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到派出所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她沒有給小林打電話，畢竟，确實已經麻煩過自己這位只在一起讀過一年書的小學同學很多次了。
晚上的派出所，除了幾個值夜班的，已經沒有多少人。
白曉熟練地走進大門，上了二樓，走到盡頭才看見裏面只有一間屋子是亮着的，她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這是個不算寬敞的房間，裏面雖然亮着燈，但是燈光很昏暗。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散亂地放着一堆文件，旁邊是兩張凳子，一面牆放了一張。左邊坐着吳天泉，看樣子喝了不少，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右邊是另一個男人，穿着挺講究，估計也沒少喝，蜷縮着整個人都躺在了凳子上。這屋裏總共三個警察，兩個年輕點的站在桌子一邊，年齡稍長的坐在桌子正中間應該是在做筆錄，他擡頭看着站在桌子前面的白曉：“又是你？”
“怎麽又是你？”
白曉說：“對不起啊王警官，給您添麻煩了。”
王警官是小林的好哥們兒，白曉幫她表哥處理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每一次，都是麻煩小林去處理，這一來二去的，連同王警官，都算熟識了。
王警官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吳天泉酒駕，之後又跟人打架鬥毆，我看他已經是慣犯了，得抓進去關幾天才安生。”
也不知道吳天泉是裝睡還是聽見自己名字比較敏感，頓時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指着王警官表情恍惚，眼神迷離：“你說什麽呢，誰打架鬥毆了？誰酒駕了？”
白曉連忙把他拉開，低聲說：“你一邊去，別在派出所鬧。”
吳天泉盯着白曉，趁着酒意，胡言亂語起來：“白…白曉，你還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老子……老子對你們家還不夠好嗎？你媽你爸，都是……都是老子伺候着，你現在能耐了啊。”
白曉盯着他，也不說話，跟一個喝醉的人說得再多也說不通。
吳天泉見白曉不搭理他，更是有氣沒處撒：“是這個臭小子。”他指了指躺在另一張凳子上的男人，繼續說道：“是他把我車子的後備廂撞了一個坑，你們把我拉來派出所幹什麽？”
越說越生氣，吳天泉索性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拉起那人的一個手臂。那人興許實在喝得多，即使這樣被吳天泉拉拉扯扯，也沒有醒。只是，吳天泉的拳頭還沒落上去，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吳天泉剛想爆出口，就被攔他的人手臂上的紋身震驚到，整個手臂是一只猛虎，從手踝到肩胛，随着肌肉線條的起伏，面目更加猙獰。
吳天泉的一句“媽的”都在嘴邊，生生被咽了回去。
白曉皺眉，是他！
邊澤右手抓住吳天泉的手臂，左手将叼在嘴裏的那根煙夾在指縫，他嘴角向上鈎了鈎，漫不經心地說：“別動手。”
聲音是那麽地毫無波瀾，以至于吳天泉冷靜了幾秒，仍舊不以為意地想要抽手繼續剛才進行到一半的動作，只是不管怎麽用力，那只手臂都停在那個位置，無論如何都抽脫不了。
白曉站在不遠處，她是有一個多月沒看見他了。對面那人穿着一件背心，胸膛露出一大片如丘陵般起伏的線條，褲子松松垮垮的，只夾着一雙人字拖。這種打扮，彷佛剛從床上起來。
“吵什麽吵，吵什麽吵。當我們是死人啊，都給我老實點。那誰，趙野的家屬，過來簽個字。”
王警官用筆杆子連敲了幾下桌子，原本站在桌子邊上的兩個警察也走過去把吳天泉拉開。
邊澤松開吳天泉，向王警官皺過去。路過白曉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王警官又吼了一句：“愣着幹什麽？”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桌子前面，高大的身軀在白曉的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簽哪兒？”邊澤一邊拿起桌上的簽字筆，一邊挑眉看白曉。
王警官遞給他一張紙：“這裏，擔保人簽字的地方，再交600塊錢你們就可以走了。”
邊澤簽完字，從褲子荷包裏掏了半天，裏裏外外差點連內褲都翻了一遍，裏面空空如也，不要說600，連6毛錢都沒有。
王警官看他一臉無奈的表情，正想發火，他轉身走到白曉面前，說：“借我600塊錢，明天還給你。”
白曉自然沒有想到邊澤會來這麽一句話，擡頭看着他：“嗯？”
邊澤說：“我今天出門比較急，錢包也沒帶。”
白曉有些尴尬，但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不借好像也有點不好意思，只能從包裏拿出600塊錢遞給邊澤。
邊澤接過錢，嘴角上鈎，轉手遞給王警官：“警官，你看，這位小……這位女士這麽樂善好施，要不這件事，大家都算了。趙野那邊，我跟他解釋。”
其實整個事件的起因很簡單，無非就是兩個酒駕的，追了尾。當然後面的車子，也就是趙野的那輛大的SUV要全責。只是趙野當時喝了不少的酒，一下車沖着吳天泉就是一陣暴打，吳天泉也是迷迷糊糊地，等到反應過來自己被打，哪咽得下這口氣。最後，整個事件就發展成為了一起暴力事件。交警過來，兩人态度都極其惡劣，都說要對方賠禮道歉，交警也沒多說什麽，先把兩人酒駕的罰單開了，直接送來了派出所。
