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界如血
沒錯！她愛的是藍焰！不是白魇！她不要找白魇，她要找的是藍焰！
“藍焰……”蘇雪在風雪裏摸爬滾打，她如此地渴望着藍焰，她知道她在做夢，她想醒過來，只要醒過來就能看到藍焰了！可是她為什麽醒不過來！為什麽！
是血靈珠要殺她的！可是藍焰為什麽沒有來？它不是守護她的嗎？為什麽她要被殺了它還沒有來？
“不要找藍焰！它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它只是白魇的一個替代品！不要想它！你愛的是白魇！是白魇！”
“清婉！你愛的是白魇！你忘了嗎？你為它采的草藥，你為它縫的荷包，你們一起修建的小屋，你們在一起的快樂你都忘了嗎？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你沒有忘！你沒有忘！你一直愛的都是白魇！是白魇！”
“不！”蘇雪對着風雪狂吼，是誰？誰在說話？！她不要聽！不要聽！
蘇雪瘋狂地捂住了耳朵，她忘了！她已經忘了！她不是清婉！她不愛白魇！她不要去想！她什麽都不要去想！她不是清婉！她只要藍焰！只要藍焰！
然而，風雪中的聲音就像在她的心底深處傳來，她無法不去聽，腦海裏一幕幕和另外一個男人有關的畫面不斷地排斥着她和藍焰的回憶，她快要忘記藍焰的臉，快要忘記藍焰的溫度，連它的吻都快要不記得了！
“你那麽愛它！寧願付出生命也要和它在一起！你不會忘的！白魇在等你！等了你五千年！等你想起來它就會回來了！你看啊！它在等你！它一直在等你！”
肆虐的風雪忽然停了，白茫茫的世界被暗紅的一片血色代替，血色的天空中卷席着濃墨般翻滾的黑雲。
這是……
蘇雪滿眼裏都是猩紅，她想看清這是什麽地方，然而似乎除了血，她什麽也看不到。
惶惶然地擡腳，卻被絆得膝下一軟，她踩着了什麽？驚恐地低頭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毛骨悚然的尖叫聲裏，是白魇被無數鐵絲刺穿了的身體，而它的身下，更是一層又一層被同樣刺穿了的身體，血淋淋地像肉串一樣堆成了山。
“你看見了嗎？”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因為你一直沒有想起來，所以它只能被釘在這裏，日夜被撕扯，日夜受煎熬，五千年已經夠了！你為什麽還沒有想起來！你還要讓它受折磨到什麽時候！”
蘇雪害怕得嚎啕大哭，她想逃，可是她逃不掉，雙腳已經被濃稠的血液漿住，白魇的眼睛注視着她，那麽心碎，那麽眷戀，那麽祈盼，又是那麽地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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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她害怕的時候可以打架，可以鬥毆，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除了歇斯底裏地哭喊還能做什麽。
她愛白魇嗎？好像是的，她曾經愛過的啊！那個傾國傾城的男子，溫柔得好像月光下天湖的湖水，它喜歡吻着她的發，喜歡帶着她在靈鸠山的上空绫波飛翔。
可是……又好像不是這樣的啊！她好像忘記了什麽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她忘了什麽？那個熟悉的名字為什麽都要脫口而出了還是沒能想起來？為什麽？
陽光。
刺目得如一張亮麗的網灑滿樹屋方正的窗子，夜軒轅黑亮長袍上的暗紋在陽光下華麗卻不張揚地流動着。
“蘇雪……”他在榻邊輕聲地呼喚。
蘇雪很想睜開眼睛，睫毛不住地顫抖，然而，無論如何努力，她終是無法醒過來，冷汗浸濕了她的全身，黏膩得仿佛在血池裏游蕩。
夜軒轅漆黑的眸子沉了沉，目光裏，是流瀉的七彩光芒于蘇雪的魂魄中蠢蠢欲動。
菩提爺爺花棱的臉微微嚴肅着，它和夜軒轅都知道，一旦蘇雪在夢裏選擇了白魇，那麽藍焰會再次受傷，甚至很有可能就此消失。
“舟舟的法力竟已如此高強。”夜軒轅如青竹滴水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是它控制了蘇雪的夢？”菩提爺爺問。
夜軒轅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菩提。”
