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黎家,黎炎卿的卧室裏。
昭昭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她對面的黎炎卿,心裏在不停地想着離開的辦法。
今天下午,她在學校辦完了複課手續,正要往校外走,卻突然被人從身後用手帕捂住了嘴,然後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等再次醒來,昭昭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這間屋子的床上,而床邊還坐着黎炎卿,吓得她立馬從床上蹦了下去。
昭昭本想奪門而出,但是打開門就看到黑西服堵在門口。她出不去,只好走回來質問黎炎卿到底要幹什麽。
黎炎卿讓她到椅子上坐好,說會告訴她要幹什麽。
沒辦法,昭昭只能按他的要求坐到了椅子上。
此時,在聽到黎炎卿接了自己老公的電話,并讓他過來時,昭昭坐不住了。
“黎炎卿,你到底要做什麽?你讓榮祈湛過來做什麽?”昭昭沖着他吼。
黎炎卿輕笑了一聲:“這麽擔心他?昭昭,你就這麽喜歡榮祈湛?”
沒等對方回答,他又接着說:“昭昭,如果上一世你先遇到的是我,你會喜歡我嗎?你信不信,我只會比榮桓更疼你,更愛你,把你當成心尖尖,為了你贏下整個世界,決不會讓你傷心避世。”
“不!如果上一世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也一定不會愛上你。黎炎卿你知道你跟榮祈湛的差距在哪嗎?”昭昭冷靜得看着他說。
黎炎卿挑了挑眉:“說說看!”
昭昭深吸了一口氣:
“愛與自私的區別!
“上一世,我不是在見到榮桓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那時我還咬傷了他。可他卻不顧自己流血的傷口,反過來安撫我,喂我吃肉條,哄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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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炎卿,還記得我與你的第一見面嗎?我也咬了你。而你是舉劍刺向我。如果不是洪祥風替我擋了那一劍,我就會死在你的劍下。
“所以,你怎麽敢說,如果你先遇到我,你會比榮桓更愛我呢?
“再對比下你們倆上一世的所做所為吧。榮桓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依然一心愛民,救民于水火。可是你呢?不說你弑父殺兄,就說你如何對待你的子民。你讓他們過了十年水深火熱的日子。那十年可謂生靈塗炭。
“一個是高尚溫和的人,一個是自私暴虐的人。黎炎卿,你說我該愛誰?”
聽着韓昭昭的話,黎炎卿的神情從漫不經心逐漸變成了一臉怒色。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一開始就是暴虐之人。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嗎?你知道我父兄母親都對我做過什麽嗎?是因為他們,我才會變得如此暴虐。我不自私,呵呵,我不自私的話,大概早就不存在于這世間了。”
黎炎卿沖着韓昭昭低吼。
昭昭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上一世榮桓的身世有比你好嗎?別再找借口了,你到現在都沒有認清自己。人無私,不代表要蠢。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努力去做個好人,這才是最大的智慧。”
韓昭昭的話讓黎炎卿突然陷入了無盡地自我懷疑。從沒有人給他講過這些。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全世界都負了他,所以他才要去負全世界。
昭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黎炎卿,你真的愛我嗎?你就憑着上一世見過我一面,看了我十年的畫像和太子給我作的詩就愛上了我?不,你根本沒愛過我。
“你之所以非要得到我,只是因為我是榮桓或者說是榮祈湛的女人。你一直拿他當對照組,他有的東西,你總想搶,所以他愛的女人,你也要得到。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黎炎卿,你醒醒吧!你身體為什麽會如此虛弱,為什麽會腹痛?難道只是因為把上一世我刺你的傷痛帶到了這一世?不,我覺得這是報應!為了所有因你的□□而無辜慘死的百姓所受的報應。
“所以,別再錯下去了。收手吧!好嗎?”
當韓昭昭說完這番話,黎炎卿腦海中突然跑過了無數的畫面,那些畫面晃得他腦袋生疼。
半晌過後,黎炎卿眼中似是逐漸清明,他擡起頭看向韓昭昭,喃喃道:“你說對了!是報應!原來這腹痛的折磨已經跟了我十三世。哈哈,可笑的是,每一世我都還很長壽,必須要疼夠時間才能死去。這便是因果報應吧!”
