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征
這個夜晚注定短暫,淩晨三點元寅就被遠處傳來的噪音吵醒,她發現自己睡在孔貞懷裏,和他蓋着同一床棉被,而她自己的被窩冰冷寂寞,早已被抛棄多時。
孔貞換了一件和她身上這件款式相同的浴衣,前襟半敞,胸部與她的脊梁緊緊相貼,隔着薄薄的布料,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皮膚的紋理。
她心裏癢癢的,想知道他胸肌的形狀,忍不住用後背蹭了蹭,只覺光滑得不可思議,彈性十足,越蹭越起勁。
孔貞在睡夢中反擊,一只手把她往上摟,臉埋進她披散的發絲裏,另一只手非常準确地……扣住了她的胸。
房間裏黑乎乎的,元寅低下頭看不清孔貞的手,但她記得他有一雙纖纖秾合度的美手,現在這美手張開五指暖烘烘地兜住她的左胸,她真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僵持了一會兒,孔貞的呼吸持續噴在她頸間,又濕又癢,她不禁偏頭想躲,被窩漏進一點涼風。
不出所料,孔貞立刻不開心地把她壓回來,施力的正是胸上那只手。
元寅:“……”
壓扁了喂!
淩晨六點的時候她又醒了,外院傳來的噪聲更明顯一些,被窩裏餘溫猶存,孔貞已經不在了,她被放平了挪到中間,大棉被裹從頭到腳,“綁”得嚴嚴實實。
元寅掙紮良久,像毛毛蟲那裏東拱西鑽,總算把自己弄出被窩,赤着腳拖着過長的浴衣下擺走來走去,到處尋找孔貞。
她在隔壁的棋室找到了他,席上放置着下到一半的棋枰,孔貞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跪坐一旁沉思,他背對着她,脫下浴衣。
他果然是有肌肉的,薄薄的肌肉群覆蓋在形狀優美的骨骼之上,恍若遠山覆雪,燈光淡淡地打映,他白得也像一團會引發盲症的雪。
孔貞顯然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自顧脫掉浴衣,又從櫃子裏取出一身漢服,這回終于不是寬襟敞袖的道袍,而是板正肅穆的深衣。
依然是素色,元寅看到素色衣緣,忽然想起以前服裝師閑聊時說起的漢服習俗,說深衣的衣緣一般不能為素色,除非父母親長已經過逝。
三十不為孤,而孔貞還是個孤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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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心疼得不能呼吸,往前兩步,張臂抱住了他的腰。
孔貞任由她抱了一會兒,輕輕掙脫,元寅不由分說地轉到正面,低聲道:“我來幫你。”
她目不斜視,也沒有趁機偷看孔貞的胸肌,而是仔細地替他拉攏兩邊布幅,撫平方領,拎起腰帶抖了抖,抻直了環繞在他腰間。
孔貞的腰那麽細,她雙臂輕而易舉地便能環抱,替他系腰帶時她貼在他胸前,耳中聽到他的心跳聲,沉穩有力,節奏适中。
奇怪的是,她的心跳和呼吸也很平穩,明明她幾個小時前靠近他都會體溫上升。
因為他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元寅想,所以他不是孔貞,她也不是元寅,他們肌膚相貼呼吸交融,更像是一種儀式。
穿好深衣,元寅又拉着孔貞跽坐下來,從壁櫥裏找出一面小鏡子擺在他前方,她自己則跪在後為他梳理長發。
巴掌大的鏡面映出兩人的臉,孔貞的神色寧定,眼神既空茫又專注,他似乎在凝視鏡子裏的自己,又或者視線早已穿透鏡子、穿透這間棋室,去往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這是他陷入思考的表情,元寅已經看習慣了,每當他坐在棋枰前就容易出現這樣的表情,有時候她會有些微的難過,仿佛她失去了他的靈魂,她不足以讓他的靈魂停留在這個沒什麽值得稱道的人世間。有時候,她又會憧憬,他去往的地方一定更美更好,人有真心所愛之物,有值得為之奮鬥的事業,那該是多麽确定而充實的幸福。
此刻,她不想打擾他的幸福,小心翼翼地替他紮緊長發,問道:“你要戴眼鏡嗎?還是蒙上那塊布?”
