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要也罷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今天只碼了一千字,更在這章後面
貞妹是個完美主義者,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宅男,所以想法總是過于理想主義……就讓寅哥來收拾他吧。
公羊弼剛下飛機就接到緊急電話,馬不停蹄地從上海驅車至蘇州,不斷更新消息,等到進入棋院,焦慮暴躁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
像往常一樣,他遣走了所有的助理和秘書,先到棋院屬于自己的房間休整了一番,洗澡、進食,換掉風塵仆仆的衣物。
他是不穿漢服的,衣櫥裏挂滿了熨燙整齊的西服和襯衣,随便撿一套換了,再穿上鞋底都一塵不染的锃亮皮鞋,走出房間的公羊弼又恢複成無懈可擊的“霸道總裁”。
他連手機都關掉了,以學府集團今時今日的資産,以他在集團中所起的作用,即使時間真的等于金錢,他也擔得起虛擲光陰的損耗。
公羊弼在棋院中不疾不徐地漫步,因這幢建築算是他親自督造,比孔貞還要熟悉幾分,所以一路行來避開了棋院的學生和“閑敲棋子落燈花”的工作人員,竟被他悄無聲息地接近內苑。
外院的那間靜室不過是為了孔貞授課方便臨時辟出來的休息室,整個內苑才是他真正的居所,公羊弼轉過一條滴水回廊,左手邊長長的屋檐遮暗了天光,檐角垂鈴,青郁的蒼苔由闌幹根處往外斜斜伸展。
公羊弼遙遙聽到了音樂聲,走得越近聲音越清晰,他對古典音樂涉獵不廣,但這曲目名震中外,聽到耳裏立時便分辨出來。
“‘十面埋伏’,”他自語道,“氣得不輕啊。”
那是用古筝演奏的‘十面埋伏’,比起常見的琵琶演奏的版本,古筝版哀凄不足,铿锵過之,可能由于彈奏的人是男性,原曲又極力渲染戰争,勾出男性天性中暴烈陰晦的一面,聽來竟似金戈浴血,風雷傾襲。
孔貞開着門在彈筝,公羊弼走到他面前都沒有反應,後者也不去打擾他,先至廊下脫了鞋子,只着一雙白襪,轉過身姿勢标準地跪坐在側。
他等了一會兒,孔貞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曲‘十面埋伏’反反複複彈奏,尤其是其中疾風暴雨的段落,被他奏出來簡直就是當頭砸下來的冰雹,聽得公羊弼由頸根處涼到腳底板,身不由己地戰栗。
公羊弼擡頭看他一眼,孔貞沒有戴他的蒙眼黑布,長發也不绾不系,素白道袍似乎從昨晚就沒有更換過,前襟袖口盡是皺巴巴的褶痕。
見他如此不愛惜自己,公羊弼第一次不滿地皺了皺眉。
“以中,”他平靜地開口,“你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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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之前孔貞用來教訓過他的話,公羊弼原句奉還,但似乎沒有起到效果。
“我看了之前的錄像,”他繼續道,“你是因為吃醋發病的?”
孔貞在古筝上着力劃過,筝弦激越長鳴,仿如一聲高天之上的鷹唳。
大家都這麽熟了有些話也不妨直說,公羊弼問:“你要我做點什麽嗎?那個詞叫什麽?‘封殺’?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在娛樂圈待不下去,也可以讓他們跪着過來給你道歉,讓元寅從今往後什麽都不做,就乖乖陪着你,當你的寵物。”
孔貞的琴聲毫無變化。
“也對。”公羊弼似乎不意外孔貞拒絕了他的提議,“都二十一世紀了,大家都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還搞欺男霸女那套,太難看。寵物又怎麽比得了人有意思?”