黎炎卿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扶住自己的頭,似是無法接受這些事實。不一會兒他的臉色煞白,腹部又開始了劇烈的疼痛。
此次腹痛,黎炎卿感覺似乎比以往每次都要嚴重,他疼得直接滾在了地上,蜷縮着身體,不停地往外冒着冷汗。
門外的黑西服其實一直在聽着門裏這兩個人的對話。當他聽見黎炎卿滾落椅子弄出的聲響後,立即沖了進來,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顆藥,強塞進黎炎卿口中,然後抱起他,把他放到了床上。
“阿卿,你怎麽樣了?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黑西服緊張地問。
黎炎卿虛弱地搖了搖頭:“不用!這是我該受的。醫院也沒有用。”
昭昭趁那倆人慌亂之際,悄悄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蹑手蹑腳地往門口走。
她的動作還是讓黑西服給發現了。那人沉着聲音說:“榮太太,如果不想我傷了你,請立即坐回來。”
昭昭被他的話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逃不脫,只得返回去坐到了剛才那把椅子上。
黑西服正在盯着韓昭昭的動作,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抓住了,一低頭,他看是黎炎卿。
“小肖,讓她走吧!她說的對,也許我從來就沒愛過她。我愛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是我做錯事了,錯了一千年。現在我所受的,都是我該受的。讓她走吧!”
黑西服看着黎炎卿,問道:“阿卿,你确定?”
“我确定!”
“好,我知道了!”黑西服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韓昭昭,“榮太太,你出去吧!既然阿卿讓你離開,你就可以離開了。”
昭昭聽了他的話,确認似的看了看他們倆,在看到黎炎卿點了頭後,她立即跳下椅子,一個箭步沖向了門口。
正當她要開門之際,聽到黎炎卿在身後對她說:“昭昭,前世今生,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直沒有學會怎麽去愛別人。我,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另外,榮祈湛應該正在來的路上,你在門口等他吧。再見!”
昭昭沒有回頭,靜靜地聽黎炎卿說完這段話,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當昭昭走到黎家樓下,剛出黎家大門時,正好看到一腦袋汗,臉色煞白的榮祈湛從車上跳了下來,瞬間淚水就糊了她的眼。
昭昭向着榮祈湛跑去。
在黎家的院子裏,榮祈湛一把摟住了滿臉淚痕的韓昭昭,急急地問:“有沒有事?你有沒有事?受沒受傷?走,我帶你去醫院!”
昭昭抱住榮祈湛的腰,臉埋在他懷裏,使勁地搖了搖頭,聲音悶悶地說:“我沒事!也沒受傷,不用去醫院。湛哥哥,你別怕,別怕!我沒出一點事。他,放了我。”
雖然榮祈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不想在黎家的地盤上多待,有些話他想回家再問。
于是,榮祈湛直接打橫抱起韓昭昭,抱着她上了自己的車,然後一個調頭開出了黎家的庭院。
黎家二樓。
黎炎卿蜷縮在窗邊,默默地看着院子裏,看着不顧一切飛車沖進來的榮祈湛,看着奔向他的韓昭昭,看着他們緊緊相擁。這一刻,他似乎懂了些什麽。
一旁的黑西服拿起毯子給他蓋上:“阿卿,咱們真的不走?如果他們報了警,一會兒警察就該來了。”
黎炎卿歪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小肖,你走吧!我做的事,我自己擔着。”
黑西服沒說話,也沒走,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守着他。
在回家的車裏,昭昭把下午發生的事都給榮祈湛講了一遍。
榮祈湛很氣憤,剛才他在得知韓昭昭被黎炎卿帶走後,腦袋一片空白,馬上跑了過來,卻忘了報警。此時見昭昭完好無損地坐在自己身旁,他才想到應該報警。
不過昭昭阻止了他。
“為什麽不讓警察來抓他?他這是綁架!”榮祈湛既氣憤又後怕。
昭昭看着他說:
“湛哥哥,我不是同情他。而是現在叫了警察又有什麽用?此刻我人已經從黎家好好地走了出來,也沒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更沒有證據證明我是被他們強制帶到這裏的。
“人家如果跟警察說,他只是開了個玩笑,搞個惡作劇請我去他家做客,那是不是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再說,我見黎炎卿這次似乎是真的放下了,大概以後也不會再糾纏我了。而且他有一個會折磨他一生的懲罰,我覺得夠了。
“湛哥哥,咱們回家過咱們自己的日子,不再理他了,好不好?”
