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為什麽你每一次都要我拉上卡修?”
蔔哥曾經問過他的魔寵這個問題。
那只兔子的回答是:“為了讓你不至于被身後飛來的箭矢射死啊。這個兵團的任何人都可能朝你射暗箭,只有你的那位遠房表兄不可能。因為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旦出事肯定會牽連到他。
“因為爵位繼承的原因,長老院必然會插手調查,長老院的那幫人非常固執而且主觀,他們會憑借自己的臆測來尋找答案,甚至找不到答案也會強行制造一個答案,結果很可能對卡修不利。
“別忘了卡修是個騎士,出了這樣的醜聞,對法克的所有騎士都會非常不利,恐怕最高統帥奧內斯特元帥本人也不願意看到這種狀況。”
那只兔子是這樣解釋的。
蔔哥無法否認,不過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我未必怕什麽暗箭。”他這樣說道。
“那只會更麻煩,當暗箭射出的時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如果你死了的話,那只是一起謀殺,但是你如果沒死的話,那更糟糕,你怎麽對待射暗箭的人?怎麽處理和兵團之間的關系?這座城還要不要守?”
兔子那一連串的問題,讓蔔哥啞口無言。
“我相信那位團長,也已經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讓卡修騎士和你走得那麽近,他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出事。”
荒漠中一個拉波爾人部落緩緩而行,這個部落有些奇怪,能夠戰鬥的成年男子的數量很少,只有五百人左右,但是部落的規模卻很大,一輛接着一輛大車,隊伍拉得很長。
這就是蔔哥和卡修率領的偷襲隊伍,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只有五百騎兵,但是随軍而行的平民卻有十倍之多。
這五千平民除了身強力壯的大漢,就是擅長屠牛宰羊的屠夫,這支偷襲隊伍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以最快的速度搬空一座城市。
一路之上,他們遇到了好幾個真正的拉波爾人部落,幸好部落之間似乎有一種不成文的規定,互相之間不能夠靠得太近,這才沒有被看出破綻。
他們挑選的目标是一座名叫“登石”的小城,這座城市離特魯貝爾将近兩百公裏,不算遠也不算近,它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旁邊有一塊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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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隊伍是淩晨出發,趕了整整一天一夜,也在第二天的淩晨到達了登石城的周邊。
離小城還有十幾裏遠,蔔哥就停了下來。
遠遠望去可以看到,這是一座并不太大的土城,在三角地,這樣的土城比比皆是。
蔔哥舉起望遠筒朝着城頭眺望,他的臉突然間變得僵硬起來。
在城頭的一角,他看到了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那裏的東西。
那裏有一團雲,一團樣子非常詭異的雲,它看上去就像是半個人,有頭,有一雙手臂,只是沒有腰部以下的部位。
“麻煩了,這裏居然有個巨靈!”看到那東西的并非只有蔔哥一個人,巴米爾随軍同行,望遠筒是他制作的,他自己當然也有一個。
不遠處卡修也在眺望,雖然他用的望遠筒是普通的軍用貨,卻還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個巨靈實在太大了,比城牆還高得多,寬度更是超過了高度,蓬松松白蒙蒙地飄浮在城牆的東南角上方。
“城裏至少有一個毛拉。”卡修板着臉說道,這絕對是一件令人吐血的事情:“現在需要重新考慮一下,還要不要按原定計劃繼續行動?”
沙民也有自己的魔法體系,他們的魔法師就叫做毛拉。這些毛拉可不像西方各國的同行們那樣,生活在教廷的陰影之下,只能夠東躲西藏,毛拉在沙民之中很受敬仰。
一邊是幾個世紀的壓制和削弱,一邊是萬民的崇拜和敬仰,毛拉們的魔法力量早已遠遠超越了西方各國的同行。
就像現在,對面的牆頭站立着一個巨靈,不管是卡修還是巴米爾,都已經在考慮調頭返回了,這支偷襲隊伍中還有另外兩個魔法師,但是就算這樣,他們也沒有信心,敢說自己一定能夠對付得了城裏的那個毛拉。
擁有一個本命巨靈,正是沙民的魔法體系所擁有的特征,每一個毛拉必然有一個本命巨靈,巨靈随着毛拉的成長而成長。毛拉通過巨靈施展魔法,也通過巨靈感悟世界的本質。
正因為這樣,毛拉們用不着花大量的時間去冥想,用不着辛辛苦苦去積攢魔力,巨靈自己會聚集魔力,而且它們的魔力多到很少有機會被耗盡。
蔔哥同樣也在猶豫,他轉頭問巴米爾:“那個巨靈的實力怎麽樣?”
