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季明文暈倒的時候,季家衆人只顧着他的病情,季淮衍忙着将大權握在手中,季佳瑩也終于不再每天閑逛,因為她手上還有季二叔留下的股權,她作為股東,要跟在季淮衍身後開各種股東大會。
而崔琅雅這個寄養在季家的孤女便沒什麽人注意了,崔琅雅便趁着這個時候悄悄溜出了季家,她還有事情要做。
崔琅雅知道和展蘇娜相好的那個人叫陳啓,這個人很快就會被展家殺人滅口,不過此時展家正忙着想出應付季家的對策還沒空去對他滅口,而崔琅雅必須趁着這時機去他手上拿一些東西。
陳啓手上的那些東西足以讓展家百年清譽毀于一旦。
前一世她也是無意間聽到展世勳在和屬下的談話中得知展家曾經将陳啓滅口的事,當時展世勳還提到了陳啓被滅口的地點。
崔琅雅先找了個小旅館,簡單的化了一下妝,前世為了讓自己更漂亮,崔琅雅學過一段時間化妝,所以化妝技術還不錯,用面粉再加上一些小貼紙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臉型,再用一種顏色深一些的粉底,化完妝之後她的皮膚顯得更黑,看上去像是老了二十多歲。
再把衣服一換,從小旅館中走出來的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搭車去了陳啓躲避的地點,陳啓早就被展家放棄了,他也怕自己的事情有一天會暴露,所以從展家離開之後他就一直東躲西藏的。
不過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陳啓并沒有走遠,就在夏城,他藏身在夏城老城區的一處小胡同中。
崔琅雅按照前世的記憶找到陳啓所住的地方,她在門上敲了敲,陳啓很警惕,問她是做什麽的,崔琅雅只說是送東西的。
陳啓最終還是将門打開,不過卻只探了個頭出來,他目光在崔琅雅臉上掃了掃,警惕問道:“你送什麽東西。”
崔琅雅對他笑了笑,“我給你送錢來了。”
陳啓:“???”
崔琅雅時間不多,所以直接開門見山,“你和展蘇娜的事情已經敗露了,展家現在到處找你滅口,我想你身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吧,如果你想逃命的話,沒有錢怎麽行,所以我給你帶了錢來。”
崔琅雅手上帶了小箱子,她将小箱子打開,裏面是一堆現金,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産。
“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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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啓又不傻,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你是誰?為什麽要幫我?”
“我是誰不重要,我當然也不是無緣無故幫你,我知道你手上有幾張照片和幾段視頻,我用這些錢跟你換如何?”
陳啓擰眉将她上下打量了幾眼,目光微眯,面容越發警惕,“你怎麽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就問你這場交易你做不做!”
陳啓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臉,沉思片刻之後他道:“好,我做,你先進來。”
“就在這裏給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我勸你最好打消念頭,樓下有我接應的人,如果我十分之後沒有回去,到時候他們立刻會上來要了你的命,所以你最好快點做決定。”
陳啓目光向樓下看了一眼,不過他大概是信了她的話,他現在确實需要錢,很需要,他手上留着的那些東西目前對他來說也沒有用。
“你先等一會兒。”
陳啓進了屋,沒一會兒拿了一塊儲存卡出來遞給她,崔琅雅也怕他有詐,她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平板,她将卡放在讀卡器中,插上平板,驗證無誤之後才将手提包遞給他。
“勸你還是趕緊逃吧,不然展家人來了,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崔琅雅說完便轉身離去了,直到下了樓坐上車她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再回到季家的時候季家人依然還是忙亂着,季淮衍和季佳瑩還沒有回來,也沒人察覺她出去過。
自從葉媚離世之後季明文受了打擊身體便不太好,這一次再一刺激就直接病倒了,而且病來如山倒,腦血管破裂,做了手術,可是一直昏迷不醒,崔琅雅也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再醒來了。
這段時間季淮衍一直很忙,不過只要他在家的時候,只要天氣不錯他就會習慣性的在院子裏看看書,哪怕如今季家因為季明文病倒的事情陷入一種空前的忙亂中,這個習慣依然沒有變。
後院有假山流水,季淮衍讓人放了一張躺椅在那裏,石桌上沏了剛泡好的茶,倒是一個休閑看書的寂靜場所。
這段時間季軒被關在季家後面廢棄的小房子裏,身邊就只有一條一直養着的愛犬在身邊陪伴,這愛犬是一頭比特犬,在古代屬于鬥獸,是犬類裏面比較兇猛的那種。
被軟禁的季軒也一直沒放棄訓練他的愛犬,直等有朝一日能出去讓它發揮作用。
雖然這段時間被關了起來,可是外面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他竟然不是季家的孩子,但是他不相信,他覺得一定是季淮衍做了手腳,而他也知道季明文因為這件事暈倒了且一病不起,季家的大權恐怕就要落在季淮衍手上。
