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董素菲說:“那可不準你去辛苦別人”
業界瘋傳,SET酒店王國正在改朝換代。據說,宋氏大公子宋辰逸已經和SET一班實質性掌權的老臣們簽訂了某些條款的合作協議,力求聯合宋氏及SET董事會的權利,聯手将近日方才回到美國,還沒坐穩位置的譚修文趕出SET董事會。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這個消息的不胫而走使得整個SET人心惶恐。宋氏近幾年在商界可謂是異軍突起,完全掃淨幾年前的劣勢環境。而如今,宋氏行為讓人無法不注意它想要染指酒店業的野心。那些原本由譚志明一手提拔上來的老臣子聞風,一部分迅速倒戈,另一部分則持觀望狀态,暫時保持了中立。
董素菲來美國已經差不多八個月了,也不急着去找工作,反而受譚修文叮囑,操心結婚事宜。雖然譚修文沒有說,但是從報紙新聞中,董素菲也多少猜出了譚修文如今的處境。他最近回來的越來越晚,臉上的疲憊之色雖多加掩飾,但仍舊可以讓旁人察覺他的辛苦。
一天晚上,譚修文仍然很晚回來,推開門,只見董素菲竟然在沙發上睡着了。他走了上去,看着董素菲的面容,輕輕用手指觸了觸她的面頰。董素菲睡夢中似乎感覺有東西在觸碰她,不由醒了過來。睜開眼只見到譚修文溫柔的看着她,不由一笑,順勢将他的手握住,輕輕道,“你回來啦,吃過飯了沒有?”說罷就欲起身,為其洗手作羹湯。
譚修文按住她的身子,将頭靠在她的懷裏,“別動,讓我靠靠。”
董素菲見他如此,想必是真的累了。她見過SET那幾個老頭子,個個都是譚家的人。也許正是因為均是根正紅苗,所以都想要揭竿起義自己來嘗一嘗做這個皇帝的滋味。不要說在商場上,就算和他們一起吃頓飯,董素菲都覺得頭疼得很,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個個修的跟個人精一樣,哪個不比譚修文資歷深,哪個不比譚修文心機重。而如今,想必他在SET應該差不多是處于架空狀态,而譚志明又因為身體原因被迫退于幕後,只留他一人苦苦獨撐。
她摸了摸譚修文的頭發,然後輕輕幫他按了按摩,譚修文的嘴角不由上揚,說了句,“真能幹。”
“我今日去看了爸爸。”兩人一回美國就立刻注冊結婚,如今只差一個儀式,卻過起了真正的夫妻生活。“爸爸今日氣色好多了,還問着我們婚禮的事。”
譚修文微微睜開眼睛,含笑問道,“那麽,譚太太,婚禮的事你籌備的怎麽樣了?”
董素菲看他的樣子不由好笑,“好像這個婚禮只是我一個人的一樣,譚先生不準備參加嗎?”
“誰說的!新郎我可是當定了,別人可別想當!”他伸手将董素菲的左手拿了過來,觸摸着上面的鑽戒道,“你都收下了我的賄賂還準備反悔不成?我可是不退貨的。”
董素菲見他這俏皮樣子,不由嬌嗔地打了他一下。譚修文微微嘆了口氣,道,“本來這婚禮應當是我去籌備才是,沒想到一回來就忙得團團轉,這些都要你去操心,真的辛苦你了。”
心意被他人感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董素菲聽此也不由心頭一暖,她故意說道,“那可不準你去辛苦別人。”
撒嬌?嗔怒?
這樣子的董素菲讓譚修文覺得很是可愛,不由閉上眼睛,獨享她的按摩。
此時,深夜、暖燈、愛人,這樣子的情況下,董素菲似乎有些恍惚但是又有些幸福。
她想起今天下午去醫院看望譚志明的時候的情景。那時候董素菲的心思不由被譚志明桌子上的報紙所吸引,今日報紙的頭條仍舊是SET高層變動風波。
“素菲,素菲?”譚志明發現兒媳婦又走神了。
“哦!爸爸”董素菲回神,“您說什麽?”
“我剛才問你呢,聖誕節快到了,你和修文跟着我們一起去外公家裏過節好不好?”他和藹的笑,“到時候家裏人都在,很熱鬧,這樣大家見了一面,等到過年的時候,沒準你們還可以回國一趟,到你爸爸媽媽那裏去過年。”
“這怎麽可以啊?”董素菲一驚,眼神又不自覺的瞄向那份報紙的內容。
譚志明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方知惹她心不在焉的究竟是什麽,他微微一愣,相比董素菲也知道了譚修文目前的孤立無援。但他微微一笑,說道,“可以,沒有關系的,過年我們家得回譚家老宅過,那裏的人很多,我們的應酬也多。而你媽媽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裏過年,女兒又在國外,難免太冷清了。今年是你出嫁後的第一年,她一定不習慣,你帶着修文回國一趟,等過完年再回來也是可以的。”譚志明對乖巧的兒媳一向和言細語。
聽到這話,董素菲心裏很是開心,但是又似乎覺得不妥,只能遲疑說道,“那我晚上和修文商量一下吧。”
譚志明點點頭,又笑了起來,“修文肯定願意,他從小就不喜歡回譚家老宅過年的。”
董素菲疑惑地看了看他,他淡笑道,“他不喜歡那些人,譚家給他的壓力也大,而且幾年前他也是被譚家的長輩親自趕出董事會。修文其實還是個孩子,有些時候氣性實在厲害。雖然他一直跟我說,他已經不在意了,但我知道,如果他不在意,那就不可能寧願出去自己打拼,也不願意回來接手SET。現在他知道厲害了,可是卻真的有點晚了。要是他在我身體還好的時候就回來,不至于如此。”
“所以這次修文回來,雖然面對董事會老臣的壓力,你也不去管他是嗎?”這個問題董素菲想問很久很久了,都說譚志明把持整個譚家與SET幾十年,是極厲害的大人物,那麽譚修文現在這麽難,他為什麽不教教譚修文呢?
