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易正華離開了房間,易冬連忙将那張五塊抽出來,她先是小心翼翼的輕聲關了門,然後從自己書桌角落裏放着一堆宣紙的地方抽出一個小鐵盒子,打開将五塊錢平平整整的放了進去。
那裏頭五毛一塊的,已經積攢了不少了。
錢在什麽時候都是必不可少的,易冬雖然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自己攢錢的原因是什麽,可是這樣的行為能給人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這是真的。
先前在平安鎮的時候,易老太常常會給她一些零散的錢,小孩兒在外頭玩,買個零嘴什麽的。可在這個物價十分平實的年代裏,一小塑料袋凍着的甜冰水也不過才一毛錢,再往上走,橘子汽水也才兩毛罷了。一塊錢不僅能自己吃個夠,就連招待小夥伴都已經是十分足夠的一筆資産了。
到現在,易冬一張張數過去,她已經攢了三十幾塊。
一把尺子而已,她放下五塊的抽出一張五毛的,重新放回書包的夾層裏。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說話聲。
“姑,易易在家嗎?”
“哦,剛子啊,易易在她房裏呢,”
外頭易锵剛的聲音似乎躊躇了一下,然後才猶猶豫豫的問了,“姑,易夏她怎麽了啊?”
“沒事,你去找易易吧,”李秋绾擡高了聲音沖着裏頭道,“易易,剛子來找你了。”
易锵剛是為了後天去上學的事情來找易冬的。
“學校離家裏那麽近,”易锵剛很不以為意,“以前咱們在鎮上的時候,那麽點路都不夠玩個來回的。”
不到兩公裏的路程,在易锵剛看來實在不算什麽。
“可是城裏頭大馬路上汽車多呢,”易冬一邊說一邊将剛剛練字的紙卷好放到邊上,“後天是開學報到,早上去一趟就成,等以後怎麽去,看大人怎麽說呗。”
留在這裏照顧毛頭和易锵剛的只有毛頭他媽孫秀琴,易锵剛他們家每個月給了夥食費,中間準備半個月來看一回。而易家這邊,易正華每天出門早,也是等不到将孩子送去學校的。如何送孩子去上學,誰送過去,這事情一定是要再商量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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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咱們自己走路過去也挺好呗,”易锵剛小聲嘀咕,然後看見易冬擺弄手裏的毛筆時才忽然想起來,“對了易易,毛頭他爸買了好多文具,太多啦,秀琴姑姑讓我過來喊你過去看看,缺什麽拿什麽,”
李東成買的那一兜子文具,正好給了孫秀琴一個由頭。她和李秋绾的關系一般,也不好直接過來看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能讓易锵剛來把易冬叫過去看看。私心裏,她總是關心易冬多一些的。
“沒什麽,”易冬見了孫秀琴,也沒把事情給她講明白,就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應該沒什麽事兒吧?”
孫秀琴沒想到叫了易冬過來反而還得到她的一個反問句,再想說什麽易冬已經低頭仔細看起了毛頭拿出來的文具。
“我覺得這些是你會喜歡的,”毛頭仔細的挑出其中的幾樣,均是顏色淺嫩的,他一樣一樣的認真擺到易冬面前。
易冬看着從他那裏推過來的一堆文具,只挑了其中的兩樣,她給自己拿了一把小尺子,又另外拿了一只鉛筆。
“夠了,”易冬心滿意足的笑起來,“尺子給我,鉛筆給夏夏,”
“這些我給你留着,”毛頭見易冬就拿了兩樣,心裏覺得不夠。
孫秀琴聞言笑起來,“還是易易懂事,知道照顧姐姐呢,”
“明天早上咱們一起去學校啊,”易冬拿了東西,沒多做停留,對孫秀琴擺了擺手,“姑,我走了,”
孫秀琴站在樓道裏一路看着易冬進了自家的樓裏,這才慢慢的走了回去。
她走進廚房裏,一邊收拾晚飯要吃的東西,一邊緩緩的搖了搖頭,嘴裏自言自語道,“懂事的孩子多吃虧哦……”
懂事孩子多吃虧,這是一句大實話。這些虧呢,上輩子易冬沒少吃,可這輩子,她可一分都沒打算送給自己。這世上沒有公平的事情,自己以及自己想要維護的人過的舒心快樂已經是難得,哪裏還有空去管旁人如何過活。
易冬輕輕關上外門,走進屋裏。此時易夏已經不在客廳裏,廚房裏傳來動靜。她走過去,探頭朝裏面望,李秋绾正在淘米。
“媽媽,夏夏呢?”
