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站在門框處,看見趙師傅和師母正坐在床邊,俱是一臉愁容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承業啊,”趙師傅站起來,眉毛整條都垮了下來,“今天先不練了,趙澤他出了點事,你先回去吧。”
趙澤是趙師傅正上大二的兒子,大學放假早,靳承業最近每天過來練武也見過他兩面。趙澤這個人,看着就是個為人高傲自負的,平日裏話不多,給人感覺也是冷冷清清的,他和靳承業并不熟悉。
“這是怎麽了?”靳承業擡步走到床邊,低頭看向趙澤。
床上躺着的人很安靜,連面容都像是睡着了一般。
“誰知道呢,”趙師母搖着頭開口了,“今天早上阿澤就一直沒有起來,我過來叫他卻怎麽都叫不醒,後面才發現不對頭了,”
“這也不能擱在家裏等着啊,得快點送去醫院瞧瞧,”靳承業道。
“這周圍的人家都沒有車,要送過去也難,最近的醫院也少說大半個鐘頭的車程了,剛才我打電話給我一個朋友,他馬上開車過來,”趙師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送第一醫院去吧,院長是我爸的朋友,裏面的路子也熟,後面多多少少都能有些照應,”靳承業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我去給我爸打個電話,”
趙師傅站起來就要把靳承業給拉回來,卻被趙師母一把揪住了,她低聲道,“有點路子還不是好事了?咱們就這麽一個兒子!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就活不下去了,”
趙師傅那到口的話又給咽了下去,他伸手在床邊用力的捶了一下,手握成拳頭,到底沒再說什麽。
靳承業借着不遠處小賣部裏的公共電話和靳緯說了這事情。靳緯對趙師傅給靳承業的指導還算滿意,也覺得這是幫人一把的事情,畢竟人莫名的昏睡過去這較真起來可大可小。
等靳承業打完電話往回走時,一輛面包車正好從他身邊過去了。他瞧着那輛車慢慢的在趙師傅家門口停下來,連忙快步跑過去先進了屋裏。
“師母,車來了,”他剛開口說了一句,就見屋裏趙師母喜氣洋洋的迎了出來。
“不用了不用了,”她連着擺手,“阿澤剛才已經醒過來了,各樣都說是好的。”
車上的司機看得出也是老熟人,一路小跑的進了屋裏,聽見這消息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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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我真沒事了,”趙澤随後也走出來,他伸了伸自己的手腳,臉上帶着笑。
“看着是真好了啊,”被叫做王叔的人很是松了一口氣,他走過去拍拍趙澤的肩膀,“你小子,睡得可夠死的啊,讓你爸媽擔心的!”
“前幾天讀書讀的累了吧,”趙澤有些瘦,站在那兒的身姿卻是挺拔的。他一開始沒注意到站在一邊的靳承業,等到注意到的時候還是靳承業先開口說的話。
“還是去醫院全面檢查檢查的好,有些毛病都是從小症狀開始,現在忽略了,以後可能積攢成大毛病。”
趙澤循着聲音看過去,目光落在靳承業的身上微微露出點疑惑來,他問道,“這是……”
趙師母愣了愣,然後着急道,“這還真忘了事情了,該去查查,該去,”
這連天天見着的人都不認識了,那不是出了問題是什麽。
趙澤的有些訝異的睜大了眼睛,但随即恢複了冷靜,他并沒有反抗衆人将他往外面帶的動作,只抽空轉頭問了靳承業一句,“你是?”
“我叫靳承業,跟着趙師傅學武的,”靳承業随口答道,沒多去注意趙澤眼裏一閃而多的震驚與思慮。
趙澤到底還是被送到第一醫院裏去做了個仔仔細細的全身檢查,裏裏外外的費用算下來實在不少,但是因為前頭院長就打過招呼,後面又減去了一些,也沒花太多錢。
這似乎不過只是趙家生活裏一個有些驚險的小插曲,沒對任何人的生活造成影響。可這事情要怎麽算,卻還得看當事人的想法了。
就趙澤自己說,就算他清醒後就沒費多少功夫接受了所有。但是自己家裏在這個時候就認識了靳家這條關系,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的。在他原本的記憶裏,自己家裏一路都是底層過來的,中間自己的父親有帶過幾個練武的徒弟可那到後來都是沒名沒姓的,沒一個是靳承業這樣後來在A市響當當的。
他也沒成想自己能一覺醒來就回到了19歲的年紀。到最後他記憶最深刻的事情,也不過就是那安全氣囊彈出來的瞬間那幾乎裝碎了自己胸腔的力道。
靳承業……這名字初初在他腦子裏過了一遍的時候,想起來的頭一個不是靳承業或者靳家,反而是一個叫,好像是叫易冬的女孩?