季軒覺得季淮衍是這一切陰謀的始作俑者,他怎麽甘心讓季淮衍坐收漁翁之利,索性他還有最後一張底牌,一張不惜和季淮衍玉石俱焚的底牌。
如今他不是季明文孩子的事情已經衆所周知,他已沒有了和季淮衍競争季家産業的資格,甚至他的身份變得極其尴尬,雖然他有母親有展家,可是展家孩子也多,根本不會分一杯羹給他,他完全成了一個廢人,這一切都是季淮衍造成的,他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季淮衍得到一切。
他要為最後的底牌做準備,他要讓季淮衍死,死得很慘。
季淮衍天生怕狗,他小時候就被這頭比特犬咬過。這段時間他嚴加訓練,比特犬已經比以往更加兇猛,而且為了這次計劃做準備,他已經餓了它好幾天,只要他将肉粉灑在季淮衍身上,比特犬聞到味道,絕對會将季淮衍咬成碎片。
到時候要是調查起來,他就說是不小心将肉粉撒到季淮衍身上的,而且季淮衍是狗咬死的,和他無關,他最多就是一個沒看護好寵物的過錯。
實際上在季明文暈倒之後就沒人再管季軒了,他算是被解了禁,可是他依然沒有出來,他孜孜不倦在為最後的計劃做準備。
終于,一切準備妥當,而他也将一切想得很周全。
只是,季淮衍這麽多年的隐忍給了季軒一種他并不是太難對付的錯覺,季軒将一切布置得那麽妥當,唯一忽略了一點,季淮衍遠遠比他想的還要聰明狡黠。
那天下午,季淮衍照常在後院看書,而崔琅雅就站在東樓樓上,站在這裏可以清晰的看到後院中發生的事情。
很快她看到季軒出現了,他的手上牽着那條大狗。
季淮衍穿一件天藍色Polo衫,一條白色休閑褲,因為是在家中,穿着不用那麽正式,頭發也沒有打發膠,随意的堆砌在頭頂,整個人顯得慵懶随意,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翻動着書頁。
假山上點着香防止蚊蟲,香煙缭繞,耳邊又有流水潺潺聲,的确是一處放松身心的所在。
然而這清淨閑适的氛圍很快就被一聲狗吠所打破。
季淮衍慢悠悠擡頭看去,今天他并沒有戴美瞳,血色的一雙眼眸就這般落在不遠處季軒身上。
他這雙眼睛,不管什麽時候看着總讓人脊背發寒的,季軒被他這一雙眼睛一掃,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過他随即便鎮定下來,冷笑一聲道:“現在爸爸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大哥興致倒是不錯,還有閑心在這裏看書。”
季淮衍目光又落在書上,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翻過一頁,語氣淡淡的,“這段時間太忙了倒是把你給忘了。如今你已經被證實不是季家的孩子,你要是還有自知之明就自己收拾東西離開,不然我叫人将你掃地出門,別說我不給你面子。”
季軒若無其事的道:“季家我當然是要走的,不過在走之前我還得來跟大哥敘敘舊不是。大哥還記得這條狗吧?小時候你被它咬過的,我記得當時你的拇指被他咬斷了,還是二叔叫人抓着狗從狗嘴裏面把斷指掏出來再給你接上去的。”
季淮衍的右手大拇指的确是被狗咬斷過又被重新接上去的,所以他右手拇指一直不太靈活,精細的動作都做不了,也是從那時候他才改用左手寫字的。
季軒一直以為那件事會給季淮衍造成終生陰影,而狗會成為季淮衍最大的弱點。
只是季軒真的太小看他了,當年被狗咬了之後季淮衍的确有很長一段時間害怕狗,為了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他曾經讓人去大街上捕捉了好幾只兇猛的,對人有威脅傾向的流浪狗,他把狗和自己關在一起,他不給自己留退路,要麽戰勝它們,要麽被咬死。
當然,他實現了前者。
這些事情都是後來崔琅雅從別人口中知道的。這個人他不會讓自己有弱點,也從不給敵人機會抓住他的弱點。
聽到季軒這話,季淮衍姿勢沒變,只稍稍擡了一下眼睛在那條大狗身上掃了一眼,随即輕輕哼了一聲。
很細微的哼聲,然而季軒還是聽到了。
仿若一種挑釁。
又像是在嘲笑他一樣。
季軒咬了咬牙,牽着大狗一步步向他走過去,“大哥,這段時間我教了這小畜生一些東西,大哥想看看嗎?很有趣的。”
季淮衍似乎沒有意識到危險靠近一般,頭都沒擡一下,“沒興趣。”
季軒下意識看了一眼周圍,姜可此刻被阿纜絆住了,阿纜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交待過的事情他都會好好辦妥,再加上他之前偷偷傳了消息,季明文的病情加重,所以季家大多數人都忙在季明文病床前,這後院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人來的。
等會兒恐怕季淮衍被這只惡狗給咬死透了也不一定有人能發現。
想到此處季軒竟莫名的激動起來。
他一只手牽着大狗,一只手悄悄摸到褲袋中,裏面放了一個金屬小盒子,盒子裏裝着加了特殊香味的肉粉。
只要将肉粉灑在季淮衍身上,這頭餓了幾天的狗肯定會撲過去把季淮衍當成食物,将他咬成碎片。
大概是提前享受勝利的喜悅讓他太過激動,他竟然自以為自己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所以後院中才只有他和季淮衍,所以他一路牽着這只危險的大狗來到季淮衍跟前才沒有受到阻攔。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想着事成就讓他激動的情緒,他竟也沒有察覺到事情的不妙之處。而此刻他一門心思都在季淮衍身上,所以也沒看到那隐藏在草叢中的幾根金屬線,而他更沒有發覺金屬線附近的一片草叢上被撒上了水,草葉上結了水珠,他一路走過來,水珠打濕了皮鞋和褲腳,然而他卻毫無所覺。
