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芒種（一）
芒種（一）
芒種初過雨及時，紗廚睡起角巾欹。癡雲不散常遮塔，野水無聲自入池。
綠樹晚涼鸠語鬧，畫梁晝寂燕歸遲。閑身自喜渾無事，衣覆熏籠獨誦詩。
——
端午節那天早上，沈嘉成又一早出現在門口。
傅闌珊打開門，見他挺拔站着，臉上頓時飛上一抹紅色。
沈嘉成眼含着笑意看她，今天她總算是換了短袖，米白色的T恤，更襯出膚白勝雪。
“一天比一天漂亮，”他從來不吝惜對她的誇贊，不是因為為了讓她高興，而是因為情不自禁。
兩人一道下了樓，不巧正碰見徐建提着購物袋迎面而來。
珊珊頓住腳步，同徐建打招呼：“徐大哥。”
徐建瞥她一眼，沒有說話，急匆匆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只留了一個背影。
珊珊有些愕然，片刻醒過神來，“也許他會一直生我的氣。”
沈嘉成不作聲，默默牽起了她的手。
這是他們第二次牽手，珊珊還沒習慣這個動作，看着突然被緊握的左手，她有些慌亂，不由得低下頭去：“我們走吧。”
徐建站在樓梯間的窗戶跟前，透過破碎的玻璃向外看，那兩個人牽着手，沿着巷子慢慢走了出去，他忽然覺得心口發悶，好像生病了一樣。手裏的購物袋啪得落地，他深深垂下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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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黃山路的美食街對面停了下來，傅闌珊認得這裏，去席珠書店應聘之前，她就在這一帶打工當服務員。
雖然很久沒有再來過這，一股熟悉感還是迎面撲來。
兩人下了車，沈嘉成照舊緊緊抓着她的手，“我們去吃湘菜，就在那條巷子裏。”
傅闌珊順着沈嘉成的手指看去，肩膀頓時一緊，湘菜館，那裏只有一家湘菜館。
沈嘉成沒注意到她的遲疑，牽着她的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後在一家古香古色的飯店門前停下，“就是這了。”
傅闌珊擡頭瞥了一眼，心跳開始加速。
還沒進門，兩個女服務員就熱情的迎了上來：“歡迎光臨，幾位？”
“兩位，”沈嘉成邁步進門，傅闌珊低着頭緊随其後。
“兩位請到這邊來。”瘦高的女服務員領着兩人往東北角走，整個餐廳裏都鬧哄哄的，端午節，出門聚餐的人本就多，而這家飯店生意也是出奇的好。
傅闌珊快步往前走，就快走到餐桌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驚奇的呼喚：“珊珊。”
傅闌珊渾身一僵，腳步遲緩下來。
沈嘉成先她一步回過頭來，見是一個女服務員，面生。他向傅闌珊投去詢問的目光，傅闌珊微微颔首，回應那個叫她的女服務員：“蓓蓓。”
蓓蓓笑嘻嘻地走上來，熱切地抓着她的手道：“好久都沒見你了，真是的，就算是辭職了，也好歹回來看看我們啊，結果你一次都沒露面，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們麽？”
傅闌珊抿抿嘴，沒作聲，蓓蓓掃了一眼沈嘉成，又說：“這是你男朋友？哇，好帥啊，今天是陪着男朋友來下館子的吧？好羨慕你哦，真幸福。”
“沒有……”傅闌珊表情有些生硬，“過節……”
蓓蓓笑得熱烈：“你看你，笑得這麽僵硬，好像一點都不想看見我們一樣，”她轉頭，朝着西邊一處搖手：“你們快來，珊珊來了！”
傅闌珊頓時後背發汗，額頭上也一點點滲出汗珠來，眼看着四五個姑娘就走到跟前，她怯怯地往後站了站。
沈嘉成注意到她的異樣，小聲問：“怎麽了？”
她屏息，搖搖頭，沈嘉成不解：“你跟她們很熟？”
