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危機來臨(一更)
泰元華四年前與馮将軍府的嫡子馮堅棱定了親事。本來這樁婚事,都說是泰元華高嫁了, 因為馮将軍家不但家財豐裕, 且馮堅棱還是将軍的嫡長子。而泰元華的父親不過是一個落魄伯府裏的隔房叔叔。
在定親時, 這婚事甚至還引來了杜氏的嫉妒和不滿。不過還沒等杜氏搞出點什麽幺蛾子來, 那馮将軍就突然去世了。
這一下, 不但馮堅棱要守孝三年,将軍府也得換了匾額。他家雖然風光富貴,但皇家并未賜爵于他們。因此, 馮将軍一死, 他們府就只有一個馮堅棱身上還挂着個從六品的閑職。
待到喪事辦完後, 馮将軍府就改成了馮府。在京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不過,他們家雖然失了勢,但泰二叔卻并不打算悔婚。兩家約好, 待到嘉和二十二年六月, 就正式完婚。
因為婚事拖得比較久,泰元華的嫁妝都備得差不多了。眼下還有兩個月時間 , 把一些衣物再改改尺寸也就沒事了。
孟岚琥想着, 待到泰元華出嫁後,二叔一家就該離開伯府了。等他們回了老家後, 不管是偷人也好, 還是半夜翻誰家院牆也罷,就都與泰伯府無關了。
想到這裏,孟岚琥心中生出一種輕松, 在給泰元華辦婚事時,不但沒有克扣東西,還大方地多陪送了些。
她的這份情,泰元華臨出嫁那天,特意感謝了一番。
雖然泰元華不知道父親為何定要回祖籍去,然而,既然他決定了,那就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而這事,如果是因為被伯爺和伯夫人所迫,父母做為伯爺的長輩,應該可以找族長做主,可他們對此事都保持了沉默,看來這其中的隐情并不是伯爺做了什麽對不起她們家的事情。
想清楚了這些,再看伯夫人對自己婚事的态度,泰元華就很難不心存感激了。
可與她看法相反的泰元梅則一直認為,孟岚琥如此大方,不過是急着想趕走她們家罷了,根本就沒安好心。
泰元華做為一個出嫁女,對家中衆人都有些不舍與牽挂。
可比起父母和八歲的幼弟,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妹妹。做為姐姐,她實在太了解妹妹的心思了。
因此在出門前一天的晚上,她特意拉着泰元梅說了半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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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她這番努力,換來的不過是泰元梅的不屑,“姐啊,別說了,趕緊睡吧,明天你可要出嫁了吶,啊,睡吧睡吧。”
雖然嘴裏這樣說着,可她心中卻是因為覺得姐姐太過迂腐,太傻,被別人幾句好話和一點東西就哄了去,性子又軟,實在是沒什麽好交流的……
就這樣,嘉和二十二年六月初六,泰元華出嫁了。
按說這婚事辦完了,二叔家就該準備離府返鄉的事情了。可誰知,還沒等孟岚琥開口提一提,伯府裏就開始接連出現怪事。
先是一株百年的梧桐老樹開始枯死,接着南苑的一口井水中開始連續冒出紅水,最後還有一個池塘裏開始不停地冒出氣泡,咕嘟嘟的,看着就很詭異。
這些怪事剛一發生,一則傳言也在伯府中悄悄地散播開。說是逝去的老伯爺因為知道自己弟弟要離府,心中難過,才搞出這些事來挽留。別說,那冒泡的池塘還正是老伯爺淹死的地方,因此這流言竟然還被不少人接受了。
下午,孟岚琥和吳敏正在商量。
“怎樣?有查出什麽問題嗎?”孟岚琥問道。
吳敏搖搖頭道:“我這三天夜裏把三個地方都守了一夜,可是并沒人出現在附近。”
孟岚琥點點頭道:“行,你趕緊休息休息去。晚上我讓趙英喊兩個人去盯着,如果動起手來,你幫着點就行。”
晚上,泰藹鑫回家後,孟岚琥把府裏的怪事和流言對他說了一遍。
“這事應該是二叔他們弄的,很明顯是為了不想回老家去,做出來的。”泰藹鑫也同意孟岚琥的看法,點頭說道。
“嗯,原因倒是不複雜,可我就是有點奇怪,下人中并沒什麽奇怪的舉動,他們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些事的?這個如果不查出來,就算他們走了,我也不安心啊。”孟岚琥一邊輕輕揪着相公胳膊上的一丁點皮肉,一邊緩緩說道。