“是。”
“我回娲皇宮一趟，蘇雪交給你了。”
“藍焰那孩子呢？”菩提爺爺擔心地問，從禁區回來，它就被夜軒轅罰去面壁思過了。
“随它去吧。”夜軒轅道，罰它面壁只不過是為了保全它身為狐王的顏面。
對于白須長老來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它是狐王，闖了禁區同樣會被懲罰，如今他已罰過，白須長老必不會再為難它。
“去吧！”菩提爺爺對樹屋下守穿了狐貍眼的小狐貍們沙沙沙地晃了晃樹枝。
“哦——”一陣歡呼雀躍，小狐貍們一窩蜂地跑了。
夜軒轅從窗戶裏看見小狐貍們圓滾滾的身子從紫色的花叢中穿過，又從黃白的結香裏爬出。
這些小家夥從藍焰被罰的那一刻起就守在這兒等着夜軒轅網開一面，誰也沒有去計較，或者說從來沒有去想過藍焰的懲罰是輕是重，與它們有何不同。
單純的狐貍們擁有着一顆顆善良的心。
“呵呵！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好。”菩提爺爺花棱的臉慈祥地笑着。
夜軒轅嘆了口氣，移回了視線不再去看狐貍們。
蘇雪夢裏不再叫着藍焰，而是聲淚俱下地呼喊着白魇，夜軒轅知道他已經刻不容緩。
此時的藍焰正直挺挺地跪在女娲大神的神像前，面前的水鏡裏是夜軒轅留下的靜心心法，可它一個字都沒有看，它挂念着蘇雪，不知道她是否又被夢境所襲。
它不想她魂飛魄散，更不想她像巨魔岩一樣被永遠禁锢于黑深的洞裏，可唯一能保住她的那條路竟然是犧牲它的同伴！它帶她回來的目的不是這樣的！不是！
藍焰默默地握緊了拳，水鏡的藍光穿透它半透明的身體投射在膝下圓形的蒲團上。
它又開始變得透明了，所以，蘇雪果然又被夢境所襲了嗎？而且，她已經選擇了白魇，對嗎？
藍焰嘴角諷刺地一扯，它怎麽比？它只不過是白魇微小的一部分，白魇在夢裏，它在夢外，它怎麽跟白魇争？它争不過……
小狐貍們吱哇亂叫着跑進來告訴它夜軒轅已經赦免了它，有狐貍發現它的身體正在消失。
“哇！你在學隐身術嗎？”小狐貍戳着藍焰尚未消失的胳膊噗呲噗呲地玩了起來，“但是還沒有很成功哦！”
“對了，成仙是不是就不用吃桃子了啊！藍焰已經位列仙班，回來也沒見吃過桃子呢？”
“肯定不用吃的啊！你看夜軒轅什麽時候吃過東西啊？”
“對哦對哦！”
“藍焰！我們去玩啦！不用跪啦！你知道天湖的水已經滿了嗎？那裏有紫色的蝴蝶哎！”
藍焰想站起來，然而它的身體虛弱得發沉，小狐貍們說話的聲音在耳朵裏嗡嗡地就像一窩發瘋的蜜蜂繞着它的腦袋在飛。
它有些支撐不住，心跳如戰鼓般擂得它快要呼吸不過來，它努力又努力地去調整自己的呼吸，然而肺裏的空氣仿佛漸漸被掏空，它只覺得天旋地轉……
小狐貍們看不見它的臉，纏着它說了半天話也得不到回應，以為它練隐身術太過投入，于是想着不要去打擾，彼此嬉鬧了好一陣，沒想到藍焰咚的一聲栽了下去，小狐貍們吓得聲聲驚叫起來。
白須長老聞聲趕來，二話不說，內力與真氣像不要錢似地不斷輸入它的體內。
小狐貍們哇哇地哭。
“哭什麽！去！把煉丹爐裏的藥丹拿來！”
“哦！”拿藥丹的小狐貍一飛爪爪跑了。
剩下的小狐貍圍着藍焰緊張到極致。
“白須長老！怎麽辦呀？藍焰到底怎麽了？練法術走火入魔了嗎？”
“沒關系的啊！就算法術不高強我們也不會嫌棄的！白須長老！”
“白須長老……”
“白須長老……”
“啧！”白須長老不耐煩地一撅胡子，輸了太多的內力與真氣，他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再吵把你們的狐王吵死了，你們又得再過五千年孤苦伶仃的日子！”
小狐貍們一驚，瞬間鴉雀無聲。
蘇雪在一堆血肉裏扒拉着，她想救出白魇，可是這些鐵絲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拔掉啊！！！
白魇！等着我！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一定會！
“這就對了！你就應該如此地為它！它為了你，連蒼生都不顧了，你不能忘記它！不能！”
她沒有忘記！她愛的是白魇！是白魇啊！！可是她為什麽會流那麽多的淚？多到她根本沒有辦法看清白魇的臉，為什麽她會心痛？為什麽明明她已經在救她愛的人，卻會越來越心痛？為什麽？
“雪……”
“……”
“雪……”
“誰？”蘇雪猛然間擡頭，誰在叫她？是誰在叫她？為什麽聲音如此熟悉？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