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少女時期到現在的那點心思,被人這麽直接的給戳破說了出來,秦怡臉氣的通紅,頭都有些發昏起來,她高高的擡起手,沒有猶豫的就要揮到陸正臉上。可卻被陸正一擡手就給攔下來了,“我說了兩句實話罷了,怎麽還要動手啊,我跟你說,動起手來,我可是會打女人的。”
這幾句話陸正依舊說的嬉皮笑臉,秦怡沒見過這麽流氓的人,當下差點哭出來。她紅着眼眶甩掉陸正的桎梏,什麽都沒再說,轉過身快步的走了。
“然後呢,”靳承業在電話那頭追問。
“然後我就回家了呀,”易冬打了半晌電話,聽着那頭熟悉的男聲,她有些昏昏欲睡,說話的聲音也低下去,“還要問什麽,我要睡覺啦……”
“沒什麽要問的,不過,就一點,你可別聽陸正瞎說,我喜歡你可不是因為你把我推到河裏去了,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哪兒都好……”靳大少在電話那頭怪不好意思的表了白,巴巴的等着易冬回應呢,可半天也只聽見電話那頭均勻傳來的呼吸聲。
他呼了一口氣,拿起話筒輕輕的對着出聲口親了一下,只當自己是親在了小姑娘的臉上。
紅色的卷紙努力的蹿到半空中,随着一小簇火光,爆炸開來。時間過得實在算是快的,轉眼,已經到了易冬上初中的第二年,年味蘊藏在各樣式張燈結彩的燈籠和熱鬧的炮仗中,眼下是瞧着再過三四個鐘頭就能吃年夜飯的時候了。
易冬換好衣服,先去老城區的毛頭家看了看,順帶着把一些易老頭和易老太打算捎回平安鎮的東西帶回去。李特家和易锵剛家裏,因為家裏的老人都還在平安鎮上,過年照例都是要回去過的。如今路修的好了,自己開車回去,也不過兩個多鐘頭的行程,回去了還能幫着收拾晚飯什麽的。
“易易啊,你等等,等你叔回來再送你回家啊?”孫秀琴送着易冬走到門口,又提出了挽留。
“不用了,嬸子,”易冬把毛線帽子和手套都戴到手上,最後又裹了一圈圍巾,把保暖措施做的嚴嚴實實的,她往樓下走了兩步道,“你們趕時間,我也還要去個地方,等正月裏我再來給你們拜年!”
“哎,那好,你路上一個人小心着點啊,路上滑,也別摔了。”
易冬自然應了是,然後自己熟門熟路的跑到樓下的公交站臺前等車。A市偏南方,稍有下雪的時候,今年倒是例外,天空中飄起了綿綿細細的小雪花,雖然是落在手心馬上就融化消失不見的那種,可是經過一整個晚上的積攢,地上也有了不薄的一層,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脆聲響。
今年的年一過完,易冬的虛歲就奔着十五歲去了,說起來也實在是個大姑娘。她往手心呵了一口氣,又捂着手心搓了搓,最後把手放進了大衣口袋裏頭。伸長脖子看了看街角轉過來的公交車的車牌,後又略有些失望的縮了回去。
她還打算去程峰家裏一趟,今年年初,程峰的母親的病情加重,被送進了鄰市的精神病院,聽說今年過年程峰的父親也是不會來的。那麽大的一個房子裏頭就住着程峰一個人,又是這種家家戶戶團圓相聚的時候。易冬知道程峰的脾氣柔和,可是并沒有幾個真心的好朋友。除了自己和毛頭他們,和別人他是很少親近的。
兜裏的手機在這個時候滴滴響了兩下,易冬笨手笨腳的拿出來,是程峰發來的短信。
快到了嗎?還是我來接你吧?
