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朋友
元寅目瞪口呆地看着電視,她一向知道沈嘉燧有野心有魄力有才能,除此之外他骨子裏還和她一樣有賭性,她從來不敢低估沈嘉燧,可她也從來沒想過他敢做出這種事!
沈嘉燧下臺後場館恢複了秩序,嘤嘤嗡嗡聲卻始終不絕,導播好幾次把畫面切給第一排的沈嘉燧,他周圍的人們都如坐針氈,恨不得離他遠點,他自己倒顯得若無其事。
最後頒發的大獎是“最佳電視劇”,“微暗的火”與“榮耀”一個都沒拿到,至此這兩個熱門劇組在本次電視節可謂顆粒無收。換以前這樣的爆冷肯定會引發争論,現在嘛,包括兩個劇組自身都沒太在意,人們讨論的重心始終圍繞着沈嘉燧和他的那番話。
頒發大獎的按慣例是電視臺領導和組委會籌辦方代表,本次又加上了贊助商代表,公羊弼欠了欠身,請兩位中年官員走在前方,他再緩步從容地跟在後面。
看到公羊弼,臺下的沈嘉燧和電視機前的元寅不約而同地挺直脊梁,筋肉緊繃,有種風雨欲來的預感。
但公羊弼并沒有說什麽,他全程都表現得不符合人設的低調,站在兩名中年官員背後打醬油。
而就在沈嘉燧和元寅以為自己誤會公羊弼時,頒完獎的官員開始盛贊沈嘉燧剛才那番演講,順應他的思路發展下去,號召監管部門和圈內人同時行動起來打擊惡意炒作行為。
臺下又是一陣騷動,不過領導們可比沈嘉燧壓得住場子,大部分人只敢小聲議論,最尴尬要屬剛領了最佳電視劇獎的那位制片人,站在臺上手足無措,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等兩位中年領導發言完畢,公羊弼終于走上前來,“簡單說幾句”。
他的話真的很簡單,恐怕不超過一百二十個字,但言簡意赅,當場又引起轟動。
公羊弼以學府集團的名義投資設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圈內人維護名譽權。很多明星被惡意炒作中傷卻不敢去告,因為證據很難收集,也怕把事情鬧大反而造成不良影響。基金會作為第三方則沒有這個顧慮,只要明星全權委托基金會雇傭的律師,基金會保證在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下為明星讨回公道。
公羊弼最後道:“基金會設立以後的第一位委托人是元寅小姐,我們的律師已經掌握到足夠的證據起訴诽謗人。”
他話音剛落,場館側門走進幾位西裝革履的不速之客,就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們徑直走到胡子恒面前。
“你們是誰?”胡子恒心頭隐約猜到點什麽,臉色慘白,惶惶如驚弓之鳥,“你們想幹什麽?!”
當頭那位西裝男掏出一份壓有紅字的牛皮文件袋遞給他,揚聲道:“胡子恒先生你好,元寅小姐以诽謗罪向您提起訴訟,法庭現已受理,這是起訴書副件,請您收好。”
以胡子恒為中心,沉默如波紋般層層擴散,整個會場安靜了兩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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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轟”一聲,再次爆發出來。
“不是我!”胡子恒懵了,傻了,以他有限的腦容量根本處理不了眼前的狀況,他本能地拼命推拒那份文件,“我什麽都沒做,是、是袁姐,你們去找她,都是她的錯!”