泰藹鑫被揪得有些麻癢,決定君子來而不往非禮也,也伸出爪子去揪了揪娘子的一丁點肉肉,只是那位置有點特殊,引來了孟岚琥一記白眼和一句“沒羞沒臊”的表揚。
就在伯爺夫婦對府裏的怪事有點摸不着頭腦時,城西泰家那裏卻來了兩位熟人。
佰子蘇他們開心地拍打着一副道士打扮的宋山苗,而老道袁海生如今也一派道骨仙風、精神矍铄的模樣,早已不是初見時那副時日不多的慘狀了。
“山苗,哦不,應該是清風道長,你怎麽和袁道長跑來京城了?”窦寶好奇地摸了摸宋山苗的拂塵問道。
宋山苗一揮拂塵,頗有點仙氣地行了個禮,道:“我與師父是收了京中龍虎觀的帖子,前來參加七月十五中元節時舉辦的授箓大典的。今年我師父要第三次加箓了。”
說完,他眼露敬重地看了看自家老頭子。當年看着只是個潦倒的窮老道,不曾想袁海生年輕時早就經過了初授和二次加箓。按他的功德和修行時間算,袁海生早滿足三次加箓的要求了。可他後來四處游走,居無定所,京中管理者聯系不上他。他自己也對這些品級不太上心,所以直到在夏麻縣的龜山觀中定居下來後,才與京中重新恢複了聯系。
也因此,今年的中元節授箓典禮才會特意給他們發了帖子,而袁海生也就是覺明子道長也将在這次獲得三次加箓,成為三品道士,授得“五雷道箓”。
下午,泰祥博得知宋山苗師徒來了京城,就去同孟岚琥打了個招呼,要去見見故人。
誰知孟岚琥忽然開口道:“慢着,慢着,我記得你游歷歸來後曾經說過,袁道長非常善于蔔算天象方位,是不是這樣?”
泰祥博點頭道:“确實如此,像天候節氣,袁道長就算得非常準。方位推算上,我只是在後來跟子冠通信中,得知道長幫不少人家找到了失物,并沒親眼見過。”
“恩,那這樣,你把咱家最近的幾件怪事都同道長說說看,問問他可有什麽主意。”孟岚琥覺得既然袁道長善推算,說不定也能幫忙看看府裏的事情。
果然,在聽過泰祥博的描述後,袁海生慢慢捋着胡須,想了片刻後,說道:“這事,确實古怪。如果沒有人在裏面動手腳的話,那保不齊就是貴府的地氣發生了變動。不過沒有親見過,我還不能肯定。不知能否讓我進府一看?”
袁海生和宋山苗早就想找機會報答一二,如今伯府有事,自然是想盡盡心力。
泰祥博回去問過父母後,第二天,袁道長就帶着徒弟進了伯府。
聽說伯夫人請來了道長看風水,伯府裏的下人們既好奇又有點緊張,生怕真查出點什麽吓人的鬼祟玩意,那今後晚上都不敢出門了。
而北苑中,泰和仁一臉冰冷地看着唐羽,他此刻再看這張美豔絕倫的臉,只覺得心底發寒。
“是你做的吧?你就這麽不想跟我走?不是都說不找了嗎?”泰和仁皺眉問道。
唐羽歪着頭,微微笑道:“我哪兒又那麽大本事?不然這些年,早就該找到東西了。不過我還真不想走,難道你就心甘情願地去那鄉下種地嗎?我才不信吶,呵呵。”
泰和仁眼角抽了下,道:“若是你敢對我泰家行不利之事,送一張休書與你,我還是舍得的。”
唐羽“撲哧”噴笑出聲道:“你呀,怎麽還這麽傻兮兮,真出了事,你我連性命都難保,休不休的還有何意義?”
泰和仁渾身僵硬了下,他無法從對面女子身上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只嘴上威脅一下又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廢物。
可當他得知唐羽去找孟岚琥說要留在京城時,竟然被拒絕了。這事無疑讓他意識到,情況恐怕不是他以前想的那樣。
若泰藹鑫與孟岚琥真是陳軒的人,那他們定然不會拒絕唐羽的留下才對。他們應該是一夥的啊?趕走自己,留下唐羽,不是更方便他們今後行事嗎?
于是,這幾天,他就開始想法設法地接近泰祥博、佰子蘇和窦寶三人。
在他看來,這三人畢竟年少,從他們嘴裏應該能問出點真事。
只是他不清楚,泰祥博三人在二叔公頭一次找他們談話時,就彼此通了通氣,還把這事告訴了孟岚琥。
孟岚琥雖然不了解泰和仁想做什麽,但他們家沒什麽事不能見人,于是就讓他們實話實說,若是不想說的話,就自己想法子開溜吧。
因此,泰和仁雖然也從泰藹鑫三人那裏了解到了一點他們在夏麻的經歷,可到後面就覺得這三個家夥根本就是三條泥鳅,問多幾句,就都滑溜溜地跑掉了。
雖然泰和仁對此忍不住嘀咕幾句“非誠實君子也!”但多少也感覺出,自己這個伯爺侄兒恐怕還真不是王爺私生子。
不然的話,如今這局面,他們與杜氏不是應該抱頭痛哭,母子情深嗎?為何相處起來,竟然還不如對那個瘋姨娘來的親近?