他拿出裝着肉粉的金屬盒子,慢慢的将盒子擰開,他距離季淮衍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到達合适的距離,他冷笑一聲,眼底透出一種陰鸷的殺意,正要揚手将肉粉撒到他身上,可是腳踝卻突然撞到了那金屬線上。
金屬線通了電,原本是用來電後院中的老鼠的。
褲腳和皮鞋沾了露水濕潤了,瞬間就變成了導體,他當即就被電了一下,電流并不強,不至于将他直接電死,可是卻也讓他身體痙攣了一下,他一個沒穩住便直挺挺往後倒去,而那裝着肉粉的蓋子早已擰開,因為重力作用,也跟着一股腦兒傾倒在他的胸前和脖頸處。
肉粉加了特有的香氣,一下子在空氣裏擴散,饑餓了好幾天的大狗足以在這氣味中發狂。
季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然而他很快回過神來,因為他看到了那大狗綠油油的一雙眼睛和露在嘴邊的兩顆獠牙,他的喉嚨中發出一種類似于野獸饑餓的咕嚕嚕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阿呆!阿呆你別亂來,我是你的主人!”
季軒下意識往後爬去,然而此刻的大狗已經只剩下了進食的本能,更何況這種狗屬于鬥犬的一種,并沒有寵物狗那麽依賴主人。
饑餓侵入骨髓,眼前是巨大的在移動的肉塊,它本能的撲過去,只想将肉塊吃進口中。
兇猛的大狗和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誰勝誰負一目了然,季軒面對這條自己圈養的猛犬甚至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在後院中響起,目睹了這一幕的崔琅雅轉開頭,不敢再看。
激烈的掙紮和求救聲和惡狗兇狠的咆哮融為一體,可是自以為是的季軒早已将人都支走了,這附近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來救,就算真的有人,面對那只兇惡的大狗也不敢貿然上前。
不過在季軒被惡狗撕咬着快要奄奄一息的時候倒是真的有個人跑了進來。
展蘇娜自從和季明文離婚之後就幾乎沒有在季家出現過。也不知道她是有心電感應還是被人提前通知了,這天下午她踏入了她因為維持自尊心難得踏入的季家。
然而飛跑到後院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兒子被大狗撲倒在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畫面,展蘇娜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在确定眼前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覺之後,她捂着頭一聲驚恐的尖叫。
她想将大狗趕開,可是大狗太過兇猛,她稍微靠近一步,它便用那雙護食的綠油油的眼睛盯着她,還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聲威脅的吼叫。
展蘇娜根本就不敢上前,她幾乎快要崩潰了,尖叫着,眼淚直流,一聲聲心肝肉疼的叫着季軒,然而望着那被咬得血肉模糊已經失去知覺的兒子和那頭兇猛的大狗,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放聲尖叫,不顧身份,驚慌失措的嚎叫着,然而并沒有人應她。
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展家大小姐,家裏有疼愛她的兄長,放眼整個夏城沒有人敢将她不放在眼中,可是此刻的她卻如此無助如此絕望,除了嚎哭和求救,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模樣真是狼狽極了。
而坐在假山旁邊的季淮衍,全程無表情的看着這裏,血色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流動。
展蘇娜終于看到了季淮衍,他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攤開着一本書,他的平靜和她的驚慌恐懼行成強烈的對比。
展蘇娜就像是被刺到一樣,通紅的雙眼從一種驚痛慢慢變成一種刻骨的憤怒。
“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兒子,是你這個惡魔!”
季淮衍這才慢悠悠的站起來,而原本消失不見的季家保镖卻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一般,有兩個人上前将展蘇娜鉗制住,有幾個護在季淮衍身邊。
季淮衍目光掃了一眼那躺在地上被狗咬得血肉模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季軒,只簡單的吩咐一句,“叫警察過來處理。”
展蘇娜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被人拽着,她卻還是費力掙紮着,咬牙切齒沖季淮衍說道:“你這個惡魔,你這個怪物,你不得好死。”
季淮衍卻毫不在意,仿若她罵的那個人不是他,他一手拿起書,交待完了便要轉身離去,可是在轉身之時他仿若感應到了什麽,突然慢悠悠轉頭看過去。
站在樓上的崔琅雅猝不及防與他那一雙血紅色的雙眼對上,她只覺得有一股冰寒的涼意從腳底升起,她頓時僵直着身體動也不敢動。
可是她很快壓下恐懼,她對着那個被展蘇娜稱為惡魔的男人微微一笑。
似乎是在安慰,似乎他才是那個被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