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七年過去了,靳承業對她點點滴滴的好,易冬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怎麽會真的沒有一點知覺呢。就算中間有過猶豫懷疑和不确定,但是喜歡的心情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靳承業擡了擡手,輕輕慢慢的放到了易冬的發心,靜默無聲的圈住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易冬的手握成拳頭放在靳承業的頸後,她忽然開口,聲音細微幾乎用耳語的方式傳入靳承業的耳朵裏,“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的。”
到底還是個孩子吧,靳承業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喜歡這兩個字怎麽輕易說的出口呢。當感覺她把全身心的依賴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越發讓他覺得要将這份喜歡鄭重的看待。再等一等,等易冬也真的明白了喜歡與少時讓人迷惑的眷戀,也許到了那個時候再說才是對的。
“好了,該下樓開飯了,”靳承業松開手,擡起易冬的臉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在易冬略帶疑惑的目光下徑直走去将房門打開了。
易冬跟在靳承業的身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和靳承業的以後的,可是上一世她22歲,靳承業28歲,這樣的年紀也許不難被接受,但是這一次,靳承業19歲,自己13歲,這個年紀就未免突兀極了。時間不快不慢,在不一樣的節點就讓人生出不一樣的心情來。逐個實現自己的目标願望時,自然是希望時間慢慢來,可是偶有這樣的時候,又巴不得時間能一下跳到合适的當口。
易冬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抱着這不明不白的微妙心情吃完了這一頓晚餐。回家依舊是靳承業陪着送回去,天色還早,那輛已經在車庫的角落裏放了幾個月的自行車又被拖了出來,像是以前的很多次,車轱辘轉動起來,易冬就握住了靳承業外衣的一角。
“你想好要念哪個大學了嗎?”晚風有些涼,易冬把頭靠在了靳承業的後背上。
“我覺得A大就不錯啊,到時候看怎麽方便怎麽來呗。”靳承業聲音裏都是笑意,“你想我在遠點還是近點啊?”
原本只不過是一個出于逗弄心态的問題,也沒指望着易冬真能給出答案,可卻意外的收到了小姑娘認認真真的回答。
“我喜歡你在A大讀書,我喜歡你離我近點。”易冬的聲音輕飄飄的,仿若被風一吹就能散了再也聽不見似的,可卻如同驚雷打在了靳承業的心裏。
我喜歡你在A大讀書,我喜歡你離我近點,這本來就不長的句子,等被風一吹落進靳承業的耳朵裏的時候,莽莽撞撞的就只剩下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這還說了兩遍呢!靳承業手把差點沒抓穩,猛地就在路上蛇行似的拐了下。
易冬被這忽如其來地一晃蕩,失了平衡差點沒從後座掉下去。她吓得抱緊了靳承業的腰,低呼了一聲。
“怎麽了呀?”她饒頭過去看。
“哦,剛才有幾個小石頭,已經給躲過去了,”靳承業故作鎮定,盡量把語氣也放平和了,可實際上腰上正抱着自己的那雙手臂,就跟他喝了兩斤白酒似的那麽讓人頭暈,“不過你也抱緊了啊,這周圍最近小碎石頭多的很,一不小心就該把你給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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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的路燈雖然不很明亮,可是往前看過去哪裏看的見什麽碎石,小路上幹淨平整,光着腳都能放心的過去。不過即使如此,易冬也只是彎了彎嘴角,跟沒看見似的并沒有松開環抱在靳承業腰間的手。
“那我可就跟你說好了啊,以後我在A大讀書,你不能我和鬧脾氣。”
“你真要在A大讀書啊,”易冬好奇的探出半個腦袋,看到靳承業的半個下巴,“這事情還是要和家裏的大人商量商量,萬一他們有別的打算呢?”