而且,他們剛到夏麻時,據說是病的瀕死,後來連孟岚琥都險險病死,也沒什麽來歷不明之人伸出援手,都是自己扛自己熬,再加上左鄰右舍幫襯一二,這才度過了那些困苦艱難。
這完全不像一個隐藏在暗處,手握父輩財富與勢力的皇族遺子該有的經歷。
此時,泰和倫的眼前漸漸清明起來,把過去那些沒有真實根據的猜測去掉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從沒注意到泰藹鑫一家進府前後的表現,與皇家私生子實在是相差太遠。
正常來說,一個皇叔的遺子不應該是在外地迅速發展壯大,把自己的勢力發展起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後,再返回京中低調行事,暗中收買關鍵人物,最後亮出身份,一舉那啥嗎?
可泰藹鑫一家,到了外地,差點沒挨個死一遍不說。好不容易活過來,竟然窮得還不如鄰居賣豬肉的。
而泰藹鑫這位“皇叔遺子”竟然跑去做什麽一個月半兩銀子的書吏,雖然後來升上來了,可他別說打下什麽堅實基礎了,進京時還只剛剛過了吃飽穿好的階段,這實在是……太弱了吧?
而等他們進京後,也是做個小七品司員,後來進府前後,還把伯府的醜事搞到滿京城皆知的地步,這以後要是真想去争霸一下的話,就不擔心走出去,別人拿這些醜事笑話他嗎?
這哪兒是想搞大事的态度,分明就是睚眦必報的混不吝嘛!
帶着這些疑惑與想法,泰和仁等到袁海生師徒進府後,也跑到跟前去看熱鬧了。
今日正是泰藹鑫休沐的時間,因此他親自出面陪着袁道長師徒在府中查看。
雙方都不是什麽愛說場面話的人,彼此見了禮後,就直奔主題了。
看過枯萎的大樹、泛紅的井水和冒泡的池塘後,袁道長又繞着整個伯府轉了兩圈。
此時已經花了快一個時辰,不少看熱鬧的下人都覺得無趣,各自散去了。
而泰藹鑫跟在袁道長身邊,卻一句催促的話都沒有多說。
袁海生見狀在心中暗自點頭,于是,就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伯爺,你看,”袁海生蹲下身,撿了個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不多時,就見一個伯府俯視圖出現在地面上。
然後袁海生把那三處發生怪事的地方标注了出來。接着他輕輕一劃把這三處連接了起來,竟然是一條筆直的直線!
泰藹鑫一見這情況就覺得很詭異,他沒有立刻出聲詢問,而是轉身讓趙英和蔡管家把周圍看好,不許別人靠近。
接着才蹲下身,低語道:“道長,為何這三處會在一條線上,可是有什麽講究嗎?”
袁道長搖搖頭道:“我剛才在府中查看時就覺得有些地方修得不太對。從東西苑看,修建時必然是請人看了方位的,各處都很符合風水講究。可再看北苑和南苑……”
說到這裏,袁道長搖了搖頭,聲音也更小了些,道:“你看,如果按風水講,這池塘所在的地方,是不應有水的。這裏才是北苑中最宜修建書房、客廳之處。而這梧桐樹,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五十多年前移植來多,而這裏其實應該修的是女子閨房。至于這水井就更古怪了,它這裏根本就不适合打井,就算打了,出來的水也并不适合飲用,味道會很難聞的……”
“道長的意思是,北苑修得不合理?”泰藹鑫聽着有點暈,他感覺道長是在說當初北苑修建時是胡亂瞎搞了一通。
袁道長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把話說白了,“其實不止北苑,你看南苑,我也找出了幾個地方都是本該修建住人的房舍的,結果卻某明奇妙變成了各種其他東西。但是……你看,如果我把這些地點都連起來……”
袁道長邊說,邊在南苑也點了幾處,然後随着樹枝在地上輕輕劃過,這些點竟然也連成了一條線,而且還與北苑那三個點連出的線正好接上!