易冬動了動僵硬麻木的手指,正想回一條短信,卻發現遠處駛來的公交車正是自己要坐的。
等上了公交車,易冬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車上因為開了空調的緣故而顯得暖意融融。易冬拉下半截原本遮住臉的圍巾,将整張面龐都露出來。同時又撐了撐手指,在手機上打起字來。
馬上就到,已經在公交車上了。
她剛按下發送鍵,收件箱裏又響起了另一條短信的提示音。
新年快樂。署名:Z陸正
易冬目光在上頭略一頓了頓,立刻動手把短信給删了。她還記得今天靳承業要回A市來,假如被他見着了,難免又是一頓折騰。
陸正用了手段,不知什麽時候存了她的電話號碼。易冬将他拉過幾次黑名單,可兩三天後總又能收到他的短信和電話。與其這麽折騰,她幹脆就把陸正的手機號給存了下來,順便在他的署名前加了字母Z,讓這個號碼存在了通訊人列表的最後一位。
去年冬天是靳承業去北京的第一個冬天,同時也是他們真正分開的第一個冬天。因為靳老爺子的意思,靳承業難免不得不留在那裏應酬。更何況,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一家子都在北京,自然是留在那裏過團圓年的才好,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為了一個小姑娘給跑回A市來。
一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足以讓兩人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電話,可是細枝末節的改變卻是不可避免。
李東成的出軌在着一年多的時間裏已經慢慢失去了影響力,除了毛頭三五不時的還對他爸沒什麽特別的好臉色,其他的影響似乎已經可以忽略不計。陸正雖然是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是原本存的那點想辦法整治靳承業的心思似乎也淡了些,嘴裏冒出的渾話也越發的少起來。程峰家裏更加的支離破碎,可他也在想辦法努力适應。易冬升了初中以後沒在班裏擔任任何的官職,只在周末的時候去培訓中心上課,如今除了英語之外,她的西語和德語也已經足夠流利。
靳承業那邊,在順利升上大學二年級之後,他就開始不完全安分的在校園裏呆着。靳老爺子能夠給他提供的人脈與關系足夠讓他可以開始大展拳腳。靳承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和幾個同學一起組成團隊在外頭試起了水來。
易冬的思緒飄了一飄,把這一年多的事情前後想了一遍,然後自己也笑起來。車上的電子聲提示到站,她站起來,透過模糊的車窗,看見外頭有個撐傘站着的身影。
“你怎麽站到這裏來等了呢?”易冬下了車,程峰立刻快步的走上前,将傘罩到她的頭上,阻擋了那綿綿的飄雪落到易冬身上。
程峰從去年年底開始長個子,如今已經高了易冬小半個腦袋。他和陸正亦或是靳承業都不一樣,從他身上透露出的是似乎真正沒有收到過侵染的幹淨的氣息。
“你先回去換身衣服,等一會兒就直接去我家吧?”易冬将一只手放在程峰的肩膀上,是有些親熱的動作,“奶奶昨天收拾了客房,今天晚上你可以住在那裏。”
易冬親自過來的邀請,讓程峰沒有拒絕的餘地。剛才站在寒風中等待時候通身積聚起來的寒氣也在這個時候慢慢的散去,他站在易冬的身邊靠後些,目光落在她身上時足夠不讓易冬察覺。
“好。”程峰輕輕答應到。
“嗯,你過來,一會兒靳承業也要回來,今天家裏真的很熱鬧,”易冬的臉上依舊裹着圍巾,除了一雙黑亮好看的眼睛,沒有外露的地方。可是一說起靳承業來,她語氣裏的歡快和愉悅卻是不能被圍巾阻擋的。
程峰忽地往前多走了半步,和易冬的目光對視上,“承業哥不用在北京和他家裏人一起過年嗎?”
“嗯……不知道呀,他打電話回來說的,”易冬想了想,“好像再有半個小時,飛機就到了吧,出門前我查過了,他坐的飛機沒有晚點。”
小姑娘高興的姿态實在太明顯,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去的笑意,雖然是下雪的冬天,偏偏有如沐春風的意思。
程峰臉上的笑容不變,伸出手推開花園的栅欄鐵門,只是握住傘柄的手緊了緊。
“你在客廳等我一會兒,我拿點東西。”
程峰獨自上了樓,易冬打開電視坐在客廳裏,也算是熟悉。不過,等到程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口,易冬的目光跟着在偌大的房子裏轉了轉,才覺出點荒涼和可怖來。廚房和餐廳是枯冷的灰色,這樣的光線一直綿延到開了燈的客廳,才被溫暖的橘色光芒給阻隔。
像是整片房子裏,只有這一個角落存在着光明與溫暖。
程峰換好衣服往外走,一手還拎着昨天出去買的禮物,下樓時正好看見易冬的背影浸潤在這一片柔和的光線裏。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勾出一點笑意,走緊了才發現易冬正拿着手機講電話。
“你已經快到啦?我還有一會兒才能回家吧,嗯,我現在在程峰家裏呢。”
電話那頭的人的聲音像是一下子拔高了不少,程峰聽不清楚,只看見易冬神色無異的等着對面的人說完,才接着道,“你別給我說渾話啊,程峰家裏的地址你知道的吧,機場過來到這裏也算是順路,你讓司機拐進來,我和程峰在門口等你。”
程峰走上前去,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禮盒和茶幾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易冬這才發覺程峰的存在,她偏頭看了看程峰,對他做了個請稍等的手勢,又對着電話那頭道,“知道了,我現在房子裏等,那你到了再給我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