“她在房間裏吧,”李秋绾轉過頭,背着光易冬看不大清她臉上的神色,“怎麽了?”
易冬低頭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只鉛筆,“我給夏夏帶的,”
說話間李秋绾已經走到易冬的面前,她似乎有些詫異的彎下腰,接過易冬手裏的筆。
“媽媽,你幫我轉交給夏夏吧,”易冬抿了抿嘴,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我怕夏夏讨厭我了。”
“怎麽會呢,”李秋绾從一瞬間的失神裏反應過來,她牽起易冬的手,陪着她走到易夏的房門口,敲開了易夏的房門。
“這是易易給你的鉛筆,”李秋绾示意易夏接過去。
易夏似乎已經有些從方才的驚吓裏反應過來,她對着易冬怒目而視,接過鉛筆卻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假如放在以前,問易冬會不會在一個六歲的小孩身上使這樣的手段,大概她自己也不會相信吧。可是現在,自己這樣做了,易冬也并不覺得有多驚訝。
易夏的任性與驕縱并不是一天積攢的,也并不如李秋绾原先預料的那般無害。她只是想讓李秋绾認清這個道理。
“夏夏不喜歡的話,我就自己用好了,”易冬蹲下.身撿起那只粉色的鉛筆,默默不語的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身後李秋绾對易夏或是指責或是怒氣的話語,易冬一句也沒放在耳朵裏。
往後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成天和現在無關緊要的人亂鬥心思,易冬更覺得提高自己來的重要多了。
開學報道的第一天是易正華和他店裏的一名員工開車将一衆人送過去的。12班是整個年級的最後一個班級,裏頭放的多是些地位不重要的子弟以及易冬他們這樣花錢進來的經商家庭。
簽字交學費這一類的事情全都是家長的活,易冬這個假小孩沒有易锵剛他們那樣初到學校的新鮮勁兒,她一個人晃着腿坐在學校操場裏的一張長椅上,遠遠的看着毛頭和易锵剛從操場的這一頭跑到操場的另一頭。
今天來報道的一年級新生不少,此刻大多脫了父母都聚集在這處操場上了。這片操場面積很大,被分隔成許多大大小小的場地,不遠處的幾個籃球場裏還有人在打籃球,看着年級應該是初中部的。
陽光不算大,易冬又靠着一棵大樹坐着,溫溫涼涼的引出不少睡意。
“這小孩叫什麽來着?”
“怎麽在這兒睡着了,”
耳邊隐隐約約傳來說話聲,易冬聽得不甚清楚,迷迷糊糊的她還以為是在自己家裏沙發上睡覺呢,不耐煩的正想轉個身睡,腦袋從靠着的樹幹上滑下來,人也猛地朝一邊歪到,眼見着要栽到地上了。
“哎呦,”阮啓明連忙扔了手裏的籃球,一手将小孩給托住了。
易冬也被自己的動作給吓了一跳,她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一片湛藍的天空,然後是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
“小孩你也真行,”阮啓明把她的身子給扶正了,覺得有些好笑,他張頭張腦的往周圍看,似乎是在找人,“承業呢,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王朔揚張了張手表示不知道,“剛才還在那兒站着呢,”
他們說話間的功夫,易冬已經從座椅上跳到了地上,一聲不吭的打算從邊上溜走了。她和這兩個現在祖宗輩的人物可沒什麽可說的。
“嘿,丫頭片子,你去哪兒啊,”阮啓明回過頭來,不過向前跨了一步就拎住了易冬連衣裙的領頭。
這些二世祖前頭沒和這麽小的姑娘相處過,也不知道個溫柔的語氣和動作是什麽。
易冬皺着眉頭,扭身想掙脫卻拗不過他的手勁兒。
“你們幹嘛呢?”靳承業不知從哪裏晃蕩出來,他走到易冬的身邊,一把将阮啓明的手給拍開了,微微向前将易冬給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個孩子,你不知道輕點動手啊?”
“呦呵,”阮啓明收回手,笑道,“怎麽,你心疼不成?”
靳承業挑了挑眉,沒對阮啓明的這個問句做出回應,只轉身半蹲下來,笑看着易冬,“易易,怎麽,今天來報道了?”
他講不出個什麽原因,可每回看見易冬,就覺得想上去逗一逗,她的任何反應,或是生氣火氣不甘心都讓他覺得實在有意思。這份有意思讓他都變得格外的耐心起來。
“嗯,”易冬應了一聲,這回對他還算客氣,可眼睛立刻撇到別的地方去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沖着操場上正找着自己的毛頭易锵剛招了招手,大聲道,“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