“我讀書還是他們讀書,我爸媽可不愛管我這個,要我媽說,她還巴不得我離家近點呢。”
“哦,”易冬又慢慢吞吞的把腦袋給收了回去。
“你看你都馬上要升初中了,你們班裏有沒有互相傳小紙條的啊。”易冬家的小區就在眼前,靳承業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自己心裏的問題。他這是迂回着想套易冬的話呢,別人傳小紙條就算傳破了大天去也和他沒半毛錢關系,他真想問的是易冬有沒有收到過這樣的小紙條。
“當然有啊,我每天能收到一堆呢,”易冬小幅度的晃着自己的腿,目光悠悠閑閑的,并沒有發覺自己嘴裏的傳紙條和靳承業嘴裏的意思不是同一個,“那群男生見天的不好好上課,成天塗塗畫畫的,一個都不少的交到我這兒了。”
易冬說的是上課收了下面傳閑話的小紙條,可靳承業聽見的不是這麽一個意思啊。
他就差一個急剎車把小姑娘從車上給甩下去了,靳承業單腳撐住地面猛地把車給停住了。
他當年倒是沒傳過紙條,可沒見的說收的少。從前班裏女生的紙條扔到他桌上,靳承業雖然不在意,但多多少少會有些炫耀自得的意味。如今換成了易冬,他才知道原來光是旁觀着就能讓人肝疼成這樣。
“你全都收了看了啊?”靳承業把車停在路邊,伸手還想像以前似的去把易冬從車上抱下來,易冬往後一仰,自己爬下去在地上站定了。
易冬半個人站在陰影裏,主動牽住了靳承業的垂在身側的手,說話語氣并不在意,“全都收了呀,段老師讓我收的,自習課的紀律還是要維持好的嘛。”
靳承業聽了這話才豁然開朗了些,心裏那彎也稍稍給轉回來了,只是嘴上還不太滿意的道,“你們班那班主任整天都做些什麽事兒啊,你看都要你操心忙活,你不就是一個班長麽,不對,我說易冬,你怎麽這麽愛操心啊,”
“我是班長,這就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什麽叫愛操心啊,”易冬不太樂意了,氣呼呼的瞪了靳承業一眼,“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靳承業看了看易冬身後那黑乎乎的樓道口,笑道,“你一個人進去啊?不怕黑了?”
易冬壯着膽子甩開他的手,昂首挺胸的往裏頭走,頭也不回的道,“我才不怕了,”
身後的腳步安靜了片刻,然後就是一陣急促。易冬沒來得及回頭看,身子一輕就給人玩笑似的抱了起來。靳承業抱着她,就跟小孩兒抱個洋娃娃似的輕松。他悶着笑,易冬都能感覺到那緊貼着自己的胸膛一陣不住的震顫。靳承業大跨步的上了樓梯,就着這個親密的姿勢将易冬放在了她家門口。
“除了以後上課管理紀律,不許亂收男同學的紙條,知道了嗎?”易冬剛被放回地上,雙腳都沒等站穩的功夫,耳朵邊上就被噴了一股熱氣,她覺得癢,往後一躲,氣惱的在想回頭收拾靳承業的時候,他已經下了樓。易冬追到樓梯拐角的陽臺邊看去,正好看見靳承業對她揮了揮手然後跳上自行車走了。
原來那股子流氓氣是從現在開始就有的,易冬重新爬上樓梯,在心裏腹诽。小樓有了些年頭,物業也實在一般,她家裏住的這棟樓的樓梯燈不知道壞了多久也沒人修。易冬在黑暗裏掏出鑰匙打開鐵門,往外看了一看,心裏有點淡淡的失落。
易正華和李秋绾已經開始商量重新買房的事情了,在這裏大概也不會住多久了吧。
“等到了新房裏,我要一個大房間!要新衣櫃,新電腦,反正什麽都要新的。”易夏說話還是那個孩子氣的模樣,易冬在玄關處換好了拖鞋,腳步在經過客廳的時候頓了頓,和沙發上坐着的人打了招呼,沒想再多停留,轉身往自己的房間去。
“哎,易易,你過來,”李秋绾和易正華并排坐在沙發上,兩人和易夏正好坐滿了一條長條沙發。易老太和易老頭各自坐在兩邊的單獨沙發上,四個人圍着一個茶幾,正好沒了空位。易夏見易冬停下腳步往自己這邊看來,連忙擡了擡腳,把剩下的那半個屁股的位置也給占了。
易冬沒把她那點小動作放在眼裏,只循着聲源看向李秋绾,“媽媽,怎麽了?”
“我們在讨論房子的事情呢,易易你也來看看,咱們也挑個好房間!”易老太一把拉過易冬,一點不示弱,她拿眼角看了看易夏,生出點高低比較的心态來。
易夏那孩子,也這麽些年了,說好說壞都難,畢竟前面有易冬這麽好的擺着,高低立現那是必然的。不過,易老太心裏也明白,易冬那是吃了多少苦頭的,春夏秋冬這麽些年數了,就說一開始的書法,光這個就一天沒斷過。中間的國畫圍棋,那都是報了班就會認真學出樣子來的。更別說跟着英語磁帶讀爛的那些英語單詞和句子呢。做什麽事情不得吃得了苦下得了決心,天天只會嬌滴滴的喊苦喊累還對易易沒好臉色,什麽事兒都做不成也該她的!
易冬這才走近了看見茶幾上鋪陳着的那張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