“那家夥擁有風和水雙重屬性,你背過元素樹圖,應該知道那家夥可能會有什麽能力。”巴米爾苦悶地說道。
蔔哥的臉越發顯得蒼白,在元素樹圖之中,這兩系組合在一起有一條分支,那就是雷,雷是元素樹圖之中破壞力最強的力量。
“他們早就發現我們了?”蔔哥将身體往裏縮了縮。
“或許我們的僞裝确實很成功。”巴米爾安慰了一句:“那個巨靈沒有進一步窺視我們。”
蔔哥并沒有問,巴米爾是怎麽知道這一點的。巴米爾研究的領域就是幻術,在這方面,他是專家。水系魔法雖然也能夠制造出幻象,卻不夠專業。
突然間蔔哥的心頭一動,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你能夠保證,靠近城門卻不驚動那個巨靈嗎?”蔔哥問道。
“可以。”巴米爾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不過他馬上醒悟過來,眼睛瞪得溜圓:“你難道打算讓我這樣一個魔法師,像小偷那樣潛入城裏?!”
“不是小偷,而是刺客。”蔔哥糾正道。
“那更糟糕!”巴米爾怒道。
“并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進去。”蔔哥拍了一下巴米爾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再帶上另外那兩個魔法師,這樣一來,你不感覺到吃虧了吧?”
巴米爾翻着白眼,他還能夠說什麽,這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最多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樣倒黴,心情會舒服一些。
“塔奇人怎麽會在這種鬼地方放一個毛拉?難道他們嫌毛拉太多了,所以每座城都扔一個?
“事先說清楚,如果城裏只有一個毛拉,也就罷了,我們跟你冒一下險,如果不止一個,別怪我們膽小,至少我會立刻撤出來。”巴米爾把醜話說在前面。
這确實是一個讓人無奈的事實,單憑各自的實力,一個毛拉可以輕易對付一群魔法師,只有靠那些專用于戰争的巨型魔導器,魔法師才能夠和毛拉一争長短。
毛拉和魔法師雖然是同行,但是他們有一點和騎士很像,那就是他們的實力增強到一個層次就會碰到瓶頸,一旦突破瓶頸,實力會有質的飛躍。這比起魔法師只有量上的積累,實在有利得多。
歷史上還曾經出現過幾個傳奇等級的毛拉,這些人實力甚至堪比神魔,憑借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讓宿敵教廷頭痛無比。
卡修帶着大隊人馬調頭離開,他們必須躲到那個巨靈能夠看到的範圍之外。
而在另一側,四個人隐藏身形緩緩而行。他們的腳步很輕,盡可能不在沙地上留下腳印。他們也不敢發出聲息,巴米爾施展的這種隐形魔法并不能夠隔音。
現在能夠仰仗的就只有巴米爾制造幻術和隐形的技術,比那個巨靈更加專業。
一路之上沒有碰到什麽意外,四個人偷偷摸到了牆角之下,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躲了起來。
這讓他們又多了一些信心。
巴米爾随手将一根旗杆插在了腳下的沙子裏面,頓時四個人仿佛融入了陰影之中。
“現在可以放松一下了,只要別走出去,沒有人能夠發現我們。”巴米爾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不過他并沒有碰到沙子,這片陰影似乎成了個看不見的隐蔽所,将裏外隔了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城門才會打開。”蔔哥看了一眼天空,現在時間還很早,他又看了一眼被他“勸說”同行的那兩個魔法師。
替軍隊服務的魔法師大多研究元素魔法,哥頓就是這樣,這兩位也是,元素魔法攻擊力強,而且用途非常廣泛。不過用途越廣泛,同樣也意味着越難以專精,但願這兩個人能夠派得上用場。
兩個魔法師一個叫貝爾南多斯,另外一個叫贊巴朵,都是法克人,魔法師這個圈子又不大,所以他們倆原本就和巴米爾認識。這一次能夠被強行邀了來,一半是看在巴米爾的面子上,另一半是懾于蔔哥的威勢。
“行動成功的機率有多大?”贊巴朵是個年輕人,才二十幾歲,僅僅比蔔哥大一些,他忍不住問道。
回答的是巴米爾,在這裏,他的資格最老,雖然他對這個冒險的計劃,同樣也有抵觸,但是既然來了,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安撫人心:“放心吧,那些毛拉厲害就厲害在他們的巨靈上,離開了巨靈,他們只是一堆渣。”
“聽說毛拉可以和本命巨靈融合。”贊巴朵仍舊有些擔憂。