算不算熟？珊珊咬咬嘴唇，臉上發起燒來，五個姑娘已經走到了跟前，個個臉上都笑得熱情洋溢，傅闌珊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花。
“珊珊來跟男朋友過來吃飯的，”蓓蓓熱情不已地介紹：“你們看她男朋友是不是特別帥？好像電視劇裏的男明星哦，好有氣質。”
其他人紛紛應聲：“對啊，珊珊真有福氣，找到了這麽帥的男朋友。”
站在沈嘉成旁邊的彩田眼尖，一眼瞄到了沈嘉成手腕上帶的手表，她在包廂裏服侍某個領導的時候見過一模一樣的手表，據說至少要一百萬。
彩田不由得震了震，心裏酸酸的，“人家不僅是長得帥好吧，而且一看就是個高富帥，你們別在這瞎湊熱鬧了。”
蓓蓓也跟着附和：“當然啦，我們珊珊長得這麽漂亮，什麽樣的男人都得被她迷死，不說別的，就當初那個劉總還有張總，就為了她，天天到我們店裏來吃飯，說是吃飯，其實就是為了找珊珊說話，每次都把珊珊叫包廂裏去，還不準我們進去。”
“對啊，那時候我們天天都好羨慕珊珊，老板娘對珊珊也特別好，說就是因為珊珊，店裏的生意才會這麽好。”
……
耳畔的聒噪聲尖銳刺耳，傅闌珊呼吸都有些困難，背後的汗水一點點地往下淌，嘴唇也被她咬得發紫。
“這家店太吵了。”恍惚之中，傅闌珊聽見沈嘉成這麽說。
她怔了一下，下一秒沈嘉成扯着她走了出去，她無意識地跟着他的腳步往外走，就這麽一直出了店門。
在一家咖啡店門前站定，傅闌珊額頭豆大的汗水滾落下來，嘴裏發苦，而且苦味越來越重。剛才她們說得那些話，沈嘉成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會怎麽看她？
“你以前跟我說過，之所以辭掉飯店的工作，是因為不想總被人騷擾。”
他清晰的嗓音傳來，傅闌珊愣了愣，然後擡起頭看向他。
“對不起，我早應該制止她們的。”
傅闌珊的眼角一點點濕了，“對不起。”
“沒有什麽對不起，本來也不是你的錯。”沈嘉成摸摸她的頭，“那時你一定很害怕。”
的确，那時她很怕，每次都被單獨叫進包廂，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會口頭上開她的玩笑，到後來，就直接拉着她喝酒，她實在是怕極了，即便不知道即将會面對什麽，她潛意識裏也感知到了惶恐，所以才會義無反顧的辭職，即便那裏的工資豐厚。
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沈嘉成抱住了她，柔軟的身軀貼上結實的胸膛，那一刻她突然有些眩暈，頭頂的日頭炙烤着□□在外的肌膚，每一寸都好像要燃燒起來。
他就這麽靜靜抱着她，聽着彼此的心跳，都透出些慌亂，他忽然有些難為情，想到自己是第一次抱着一個姑娘，就有些難為情，尤其是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不過好在沒有一個人看他們，也許任何一對情侶都是這樣吧，沈嘉成如是想着，然後輕輕放開了傅闌珊。
“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
傅闌珊垂眸，“端午節，不是要吃粽子的麽？”
“好，我帶你去吃粽子。”
**
橋下流水潺潺，傅闌珊趴在石橋欄杆上，望着遠方波光粼粼的河面，輕輕咬了一口粽子。
沈嘉成側頭看她，夕陽照在她側臉上，那奶牛般潤滑的肌膚透着異樣的光彩，濃密的頭發也被渡上一層古銅色，她像極了西方油畫裏的天使。
他不由得想起吉檀迦利裏的詩句：
這迷茫的溫馨，
使我想望得心痛，
我覺得這仿佛是夏天渴望的氣息，尋求圓滿。
我那時不曉得它離我是那麽近，而且是我的，
這完美的溫馨，還是在我自己心靈的深處開放。
——
這完美的溫馨，早已經開放。
作者有話要說： 初抱獻出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