泰藹鑫腦子一陣快速轉動,他突然吸了口冷氣,睜大雙眼望着袁道長。
老道士知道伯爺這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點點頭道:“伯爺最好查查這宅子五十年前是何人所住,而且,您看,把這條線從伯府劃出去,朝北直走,就是……”說着,老道朝那九五之尊所在,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下,泰藹鑫才意識到什麽,吓得腿都抖了一下,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袁道長擡手,把那地圖認真擦去。邊擦邊小聲說道:“伯爺放心,此事老道進了棺材也不會說出去,只是伯爺若要查,最好在梧桐樹下開始,那裏是最合适的地方。”
泰和仁本來還想看看那老道看完宅子後,是不是要搞什麽升壇做法、除妖驅魔的。誰知道,遠遠地就看他和伯爺蹲在地上,小聲嘀咕了半天後,竟帶着那小道士徒弟直接離府了。
泰和仁有點失望地回去後,看到唐羽正對着窗外發呆,連有人進屋了都不知道。
考慮了一下,泰和仁也沒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就溜溜達達去書房裏想心思了。
而泰藹鑫在得知了自家地下很可能有一條直通皇宮的地道後,心裏是火燒火燎,又是驚恐又是後怕。
更麻煩的是,查地道這事還不能讓府中下人去做,風險太大了。
因此,晚上,伯爺就焦慮萬分地同娘子說了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要我倆半夜扛着鋤頭去挖梧桐樹嗎?”泰藹鑫在房中繞着圈。
孟岚琥也被自家地下可能有直通皇宮的地道給驚到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上輩子宮中發生過什麽“地道中竄出反賊,謀害刺殺皇帝”的事情。
半晌後,孟娘子開口道:“既然袁道長說,要我們從梧桐樹處查起,那意思就該是,這裏找人挖一下還是可以的,對吧?”
泰藹鑫停下來道:“可,萬一挖出個什麽,咱們就危險了!”
“挖個樹的話,只要力氣足夠,兩三人也就夠了。這樣吧,我弟弟那力氣能頂十個人,他一個,再加上你……你就算了,再加上趙英一個,那小子也一身腱子肉。然後把博哥兒、佰子蘇和窦寶都叫上,哦,對,還有吳敏,這不就有六個人了?然後,咱們就找個時間,說是要驅邪之類的,把梧桐樹旁邊的人都清了,然後開挖!到時候就算挖出個皇爺爺來,咱也不……”孟岚琥話沒說完就被泰藹鑫捂住了嘴巴,兩人對視了一會,竟樂了起來。
誰能想到,他們這對小夫妻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如今竟然牽扯上這麽要命的大事!可如今有家人可以依靠和信賴,竟讓這本來吓死人的事情變得有幾分詭異的好笑。
一想到父親兒子小舅子,甭管你是大理寺少卿還是禦前侍衛甚至還有剛出爐的探花郎,如今都要齊齊揮着鋤頭挖坑刨土的場景,兩人忍不住又樂了一會。
孟岚重在得知要去姐姐家挖地道時,一點害怕也沒有,還興奮地問道:“姐,要是地道裏放了什麽好寶貝,能不能給你侄兒侄女搞來當個嫁妝啥的?”
孟岚琥被自己心太大的弟弟問得無言以對,只好看在侄兒侄女的份上,送了他們爹爹一對大白眼。
十天後,又值休沐,伯府中,湊齊了人馬,清散了附近人員,驅邪祟(挖坑刨土)活動正式開始!
不得不說,練了武功,力氣又大的孟岚重一旦盡全力開始挖坑,那速度真是杠杠地。
幾人合抱的粗壯梧桐樹,不到一個半時辰就被刨了出來。
那些好奇的仆人遠遠看到枯萎的梧桐樹嘩啦啦倒下時,都發出了驚呼聲,看來這邪祟很厲害啊!
而北苑的唐羽則面沉似水地朝那梧桐樹的方向死死盯着,她的手指在窗棱上都摳出了幾個印子。
“但願他們只是把樹挖走而已,不然事情可就麻煩了……”唐羽心中忐忑不安,可如今她已經沒法再做什麽了。
而孟岚重這邊,把樹挖出來後,并沒看到什麽可疑的地方。于是幾人又把坑洞刨得更深了些,果然就聽一聲脆響,孟岚重的鋤頭顯然挖到了點東西。
大家停下手,借口休息休息,再确定了次,周圍沒有留下什麽偷溜進來的家夥,這才分了四個人在坑洞周圍看着四個方向,而孟岚重則繼續在坑裏挖。
不多時,一層青石磚露了出來。而在這層石磚中,還有個很小的缺口。
作者有話要說: 泰藹鑫:娘子,你是如何知道趙英長了一身腱子肉的,你今天要不給個說法,我就和你沒完!沒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