“放心吧。”巴米爾毫不在意:“你恐怕一輩子都遇不上那樣的人,那是毛拉們的終極奧義,我甚至懷疑最近幾個世紀以來,有沒有人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旁邊那個叫貝爾南多斯的魔法師也笑了起來,他在這片荒漠待的時間要長得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得多:“如果有哪個毛拉成功融合了本命巨靈的話,教廷肯定會強行降臨一位天使,并且出動裁決之劍,緊接着教廷會宣布各國停戰,并且重新組建十字軍。”
贊巴朵不說話了,這種事确實一輩子也未必遇得上。
三個魔法師在那裏閑聊的時候,蔔哥一直在觀察那個巨靈。
靠近了看,那個巨靈越發顯得龐大。構成巨靈的雲團不規則地翻滾着,有的地方甚至卷起一個個漩渦。時而會有魔力從漩渦之中噴薄而出。
這和魔法師冥想的時候,身體周圍的魔力流動何等相似。
觀察了兩個多小時,天色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城頭也變得人聲嘈雜起來,随着換崗的士兵站到城頭之上,替換下值了一個晚上夜班的疲憊不堪的同伴,那個巨靈突然間開始有所變化。
只見那巨大的身體開始打着旋越縮越小,從腰部開始收攏成一束拇指粗細的線,這條線拉得極長,另一頭似乎在城的中央。
自從看到巨靈之後,蔔哥一直緊繃着的臉終于舒展開了,果然和那只兔子說的一模一樣,塔奇人根本沒有料到自己會遭到攻擊,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加強了戒備,其實內心之中非常松懈。
居然用巨靈替士兵站崗放哨,怪不得剛才沒有看出他們僞裝的破綻,操縱那個巨靈的毛拉肯定沒有在意外面的動靜,而士兵們卻因為有巨靈站崗放哨,所以也喪失了警戒。
蔔哥暗自記下了這個教訓,能夠從別人身上得到教訓,絕對好過從自己的錯誤中得到教訓,後者就算有所得,也肯定付出了代價。
城門終于打開了,不過沒有全部打開,只是開了一個小門,能夠讓人出入。
“要進去嗎?”巴米爾問道。
蔔哥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穩妥一些,機會是等出來的,他們這四個人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時間漸漸過去,那個小門出出入入,頗為忙碌,甚至還有人将羊群趕出去吃草,但是即使這樣非常不方便,大門始終沒有敞開過。
看到這種情景,蔔哥隐約感覺到,那道小門有問題,幸好剛才沒有冒冒失失地進去,裏面說不定布置了什麽陷阱。
那道小門并不是總是開着,每隔幾個小時都會有一次禮拜,那個時候小門肯定會被關上。
他同時也注意到,禮拜之前,那個巨靈都會出來,特別是早晨和中午那兩次,巨靈出來的時間特別長,蔔哥暗自猜測,這或許是因為它要等士兵們吃完飯。
似乎是為了證明,耐心等待是值得的,到了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一隊塔奇騎兵浩浩蕩蕩而來,後面跟着五輛大車。
帶隊的塔奇軍官朝着城頭之上的士兵叽哩呱啦喊了一通,片刻之後城門就打開了,這一次城市是完全打開。
用不着蔔哥下命令,巴米爾就已經讓四個人隐形,收起那杆影旗。他們小心翼翼地跟着那隊塔奇騎兵混進了城裏。
進了城,四個人順着旁邊的階梯登上城牆,下面的人實在太多,不管碰到誰,隐形都會失效,還是上面安全一些,城頭上的士兵全都臉朝着外面站崗放哨,就算在他們背後跳舞,也不會被發現。
那隊騎兵進了城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随着一聲呼喝,一幫塔奇人走到大車後面開始卸車。大車上貨物都用麻袋裝着,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差不多卸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其中的一個麻袋破了,稀裏嘩啦掉出一堆兵器來,全都是明晃晃的彎刀。
“是……”魔法師贊巴朵叫了起來。
旁邊三個人慌忙去捂他的嘴巴,蔔哥更是一拳捶在這個家夥的腦袋上。
贊巴朵的叫聲果然被靠得最近的一個士兵聽見了,這個士兵轉過頭來看了看,身後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再往遠處看,就看到幾個負責押運大車的騎兵,正用力踢打那個弄破麻袋的搬運工。
一個做錯事的奴隸正在受到懲罰,對于這種事,那個被驚動的士兵已經習以為常,他搖了搖頭又轉回身去。
蔔哥領頭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贊巴朵自己捂着嘴巴,直到一頭鑽進不遠處的一個空房子裏面,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果然塔奇人在背後搞鬼。”巴米爾說道,彎刀是拉波爾人喜歡使用的武器,而塔奇人更喜歡用長劍。
“這和我們無關,就算抓到了把柄,又能夠怎麽樣?”蔔哥說道,他輕輕拍了拍贊巴朵的臉頰:“你打算和我一起行動,還是各走各的?”
