有路口全部都有憲兵的哨卡，游哨、步哨、徒步巡邏、車載巡邏，查哨的當值軍官！似乎同古城中到處都是憲兵一樣，任何人想偷偷溜進新城區都變成了一種妄想。
即便如此，上田櫻子所坐的馬車還是來到了一個位置偏僻的哨卡路障前，兩名憲兵孤單的站立在黑暗中持槍警戒！上田櫻子見只有兩名憲兵微微有些動容，同時端掉中國軍隊的指揮機關的計劃浮現在她腦海中，但是轉念一想，她的手下都是經過多年培訓的中國通，每一個人都是帝國的寶貴財富，是不可以輕易犧牲的！
“幹什麽的？”一名憲兵走出了陰影，上田櫻子看了一眼憲兵手中的M1928美式沖鋒槍先是愣了一下，在她的記憶中，中國軍隊并沒有大量裝備這種武器。
面帶春風的上田櫻子将女人的魅力發揮到了極限，她輕輕的微微轉動了下身子，原本中規中矩的旗袍瞬間春光外洩，而她則是一臉毫不知情的表情，從旁邊丫鬟手中接過一只精美的檀木食盒，掀開籃子蓋道：“這是給你們宋參謀長準備的消夜，看這幾天把他累的，瘦得讓人心痛啊！”
上田櫻子的演技配合着暧昧的語言，執勤的憲兵先是一愣，随即向後面揮了下道：“麻子！快去喊連長過來！”
“曉得啦！”
上田櫻子順着聲音發現一旁一棟三層小樓上竟然趴着一挺捷克造的ZB輕機槍，片刻，一名上尉軍官帶領着十餘名士兵來到了哨卡，上尉前後上下打量了一遍上田櫻子和馬車，其實上田櫻子和哨兵的對話他都聽見了，曾經去過風雨軒吃飯的上尉自然知道歐陽馨雯的豔名！但是參謀長也早有命令，沒有憲兵司令部的關防批條，就是他爹也不讓進新測繪能夠區一步。
但是眼前的情況算不算特殊情況那？上尉也拿不準，無奈之下詢問道：“兄弟我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道！歐陽小姐手中可有憲兵司令部的關防批條？”
上田櫻子見宋雨航的招牌并未有效，驚訝之餘臉上反而顯出一絲紅潤的羞澀，将圓潤的聲音拉長并壓得低低：“他是個有心的人，一直吩咐我要低調，這不是看他近幾日辛勞，所以炖了些補品嘛！”
上田櫻子銷魂的聲音讓上尉的目光頓時一散，猶豫了一下，上尉轉身回到哨卡拿起了電話，要通了憲兵司令部作戰值班室。
正在當值的徐圖安這幾天正被一股邪火憋得要死，起因是這幾天宋雨航将之前他自己訂下的計劃全盤否定了，為了維護長官的形象，自己善意地提醒卻招來了宋雨航的一頓訓斥，還個一自己扣了一堆諸如紀律散漫、無原則、幹擾官長決心等一堆根本不貼邊的大帽子。
徐圖安聽完了上尉的報告後，不冷不熱道：“歐陽小姐是宋參謀長的爹還是娘？”
上尉頓時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蒙了，吱吱嗚嗚的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徐圖安對着聽筒大聲道：“參謀長親自下的命令，就是他爹來了也不行，你說那個什麽歐陽小姐行不行？”
寂靜的街道将電話的聲音映襯得很大！
挨了一頓狗屁噴的上尉尴尬的回到馬車前對上田櫻子道：“對不起歐陽小姐，沒有司令部的關防我不能讓你過去。”
上田櫻子強壓住失望，微微一笑道：“就你們憲兵團規矩多，人家第二百師的師部都沒你們派頭大，這籃子吃的你就代替你們參謀長吃了吧！要不扔了怪可惜的。”
上尉端着籃子癡癡地望着遠去的馬車，心裏還在嘀咕徐副官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該洩洩火了？
回到風雨軒的上田櫻子開始着手布置最後的撤退任務，她并沒有按照梅機關的要求組織進行破襲。
在上田櫻子看來，在滿是中國軍隊的同古城內搞破襲無意于等同自殺，是毫無任何意義的。
當晚，除了兩個攜帶發報機作為內應的秘密小組外，其餘的情報人員全部撤離同古。
3月17日傍晚，杜聿明的突然到來讓本來就異常緊張的同古城的氣氛顯得更為壓抑了，大戰将至，副總司令兼軍座親抵視察，這對第二百師從上到下都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晚上，在第二百師的司令部內，戴安讕設宴為杜聿明接風，晚宴後，杜聿明在戴安讕的陪同下召見了宋雨航。