榮祈湛一邊開車一邊思考。他自認為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他卻是一個拒絕不了自己老婆的人。
掙紮了一會兒,雖然心裏仍在抗拒,但最後榮祈湛還是點了頭:“好!那就聽你的。”不過他心裏卻在想,以後一定要更加小心地防着黎炎卿,決不能讓今天的事再次重演。他根本承受不起昭昭出一點事。
車開了一會兒,榮祈湛又調轉了方向:“寶寶,咱們先去芸麓別墅把兒子給接回來吧!咱們一家三口一起回家。”
昭昭一聽到小瑜瑜,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她笑着點頭:“嗯!好的,湛哥哥!咱們去接小瑜瑜,然後三口人一起回家。”
從韓昭昭被黎炎卿帶走的那天開始,榮祈湛好像就做了病了,幾乎是片刻不離韓昭昭。反正他已經把工作都交接給了鐘樊,現在正好無事一身輕。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榮祈湛發現,黎炎卿好像帶着他的黑西服離開了宣京市,這一下子讓他整個人放松下來。于是,他又開始研究起帶韓昭昭去度二次蜜月的事。
昭昭此時正好是暑假,對于二次蜜月,這本來是她提議的,她也很心動,但是一想到要離開兒子好長一段時間,她又有些舍不得。
沒給韓昭昭太多猶豫的時間,榮祈湛開始秘密安排起行程。
他先是跟自己父母商量好,讓二老幫忙帶一陣子小瑜瑜,然後偷偷訂了出游的機票。
這天,榮祈湛跟韓昭昭說,要帶她去過一天二人世界,于是一大早就拉着她出了門。
兩個人先把小瑜瑜送到了芸麓別墅。離開時,昭昭看着跟自己告別的榮父榮母,總覺得他們表情有些怪異,好像有什麽事在瞞着她。
接着,榮祈湛開車拉着韓昭昭一路往機場的方向飛奔。等昭昭發現車行路線不對時,她疑惑地問:“湛哥哥,咱們這是要去機場嗎?你不是說今天去約會嗎?”
榮祈湛嘴角得意地翹了翹:“別問那麽多,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很快兩個人到了機場,在候機大廳門口,榮祈湛的助理小劉正拿着機票和行禮等在那裏。當看到他們走過來時,小劉迎了上去。
榮祈湛接過機票和行禮,讓小劉先走了,然後回頭看着目瞪口呆的韓昭昭說:“今天是約會。不過是一場很特別的約會。寶寶,走,湛哥哥帶你度二次蜜月去。驚不驚喜?”
昭昭看着一臉得意的榮祈湛,無奈地笑了。她往前一撲,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親了他一下:“驚喜!湛哥哥,謝謝你。”
榮祈湛帶着韓昭昭二次蜜月的第一站又去了長含山。
兩個人到了後,還是在山腳下的榮氏療養山莊先安頓下來,他們準備第二天再進山。
當晚,晚飯後榮祈湛拉着韓昭昭出了山莊,他們準備閑逛一會兒,四處走走,消消食。
走着走着,在一處納涼的空地上,他們意外地聽到了幾個村民的閑聊。
村民一:“聽沒聽說,村子旁邊那個空了很久的老屋被人買了。好像是住進去了兩個外鄉人。”
村民二:“當然聽說了。那倆小哥可帥了!一個高高壯壯,一個文文弱弱,但長得都跟電影明星似的。你說他們來鄉下幹啥?”