那塊熟悉的黑布就扔在棋枰旁邊,元寅和孔貞同時轉移目光看過去,元寅伸手要拿,孔貞遲疑一瞬,後發而先至,握住了她的手。
他搖了搖頭,拒絕黑布,也放棄了眼鏡。
元寅不放心:“你的病不要緊嗎?”
孔貞又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終于一心一意地只看着她,專注的眼眸裏僅餘她的身影。
“不要緊,”他說,“我有你。”
…………
……
元寅和孔貞分開行動,他獨自先去前院,她站在門前目送他,錯覺自己是成婚隔日便送良人出征的新婦。
春閨夢裏人啊,她演過這麽多古裝劇,這一次最入戲。
她在孔貞的地盤留戀不舍地轉了幾圈,東牆下置着他寫字的幾案,最上面的那張墨痕未幹,元寅好奇地探頭去看,卻不是什麽詩詞歌賦,而是幾個眼熟的名字。
“皇甫娥周铮铮何思悠沈绛婷梁婉……”
是她演過的偶像劇女主的名字。
他寫這些名字用的不是歐陽詢的歐體,更像是簪花小楷,筆意連綿,情致纏綿,後面還有數不清多少個“元寅”。
“貞妹啊貞妹,”元寅嘆為觀止,“你還真是個姑娘。”
她又好笑又感動,怕孔貞羞惱,沒敢碰這張紙,而是找出手機前後左右變換角度照了數十張。
拍完以後抓緊時間衣服,穿回原來那身,狠一狠心,快步離開內苑。
路上碰到幾回保安,大約孔貞打過招呼,他們遠望到她便迅速折向,要不就扭轉頭裝看不到,演技生硬得連她都不能忍。
外院比內苑熱鬧許多,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外圍,一個個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雙手攏進袖子裏,把進入棋院的陌生人當作西洋景圍觀。
元寅還在圍觀人群中觑到那個最小的豆丁,冬天裏穿上了毛鬥蓬,裹得跟個小企鵝似的,走幾步搖搖擺擺,就這樣還抻着頭看熱鬧呢,他除了屁股能看到啥?
元寅不敢引起他人注意,躲在大門旁邊那棵老松的樹蔭底下,她記得昨天孔貞曾經站在同一個位置送她,濃蔭遮暗了他的眉目,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餘暇多看她一眼。
她自以為藏得好,可事無絕對,偏有兩個人一眼便看到了她。
沈嘉燧和公羊弼聯袂而來,沈嘉燧先發現她,随手在公羊弼肩後拍了下,丢下他走向元寅,公羊弼繼續往前走,他身後的随從們湧上來隔開人群,反而吸引了全部目光。
今天的蘇州又是晴天,元寅擡起眼,看到沈嘉燧披着一身陽光走進她的陰影裏,摘下自己的鴨舌帽扣到她頭頂。
這個動作打斷了她頂到舌尖的“謝謝”,“咕嘟”一聲,又被她咽了回去。
好吧,元寅想,沈嘉燧為她做的事一句“謝謝”可不足夠,深恩不謝。
她側了側頭,習慣性地靠在沈嘉燧肩頭。
“親愛的,”她小聲道,“我有點怕,怎麽來了這麽多人……還有好多記者,這場比賽很了不起嗎?”
“別叫我親愛的,”沈嘉燧也習慣性地回話,“早告訴你少打游戲多看新聞,阿法狗不是第一次出戰了,它贏過數位圍棋高手,還在網上大殺四方……這場比賽當然了不起,人工智能全面碾壓人類,你男人是人類最後的防線。”
作者有話要說: 争取在五章內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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