“一起行動,還是一起行動更加妥當。”贊巴朵點頭哈腰地回答道。
看到這個家夥膽怯的樣子,蔔哥突然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怪不得他們那麽容易混進來,塔奇人恐怕根本不會想到,魔法師會那麽有膽量偷偷摸進城裏來。除了巴米爾這個魔法師之中的亡命之徒,他所見到過的其他魔法師,似乎膽子都不是很大。
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那條狹窄的道路,蔔哥嘆了口氣:“我們仍舊休息,我記得太陽下山的時候,塔奇人還要進行一次禮拜。那時候我們再出去。”
他們躲藏的這間房間,裏面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巴米爾幹脆霸占了那張床,不管到了哪裏,他都會想辦法讓自己舒舒服服的,另外兩個魔法師只能夠席地而坐。
蔔哥雙手搭在窗臺上,觀察着外面的情況,腦子卻在思考着,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被流放到這個鬼地方來,他很不甘心,被那位團長拉下水,他更不甘心,不過這确實是一個機會。
當初他在納加小鎮,一切都是芭瓦德維伯爵在幕後策劃,伯爵的手段,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現在他得到了這個機會,管理一座岌岌可危的城市,至少到現在為止效果還很不錯。
他的手段比起伯爵來差得遠,頂多可以達到凱斯執事那樣的程度,這如果放在魯普奈爾,根本算不得什麽,但是在特魯貝爾,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多得是。
如果芭瓦德維伯爵處于同樣的境地,會有什麽樣的選擇?蔔哥忍不住想着。或許伯爵仍舊會想辦法編織一張網,一張将許多人的利益都纏繞進去的網。
當太陽即将落山的時候,四個人悄悄地溜出了房門。
走不多遠,禮拜的鐘聲就響起了。
大街上頓時變得冷冷清清,所有的人都跑回房間,就算有一兩個趕路的人,也跪在街道邊上。
蔔哥領頭穿行在街巷之間,他專找那些陰暗狹小空無一人的巷子,為的就是躲開那個已經站在城頭之上的巨靈的眼睛。
快要走到城中心的時候,黃昏時分的禮拜終于結束了,大街之上的行人很快就多了起來。
這座不起眼的小城中央,有一片頗為高雅的街區,這裏似乎是城中之城,街區的一半被神廟所占據,塔奇是政教一體的帝國,神廟同樣也是城主府,更是處理公務的地方。
街區的另一半分別被驿站、兵庫府和一座圖書館給占據了。
那個巨靈就是從驿站放出來的,塔奇帝國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有這樣的驿站,讓大人物旅行時歇腳所用。
驿站并不是很大,卻非常精致,外面圍着一道塔奇帝國獨有的镂空高牆,透過镂空的縫隙可以看到極其雅致的庭院,甚至還挖了一個小小的人工湖,在這個極度缺水的地方,這絕對算得上非常奢侈。
緊靠着這個小小的人工湖,是一個輕紗籠罩的小房間,透過輕紗簾布隐約可以看到,裏面有一個精瘦的塔奇老頭正在翻閱經卷,旁邊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學徒,在抄寫着什麽東西。
蔔哥用事先約定好的手勢,讓身後的三個人等在這裏,既是為了接應,同樣也是望風。
巴米爾随手給蔔哥加了一道隐形罩,這一次不只是隐形,連蔔哥的精神波動和那濃重的戾氣都被掩蓋了起來,這道隐形罩只能夠持續一刻鐘。
摸到驿站門口,蔔哥正思索着怎麽開門進去,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塔奇侍者托着一個大盤子走了過來,盤子上有切得很碎的烤羊肉、削了皮的蜜瓜,還有充滿濃郁的羊肉味道的米飯。
蔔哥連忙跟在後面進了房間。
那個精瘦的老頭連臉都沒有擡,随手指了指旁邊的矮桌:“放在那裏就可以了。”
蔔哥就站在老頭的身側,看着那細長的脖頸,有種立刻把它折斷的沖動。
讓心情變得平靜了一些,他并不打算輕舉妄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自動觸發的魔法,是魔法師用來防身保命的絕招。
蔔哥伸出了右腳,走在他前面的那個塔奇侍者一下子絆住了,身體一歪,頓時一個踉跄。蔔哥又趁機輕輕一托,盤子飛了起來,一下子扣在了老頭的腦袋上。
幾乎在一瞬間,老頭的身上白光一閃,裸露的皮膚一下子變得像是鍍了一層金,果然他的身上加持了用來防身的魔法。