這算是自己死前聽得最大的一件新聞了吧?開車時候廣播裏就放着呢,未婚妻,靳承業,一屍兩命這樣的字眼不斷從電波裏跳躍出來。
現在算起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啊。
趙澤微微松了一口氣,對于這次可以叫做重生的事情,他倒是覺得自己像是撿了個便宜。雖然從靳承業的這一點改變來看,也許生命的軌跡早已經有所不同,但是畢竟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誰都能有,趙澤心裏自然是滿足與竊喜多些了。
帶着記憶重來一次的人似乎是占了先機的,但是構建成一件事情的發展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因素或者一個動機。這裏頭只要有一點改變,後續的事情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這樣的變化,對于每一個人都是公平又不公平的。
易冬回了自己的房間,沒理會外頭的喧鬧,自己搬了凳子将那一袋子的書分門別類的放到書架上,她想了想又抽出其中一本先放到了書桌上。
這一會兒整理書的功夫,門被從外頭扣了扣。
“易易,爺爺進來啦?”
易老頭的聲音停了停,聽到裏頭傳來易冬答應的聲音,随即推開了房門。
“我聽你奶奶說,期末考試考得不錯呀?”易老頭冬天穿得多,走路也是緩緩的,他看見易冬手上的書,又眯着眼睛笑起來,“哪來的書啊?”
“是承業哥哥給的,哦,還有朔揚哥哥,”易冬想了想,到底還是哥哥兩個字都給加在了兩人的名字後頭,“正好我寒假就可以看書了,”
至于成績,她只把成績單遞到易老頭手上,“看兩眼我就放起來了。”
“哎呦,兩個一百,易易可真是個好孩子,”易老頭一點不吝惜的誇獎她,順便聽到她說要放起來的話,又笑道,“怎麽了,這就要放起來,還沒給爸爸媽媽看呢吧?他們看了一定高興,”
“沒什麽好特意看的,”易冬認真道,“以後這樣的分數我會每次都考的,”
小姑娘像保證似的說完了,然後将成績單拿回去,果真打開抽屜放進了最裏面。
“對,還是不拿出來的好,”易老頭搖搖頭,“我看夏夏考的不好,和你一比就不算好了,到時候她看見了,又要和你發脾氣,”
易老頭的聲音低了低,停下來和易冬一起聽了外頭易夏高聲說話的聲音,他搖搖頭,“你看,這會兒就在說了呢,實在是不懂事,不懂事啊,”
“我才不管她呢,”易冬低着頭從桌子底下拖出自己練字的宣紙,用鎮紙壓好,一邊磨墨一邊指着宣紙的一個頂角,“爺爺,你在這兒給我寫一個字,我練練。”
寒假就從這天開始了。往後數的最大的一個節慶就是春節,這個時候的年味比後世濃很多,大街上一樣張燈結彩紅紅火火但卻沒有後來的刻意與商業性。
冬天易冬和易夏都是怕冷的,可是易冬到底還願意在八點左右起床,易夏則喜歡窩在被窩裏讓李秋绾将飯菜送到她床頭去。
因為這個賴床又被縱容着的習慣,早上叫上易夏一起出門置辦年貨就不大可能了。李秋绾帶着易冬去了商場,就她們兩人,這樣的情況先前少之又少,易冬不說話,李秋绾也找不出什麽新鮮的話匣子供兩人消遣,于是一路上不免帶着些尴尬與無趣。
“易易,有件事情媽媽想和你說一說,”李秋绾拉着易冬的手,從超市裏的一排貨架逛到另一排貨架,躊躇後終于還是開了口。
“什麽事?”易冬偏頭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開目光,随手拿起一邊的一雙手套。
手套是男士的,她想了想,拿下兩雙來。
“你這次的成績比夏夏好,是雙百,考得很不錯,”李秋绾半彎下腰來,也沒仔細看易冬手上拿的是什麽,一概拿過來放進手推車裏,她将易冬的臉扭過來,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夏夏考的不好,你看看你平時多教教夏夏吧?”
“我教過她的,”易冬将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裏,“可是她不聽還罵了我,媽媽,那次你也在。”
她淡淡指出的這個事實讓李秋绾的臉有些挂不住,她覺得易冬近來說話越發的不客氣了,整天對着自己也沒個笑臉,相比起來,夏夏雖然脾氣壞了些,可到底有小孩兒的可愛之處。這麽想着,李秋绾幹脆沉下了臉,“媽媽說的你聽不聽了?你的成績這麽好,你讓夏夏在家裏怎麽辦?樣樣都被你比下去,夏夏也不好受,”
“夏夏不好受,我就好受了?”易冬猛地抽出自己被她抓着的手,她嘴角擎着一抹笑意,卻是冰冰涼涼的,“媽媽,你要知道,我的優秀和易夏的優秀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你更要清楚,易夏的不優秀也和我半點關系都沒有,你可以只心疼她,但沒必要用那點心疼來膈應我。”
說着易冬踮起腳尖從手推車裏掏出剛才被放進去的兩雙手套,轉身快步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