杜聿明之前并沒有見過宋雨航，但是卻和宋子文有過一面之交，在他的印象中宋家的少爺們個個都是白白嫩嫩的，帶着金絲邊眼鏡一副文人學者的做派，但是骨子裏卻透露着商人的精明。
宋雨航在同古的所作所為杜聿明早已有所耳聞，英國人不但向自己致函控訴宋雨航的惡劣行徑，而且還派人向重慶方面投訴，但是事件最終還是被老頭子壓了下來，宋雨航不但沒受處分，反爾榮升了新38師的副參謀長！除了宋家的斡旋威望之外，恐怕更多的是英國人飛揚跋扈的态度和立場激怒了老頭子。
“報告！卑職軍法處憲兵團參謀長宋雨航奉命前來報道！”宋雨航一個幹淨利落的軍禮讓杜聿明竟然産生了賞心悅目的感覺，于是點頭道：“安逸很有職業軍人的氣勢嘛！去了新38師一定不會落了咱們新五軍的臉！”
宋雨航望着一臉剎氣，濃眉大眼的杜聿明一副不嚴自威的樣子，已經猜到了杜聿明此行的目的其中一個就是自己，早已經打定主意的宋雨航啪的一個立正，随即大聲道：“職下不願意去新38師，請求留在同古，參與同古保衛戰！”
“什麽？”杜聿明望了一眼身後的戴安讕，見戴安讕也是一副無比震驚的表情，否則他還要懷疑是戴安讕鼓動宋雨航留下參戰的那。
杜聿明微微一笑道：“同古你放心，我已經挑選了原軍法處的李副處長來接替你，日軍第五十五師團以朝同古方向做攻擊前進姿态，槍彈無眼啊！而且你的調令是由重慶軍政部直接下達的，我可無權幹涉。”
宋雨航見杜聿明一副鐵了心的架勢，猶豫了片刻，神情激昂道：“大戰将致，此刻将我調走和逃兵有何區別？自抗戰以來，多少民衆慘死于日寇的屠刀之下，華夏大地一片生靈塗炭，雖我國軍英勇抗敵，每戰皆将士用命，無奈寇勢猖獗，國土淪喪，多少将士喋血沙場？将軍尚且不惜命，我一小小中校有何可懼？我宋家也是華夏兒女炎黃血脈，國破家何在？大敵當前，都是血肉之軀又何分貴賤！我宋雨航誓與同古共存亡，這裏只有戰死的宋雨航，絕對沒有臨陣脫逃的宋雨航。”
宋雨航一翻慷慨激昂的言詞讓杜聿明和戴安讕虎軀頓時為之一震！抗戰以來，多少權貴子弟紛紛争先恐後的逃往大後方甚至國外，不指望他們抗敵，只要他們少找點麻煩就算是謝天謝地了。他們看得出來，宋雨航此番慷慨激昂似乎并不是在惺惺作态，通過這些天憲兵團搶修工事，加強訓練備戰的情況，恐怕這宋雨航是真的想留在這裏與日本人過幾招。
宋雨航的去留問題杜聿明知道他做不了主，望了一眼戴安讕後，杜聿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宋雨航的肩膀道：“這去留問題恐怕還得你自己與重慶方面溝通，但是我本人希望也歡迎你能留在我們新五軍。”
回到第二百師位于錫唐河東岸城區外的指揮部內，杜聿明摘下軍帽松了松領口，宋雨航今天的做法可以說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的預料中宋雨航很可能會故作姿态表一番決心，然後欣欣然赴新38師上任！這小子究竟是玩得那一出啊？
杜聿明将目光投向了端着一杯熱茶注視着自己的戴安讕，戴安讕見杜聿明見目光投向自己，一邊若無其事的吹着水面漂浮的茶葉，一邊道：“通過我和這個宋雨航多天以來的接觸，此人的心計城府尚且不論，在單兵戰術及分隊戰術指揮上是非常有見解的，聽說他還自己掏腰包貼補士兵的夥食！并不像傳聞中是一個瘋狂斂財的主，另外軍座你沒發現這小子十分有軍人味道嗎？”
“恩！”杜聿明微微點了點頭，他實在看不透宋雨航今天行為的目的，這個在家鄉幾乎是惡貫滿盈的宋家表少爺什麽時候變成了愛國進步青年了？
“唉！”杜聿明輕嘆一聲後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想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幹脆不去管他，反正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宋家大少爺就算把天給捅下來，自然有人替他擔待着。