電視信號掐斷了。
…………
……
這場鬧劇讓電視節的收視率漲到前所未有的同時段第一,也差點引發放送事故,電視臺領導喜憂參半,和公羊弼告別以後匆匆離去,看樣子是要想辦法給他的上級一個交代。
工作人員連上手帶吆喝,總算把意猶未盡的來賓們趕走,沈嘉燧在後臺卸完妝,又等了一會兒,既沒等到他的助理,也未見到他以為會出現的經紀人。
他身無分文,車鑰匙也在助理身上,只好到停車場搭順風車。
巧了,他相中的順風車對象也在等他。
沈嘉燧看到一群人團團圍住一輛車,心裏有數,慢慢走近,人群果然為他分道,露出坐在豪車後座上翻閱文件的公羊弼。
“我心情有點複雜,”沈嘉燧不急着過去,他斜倚住旁邊的一輛SUV,忍不住發表感慨:“比起元寅和孔貞他們這對非主流的傻瓜情侶,你覺不覺得我和你更像是霸道總裁與灰姑娘的組合。”
公羊弼聞言側轉頭,他習慣性地揚起下巴,雙眸微阖,目光傲慢而挑剔地從頭到腳掃視沈嘉燧。
好吧,後者按了按頭上的鴨舌帽,不敢再作妖,乖乖地爬上了車。
公羊弼繼續忙,沈嘉燧無聊地找司機借來手機玩游戲,沒多久擡頭看了眼,車窗外景物熟悉,他們已經上了上海到蘇州的高速公路。
他毫不驚訝地低下頭,把別人的手機按得“啪啪”作響。
公羊弼看着文件,仿佛随意地道:“學府集團有意進軍娛樂産業,你和元寅作為影業公司的第一批元老加入,公司可以全額負擔違約金,簽約金和分成自己定,附贈5%的原始股。”
沈嘉燧玩着游戲,比他更随意地答應:“好啊。”
公羊弼頓了頓,皺眉轉頭看他。
“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我以為你那番話至少有一半是說給我聽的。”
潛規則,話語權,資本與尊嚴的較量,公羊弼自然聽出了沈嘉燧的告誡或者說警告,他比他最初的印象更聰明,也更清醒,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僅靠皮相混跡在娛樂圈裏。
“因為我相信你,就像元寅相信孔貞。”比起元寅那個直來直去的愣頭青,沈嘉燧深谙語言藝術,知道該在什麽時候委婉,什麽時候說實話,“人不可能恐懼所有比自己強大的存在,你和孔貞都有力量傷害我和元寅,但這并不代表你們一定會這麽做。你是個好朋友,孔貞證明了這一點,我沒理由不相信你。”
沈嘉燧擅自把公羊弼歸入“朋友”的範疇,公羊弼聽得神色有點古怪,他似乎想笑,嘴角剛露出笑容又抿了起來,垂頭咳嗽兩聲,強迫自己恢複平靜。
沈嘉燧才不管他是真傲慢還是假傲嬌,說是風就是雨,用朋友的口吻熟稔地道:“有什麽工作連坐車都要忙的?你可以睡一會兒,車到蘇州我會叫醒你。”
公羊弼想拒絕,卻在開口的剎那真的感覺到困意,他遲疑了那麽一瞬,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
沈嘉燧扭頭看時,公羊弼已經背靠皮墊打起了盹兒,他不知道多長時間沒睡過,這麽一會兒功夫竟發出斷斷續續的鼾聲。
公羊弼手中的文件往下滑落,沈嘉燧順手撿起來放到兩人中間,他又找司機要了張毯子,輕手輕腳地蓋住公羊弼。
高速公路兩側路燈齊整,他們的車前燈後燈也大開,一駛而過的時候像極了拖曳着尾巴在星海中遨游的彗星。
沈嘉燧調低音量,繼續玩起游戲。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問沈嘉燧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就像這章裏公羊弼說的,他是一個非常聰明和非常清醒的人。元寅從來沒想過她和孔貞之間的身份差別可能會給她帶來禍害,沈嘉燧幫她想在前頭。孔貞和公羊弼的成長經歷決定了他們是世間最親密的人,接近于一體兩面,而公羊弼是孔貞俗世的那一面。沈嘉燧一直在通過公羊弼試探孔貞,同時試圖改變他和元寅在公羊弼心目中的地位。公羊弼以前只把元寅當作孔貞的小玩意兒,雖然他很有教養,他從不表現出來,但沈嘉燧警醒了他,他終于試着用平等的目光看待這兩個人,真的和他們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