“爸爸,您是不是要給他一點教訓,然後再幫他呢?”她問。
譚志明有些遺憾的搖頭,“早兩個月,我還有這種想法,現在不可以了。”譚母不在,病房裏只有兩個人,他終于可以很放松很坦然的說說心裏的想法,“素菲,我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我多麽希望把我這一輩子所有的經驗、所有的教訓所有的一切都教給他,我希望他比誰都好,可是來不及,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等不了他慢慢來了。剩下的不多的日子裏,我得看着他如何受煎熬,如何熬過來這次,或者失敗也沒關系,我還能教他怎麽爬起來——這是最直接的一課,也是我最後能夠陪他上的一課。”
“爸爸,您不要這樣想……修文工作很努力很忙,但是他每天都在找最新的資料和醫生,他們都說你這個病很有希望康複的,真的不會有事。”董素菲眼眶驟紅,聲音都變調。
秦蘊還是很溫和的笑着,“我知道,孩子。可是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總不能陪他一輩子。要陪他一輩子的人是你。素菲,你是個很好的孩子,和我們家修文結婚,委屈你了,我心裏一直都知道。可是,做父母的都自私,我啊,實在很高興有你陪着我的修文,以後……他就拜托你了。”
他頓了頓,眼光也不由停在那一份報紙上,臉色也變得肅穆起來,“修文是我的兒子,我又怎麽不知道他呢……他一路走來,從這個州最好的junior school到senior school,然後又到全美最好的H大讀着法律和金融學士和碩士雙學位,我又怎麽能不為他感到自豪。”說到這裏,他似乎回想起往事,眼眶有些微紅,但仍舊溫和笑道,“我記得當年他大學畢業的時候還是以學生代表的身份上臺講話。那時候,他穿着學士服,昂首挺胸的走上講臺,對着下面呼啦啦的聽衆講着題為《future》的演講,我和他媽媽就坐在底下,看着他,那麽自信那麽為他驕傲。”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董素菲,有些無奈道,“可是也正是因為他的自信和驕傲讓我對他很是擔憂。修文他……一路走來……太順了!”他蹙了蹙眉頭,繼續說道,“就算他認為的自己三十幾年人生中還是有些波折,但是相對別人來說,這種波折其實真的根本不算什麽,也許恰恰是這些波折才讓他的人生有了一點點生氣,也讓他的人生有了一點點真實感。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明不明白?”
董素菲點頭。
譚志明見此,欣慰的笑了笑,繼續道,“我知道,別人眼中的修文自信、驕傲,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以及別人望塵莫及的資源。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會這樣想。所以,我和他媽媽總是喜歡打擊他,因為如果我們如同外人一般還是對其稱贊不已,其實是害了他。我一直知道,修文的一切會讓他的人生閃耀,但是也恰恰是他的一切會讓他沉迷于一時的得失。他的抗壓能力很強,但是他抗挫折能力很弱,幾年前不過是掃出董事會這一件事情就讓他耿耿于懷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完全釋懷。所以這一次,我幫不了他,也不能幫他。我去世後,別人不會再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予他面子,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基于我僅剩的面子上建立屬于他的面子。”
譚志明說的一切,董素菲都明白。
她和譚志明之間其實沒有太多的接觸,他平時總是嚴肅的,哪怕對她比對秦宋更和顏悅色幾分,可在她心裏,他都是應該小心翼翼尊敬着的人。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不了解他對待譚修文的心,或許是站在一邊的緣故,她反而看的很清楚,他一直以來對譚修文寄予了多麽大的期望。他自始至終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疼愛着這個兒子。譚修文從小千人疼萬人寵,可那麽多的愛裏面,譚志明始終堅持着他最特殊的那一份。
他不是不能幫譚修文渡過這關,只是,譚修文以後的日子裏還會遭受許許多多類似的磨難,那時候他已經不在,無法像現在這樣從頭至尾盯着,默默的把他所有的不足與缺失都看在眼裏,等到最終難以跨越時,可以一一為他分析排解……他生命的這最後珍貴時光,他用來默默的陪他親愛的兒子一同承受這場成長與蛻變的煎熬。這樣,以後他的修文不管遇上什麽,都會想起當初如今,會回憶起,他父親最後留給他的這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
從譚修文卷開始,就每周4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