村民三:“不知道啊!不過倆人還挺好。他們找了村長說要給村裏捐錢修小學呢。還說他們要在小學裏免費教書,一個教數學語文,一個教體育。”
村民一:“哦,那就是志願者呗!咱沒事給他們送點雞蛋、蔬菜啥的去吧。人家小夥子來當志願者也挺不容易的。”
村民二:“對,是該過去看看。哎,我還聽說,有人見過那個文文弱弱的小夥子屋裏,挂滿了詩啊、畫啊什麽的。你看人家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
在回山莊的路上,昭昭搖了搖被榮祈湛緊攥着的那只手:“湛哥哥,你說會是他們嗎?”
榮祈湛撚了撚自己手掌裏那只小手:“是,或者不是,還重要嗎?前世恩怨已盡,大家各自安好吧!”
昭昭笑了:“嗯!湛哥哥,明天就進山咯。我還要你給我烤魚吃!”
榮祈湛捏了捏韓昭昭的小鼻子:“誰家的小饞貂,就知道吃!”
“你家的!給不給吃的啊?”昭昭往榮祈湛懷裏一膩。
榮祈湛順勢摟住她,低頭親了親,呵呵笑了起來:“給!必須給!我得把我的貂寶寶喂得飽飽的,讓她不會被別人拿肉條就給騙跑了。”
“讨厭!才不會呢!”
經過三天的跋涉,榮祈湛帶着韓昭昭再次來到了銀松林深處的白玉石處。
看着那塊與千年前無一絲變化的柔暖白玉,榮祈湛有些感慨:這裏是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們隔着紫玉相守千年的地方,更是他們收獲愛情結晶的地方,這裏就是他們的愛情聖地。
“湛哥哥,湛哥哥,你快看!老松抽出新枝了。它,它好像又活了過來。這是怎麽回事?洪祥風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昭昭驚喜的聲音打斷了榮祈湛的思緒。她指着不遠處的那棵巨大的枯樹,讓他看。
榮祈湛順着韓昭昭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原本已經枯死的老樹上抽出了新生的嫩枝。一瞬間,他好像撲捉到了什麽信息,快步向老松走去。
走到近前,榮祈湛伸出手,微顫着摩挲起那棵樹,他心情似乎變得特別激動。
老朋友,是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悄悄地離開,讓我愧疚到了極點。那天,你告訴我從哪來回哪去,我半信半疑,原來你真的回到了這裏。這下我終于可以放心了。
“昭昭,聽過枯木逢春這個詞嗎?咱們站的這個地方本就是個聚天地靈氣,吸日月精華的好地方,所以老松生新枝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嗯!湛哥哥你說的對。雖然不知道祥風輪回去了哪裏,但老松又活過來就是個好兆頭。我們祝福他一切都好吧!”
“好!”榮祈湛伸開雙臂擁抱了一下老松,放開後又拍了拍它的樹幹,“老朋友,祝你未來一切都好!”
風突然嗚嗚地吹過了老松的枯枝,枝桠間不斷發出嘩嘩的響聲,就像是在回應着他們的祝福。
“知道了,謝謝!”榮祈湛對着老松輕聲說了一句,并沒有讓韓昭昭聽到。
看過了老松,兩個人一起坐到了白玉石上。榮祈湛擁着韓昭昭,昭昭歪頭靠在他的肩上。陽光灑下來,兩個人沐浴在七彩的光柱裏,仿佛置身于光怪陸離的仙林洞府一般。
榮祈湛側頭吻了吻韓昭昭的發頂:“寶寶,以後每年我都帶你來這兒一次,咱們看着老松恢複滿綠,好嗎?”
昭昭在他肩頭蹭了蹭,笑着答道:“好啊!”
榮祈湛心滿意足地攏了攏自己胳膊,把他的小丫頭擁得更緊些。
就這樣,兩個人依偎着靜靜地坐了好久。
日頭慢慢西斜,昭昭靠着榮祈湛似乎是睡着了。榮祈湛垂眸寵溺地看着那張他怎麽看都看不夠的小臉,怕吵醒佳人,他輕聲對她說:“昭昭,我愛你!”
那個閉着眼睛的小丫頭,嘴角不受控制地彎了上去。
“湛哥哥,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