他安靜了片刻,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點煙的時候又想起和元寅對坐噴煙那一幕,不禁失笑。
他進屋去拿了煙灰缸,回到原位道:“你既然不想她變成單純依附你的寵物,就只能接受她現在的樣子。你要知道,她是個女明星,還是個拍過很多電影電視劇的女明星,就算不拍床戲,吻戲總是少不了,和男演員之間的牽手、擁抱更是家常便飯。如果你接受不了,現在換人還來得及,我也可以給你找一百個純潔的十八歲少女,從小就讀女子學校,背誦《女訓》和《女戒》,保證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
孔貞的琴聲終于發生變化,他連奏幾個高亢的雜音,與整支曲子格格不入,倒像是怒極而斥。
公羊弼微笑道:“你不要?你還是想要元寅?奇怪,你以前對女人無比挑剔,別人多看你一眼你都像沾到髒東西,為此不惜孤伶伶躲進棋院裏。現在你倒是不挑了?為了一個元寅,你什麽原則都不要了?”
孔貞停下演奏,擡首怒瞪他,可惜他現在披頭散發,臉色蒼白,這瞪眼的威力實在要打個折扣。
而公羊弼寧願看到他真情實感地憤怒,也不願他仍是以往八方不動的高冷模樣。
“很好,”他呼出一口煙氣,倍覺欣慰,“我沒猜錯,她果然對你的病有利。”
孔貞沒有理會他最後一句話,把手從古筝上收回來,取下撥片,垂眸凝視自己沁血的指尖。
良久,他淡淡地道:“不要難為她,她沒有做錯什麽,是我錯了。”
孔貞将刺痛的右手緊握成拳,又慢慢展開,“我以為她愛我,是我的錯。”
公羊弼越聽越不對勁,不由皺了皺眉,掐滅煙頭,本來略為放松的姿勢也重新變回标準端正的跪姿。
“我不知道你在鑽什麽牛角尖,你應該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确定元寅是真的喜歡你,誠然你身邊不缺愛慕者,但你這麽久以來只對她另眼相看,我根本不敢指望未來幾十年裏出現第二個特例。”公羊弼疲憊地籲出口氣,像教育不懂事的孩子那樣語重心長地道,“你覺得她哪裏不好,咱們可以讓她改,不能僅憑一時的舉止失當就徹底否決她整個人,你明明還想要她!”
孔貞默然半晌。
公羊弼以為他緩和過來,頓了頓,又用安慰的語氣道:“我調查過,元寅和沈嘉燧只是朋友,兩邊經紀公司安排炒作的緋聞對象,他們并沒有暧昧關系。當然了,你有權不喜歡她和沈嘉燧太親近,我等下找她談一談……”
“不用了,”孔貞打斷他,“我在乎的不是那些。”
“我不關心她的過去,她交過幾個男朋友,有沒有愛過別的什麽人……就算現在,她為了工作和別的男人言語暧昧、牽手擁抱,這些我都能理解。”
你能‘理解’?可是你的話已經超出我的理解範圍!公羊弼抿了抿唇,硬把湧到嘴邊的質問咽回肚子裏,忍不住腹诽道,既如此你又吃什麽醋?還因為吃醋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病暈倒!
孔貞臉色慘白,神情卻鎮定異常,他和公羊弼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能猜到對方為什麽欲言又止。
他低聲道:“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對待沈嘉燧的态度……她對他和我是一樣,不,或許她在沈嘉燧面前要更坦誠,更依賴。”
他回憶起聽到的幾句對話,還有扯開黑布看見的那一幕,元寅在沈嘉燧面前和在他面前有那麽多不同,她可以放松地信賴沈嘉燧,對他撒嬌,向他哭訴,而自己甚至連她為什麽覺得委屈都不知道!
“以前我以為我對她是獨一無二的,而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并不是。”
“那不一樣,沈嘉燧是她最好的朋友,就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公羊弼再想不到他糾結的點會在這裏,只覺頭痛無比,“你可以讓她和他保持距離,但你不能強迫她把你的重要性放在沈嘉燧之前,你們才認識了三天,而不是三年!”
孔貞寸步不讓地道:“可那才是愛情不是嗎?”
“那只是書裏的愛情……”公羊弼試圖理智地向他解釋清楚某些沒談過戀愛的大齡宅男才會有的錯誤觀念,“‘春日游,杏花插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拟将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那是故事裏愛情,是我們男人臆想出來的東西。世上不會有那種女人,女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血肉之軀,和我們同樣存在千絲萬縷的社會關系,怎麽可能期望她們盲目地把愛情放在首位,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沒有嗎?”孔貞不置可否,“那就沒有吧。”
“如果世上沒有完美的愛情,那就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