王警官看了邊澤一眼，又看了看白曉，既然雙方願意和解，自然最好，小林那邊也好交代。
王警官對着白曉說：“那個，你也過來簽個字，交200塊錢罰款，把人領走吧。”
邊澤說：“為什麽我要交600，而她只交200？”
王警官白了他一眼：“因為她長得漂亮，你有意見嗎？”
邊澤：“……”
另一邊，吳天泉因為酒氣上湧，在那裏發酒瘋，說什麽一定要趙野給他道歉什麽的。要不是兩個警察拉着他，估計這會兒整個派出所得翻過來。
王警官嘆了口氣：“你那個表哥怎麽辦？”
白曉拿出手機：“沒事，我給芸嫂子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吳天泉早些年有一個女朋友，叫劉芸。在吳天泉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兩人就在一起，那時候吳天泉十八歲，劉芸比他大一歲，也才十九歲。十幾歲的孩子哪懂得情愛，更不要說責任。兩人情到濃時，沒有及時剎車，種下了愛情的果子。十八歲的吳天泉頓時傻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于是選擇逃避，離開了南城，去了內蒙古。而劉芸這個傻子，卻一心愛着吳天泉，說什麽都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劉芸的父母本就是農民，沒有文化，但農村裏這種事情就是大忌，要是再早一些，還要被浸豬籠。現在雖然開明了，不會浸豬籠，但也難逃各種閑言碎語。劉芸的父母說服無果之後，就跟劉芸斷絕了關系。劉芸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活下來的，只是聽說後面确實沒有經濟來源，營養跟不上，孩子就流産了。畢竟還是血濃于水，劉芸的孩子沒了以後，她的父母也心痛她，又把她接了回去。吳天泉從內蒙古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八年之後了，那時候他找到劉芸，發現她竟然一直沒有再嫁，內心的感情錯綜複雜，一時間舊情複燃，兩人又好上了。只可惜，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即使重拾，也都是害人害己。吳天泉在內蒙就已經結了婚，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孩。劉芸就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他養在外面的情婦。只是，吳天泉本就念舊，這些年來，把劉芸也保護得很好，要說他脾氣暴躁，但凡在劉芸面前就像變了一個人，一點脾氣都沒有。所以每一次白曉沒轍的時候，都會給劉芸打電話，只要劉芸來了，就沒事了。
白曉撥通了劉芸的電話，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至極：“曉曉，有事嗎？”
白曉說：“芸嫂子，你來一趟派出所吧……”
半個小時以後，劉芸匆匆趕來。她的打扮非常樸實，一身棉布衣裳，連淡妝都沒有，很少有人可以把她和情婦聯想起來。
劉芸眉頭緊鎖：“天泉怎麽了？”
白曉指了指還在那邊不停鬧騰的吳天泉：“他今天酒駕，又跟人打了起來。說什麽都不聽，你趕緊把他帶回去吧，他老婆那邊，我跟她說，就說她回老家看我媽。這幾天，他就住你那裏吧。”
劉芸點點頭，走了過去。
吳天泉一看見劉芸，那股暴戾之氣頓時全無，他伸手撫摸着劉芸的臉，溫柔至極：“你怎麽來了？”
劉芸溫柔地笑了笑：“聽曉曉說你又在警察局鬧事，我過來看看。”
吳天泉指着白曉，欲言又止，然後轉頭對着劉芸說：“別聽她瞎說，我怎麽會鬧事。是那人車子追尾，他要負全責。”
劉芸說：“哦，那這些讓保險公司處理就好，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吳天泉點點頭，随後跟着劉芸就走了。
白曉嘆了口氣，世間萬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王警官說：“既然當事人也不追究了，那麽這件事情就此為止。你們也回去吧。”
白曉說：“謝謝王警官。”
說完正想走，卻把邊澤一把抓住：“你電話是多少，我回國的時候不小心弄丢了。明天聯系你，還錢。”
白曉沉默了幾秒，說：“沒事，幾百塊錢，算了。”
邊澤說：“我不欠人。”然後随手把剛才簽字用的筆遞給白曉：“你寫到我手上。”
白曉看着他，覺得再推脫下去倒顯得矯情，索性拿起筆攤開他的手掌，寫下了一串阿拉伯數字。邊澤的手掌很大，指節分明修長，這跟他的身高很匹配，只是他的手掌冰冷，白曉的手觸碰到的時候，那股涼意從指尖一直傳到了全身。
“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開車了。”
邊澤說：“好。那你路上小心。”然後他幾步走到趙野前面，一把拍到他的屁股，趙野終于醒了，大叫一聲：“艹，誰他媽……”
一看是邊澤，沒好氣地說：“澤哥？”
邊澤拿出一根煙，點火抽了一口：“回去了。”
趙野似乎想起了什麽：“媽的，那個狗雜種……”
邊澤說：“行了，這件事情是你不對，別鬧大了。”然後走到窗戶邊，往外面看了一眼，一輛紅色的福特斯已經發動引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