想到這裏杜聿明反到輕松了不少，将走到門口的戴安讕招呼回來，破天荒的讓副官長去找瓶酒，戴安讕知道這是杜聿明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凡有重大決定前都要小酌幾口。
很快副官長找來了一瓶叫不出牌子的英國威士忌，借着這并不香醇可口的威士忌，杜聿明和戴安讕輕聲交談着，雖然兩個人不時的發出陣陣笑聲，但是他們交談的話題卻并不輕松。
杜聿明此行的目的就是給戴安讕一個信號，一個堅守的信號！面對日軍的迅猛并且咄咄逼人的攻擊行動，英軍過快的兵敗如山已經給壯志滿腔的杜聿明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遠征軍原本在國內早一計劃好的全部戰略安排和戰術此時都擱淺了，為了挾制日軍的攻勢，不得以才與日軍硬憾！第二百師的重裝還在中緬邊境，不可否認的是第二百師在國軍序列中是王牌中的王牌，是新五軍的第一主力戰鬥師，所以這次在同古要沖，杜聿明一出手就是王牌。
杜聿明并沒有反複的給戴安讕敘述同古的重要性，他最喜歡這種與聰明人對話點到即止的感覺，戴安讕無疑是個聰明人。
迎着杜聿明灼灼目光，戴安讕鄭重表示：“寧可玉碎，不為瓦全，請長官放心，第二百師誓将戰至最後一兵一彈！”
随後，戴安讕猶豫了一下，将宋雨航的擔憂向杜聿明做出了陳述，那就是密支那的防禦問題？
“此刻遠征軍重兵集結的密支那會被日本人襲擊？”杜聿明實在想不通這個宋家表少爺頭腦裏面到底想的是什麽？
第二天清晨，杜聿明的車隊離開了同古，之所以沒有選擇飛機，因為此時緬甸的天空幾乎已經成為了日本空軍的天下了。
戴安讕簡述了杜聿明的态度，使得宋雨航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事無可為的道理，在他沒到達一定位置高度的時候，他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去改變即将發生的事實。
而宋雨航發給重慶的電報确很快得到了回複，身在美國的宋子文也發來了電報，全家上下一個态度，打仗就意味着要犧牲，要死人，宋家已經為中國做得夠多了，犧牲由別人去承擔吧！甚至一位德高望重的宋家前輩還威脅宋雨航要動用關系将他解職！
在這些急切并且狹義自私的言辭中，宋雨航感到了一絲的真切的溫馨與體貼，如果他不是一名軍人的話，他倒真想回到這些所謂的親人身旁去看看，去感受一下。
但是強烈軍人使命感和榮譽感讓他無法那麽做，一封直接發給委員長，标題為《使命與榮譽》的電報稿就此誕生！
“卑職自從軍以來，深感責任之重大，堅定報效國家民族，效忠領袖之念，日寇如洪水猛獸，我輩雖英勇抗敵，奈何實力相差甚巨，國土日益淪喪，每當想起總歸夜不能寐，食之不安！論我天朝上國仁人志士，威武不能屈，華夏軍人鐵骨铮铮，漢武之功蕩寇于國門之外，盛唐之威震懾敵膽！寇其兇殘尚且不足以動我之志，全國上下萬衆一心，精武備戰，他日反戈一擊，兵鋒所指策馬揚鞭，蕩平倭奴四島。”
“開戰以來，百萬将士喋血沙場，諸位将軍列公為國捐軀，其中多是民衆子弟。此番國家出兵于揚威國門之外，卑職願為世家子弟表率，自當舍身成仁，率部給予日寇迎頭一擊，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放棄，振我士氣，張顯我炎黃子孫百折不屈之精神，揚我軍威于海外！”
宋雨航發完電報之後可謂是一身輕松，這封電報就是他的拖刀計，在有幾天日軍就要重兵壓境了，到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無法把自己調走！他那裏知道他的一封電報差點引發了重慶官場的一場地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