老頭被吓了一跳,轉眼間他又變得勃然大怒,雖然身上沒有絲毫損傷,但是米飯和羊肉沾了一身,頭上、臉上、袍子上都是。他大步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大聲呼喝了幾句。
立刻一隊塔奇士兵跑了過來,随着老頭的輕輕一指,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撲向了那個倒黴的侍者。侍者被拖走了,而且還不只一個,另外一個侍者也倒了大楣。
過了一會兒,一個胖胖的好像是驿站主管之類的人,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手裏還拿着一身替換的衣裳,對着老頭點頭哈腰,不停地賠禮道歉。
老頭似乎并不領情,将那個胖子驅趕了出去,并且讓學徒闩上了門,自己進了浴室。
躲在屏風後面脫衣服,老頭絲毫沒有意識到身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突然間一道寒光掠過老頭的脖頸,寒光過後,蔔哥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
鋒利的刀刃瞬間切開了老頭的氣管,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絲,老頭眼睛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快步走到浴室的窗口,蔔哥探頭往外張望。
城頭的那個巨靈果然在漸漸消散,本命巨靈和主人生死與共,主人一死,巨靈會自行消散。
但是眨眼間一切又恢複了原狀,剛才還在漸漸消散的巨靈,重新飄浮在原來的位置。
蔔哥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這才是完美的刺殺,現在聳立在那裏的巨靈,是巴米爾用幻術制造出來的假貨。
把老頭的屍體往屏風後面一塞,蔔哥非常小心的走了出去,外面還有一個學徒。
那個學徒在旁邊的房裏翻箱倒櫃,替老頭拿換洗的衣服。
蔔哥站在那個學徒的身後,剛剛割斷老頭脖頸的那把刀片,仍舊夾在他的指縫間沒有收回,此刻的他在殺和不殺之間猶豫不決。
突然蔔哥一掌切了下去,将那個學徒擊昏在地。
門再一次打開了,外面接應的那三個人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等到進入房間,門又被反鎖了起來,以那個老頭的臭脾氣,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敢進來。
“消息放出去了嗎?”蔔哥問道。
貝爾南多斯的魔寵是一只烏鴉,當初就已經商量好了,一旦刺殺成功,就放出那只烏鴉去找卡修,卡修得到消息,就立刻轉頭殺回來。
“放心吧,絕對沒有問題。”巴米爾說道,一邊說着,一邊跑到那個掉在地上的盤子旁邊。剛才老頭大發脾氣,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所以根本就來不及收拾。
巴米爾一把抓起米飯塞在嘴裏:“我想念這種味道很久了,你們不來嘗嘗嗎?塔奇人烹調的技藝與衆不同,別有一番風味。”
被這個家夥一說,蔔哥和那兩個魔法師也感到肚子有些餓了,從清晨到現在,他們根本沒有吃過東西,之前心情太緊張了,所以沒有感覺。
四個人也不在意什麽面子,蹲在地上抓起一些食物塞在嘴裏。嘴裏頓時充滿了羊肉那濃郁的味道。
盤子裏面的食物原本只是兩人份,現在被四頭餓狼分食,很快就變得幹幹淨淨。
吃了個半飽,蔔哥一邊等候着貝爾南多斯的魔寵烏鴉回來,一邊把玩着一盞銅質的油燈。這東西肯定已經有些年頭了,表面已經熏得烏黑發亮。
“你拿着這玩意兒幹什麽?你又不懂得怎麽召喚巨靈。”巴米爾嘟囔着說道。
“我抓了一個學徒,他應該懂。”蔔哥說道。
巴米爾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搖了搖頭。
夜色漸漸變得深沉,城頭之上亮起了火把。
殺戮無聲無息的開始了。
四個人從城市的中心開始殺,先是把清理驿站,然後便是旁邊的兵庫府,接下來是神廟。他們各出手段,一路殺過去,魔法師的手段防不勝防,用于暗殺實在是再合适不過。
從神廟出來,蔔哥看了一眼四周,想不出哪裏還有更有價值的目标。
“我去打開城門。”蔔哥嘆道,這是卡修讓他做的事情,說實話,這非常危險,如果讓他選擇,他更希望能夠不驚動那些守衛的士兵,等到把城裏的士兵都殺完了,再開門也不遲。
可惜領隊的畢竟是卡修,既然他把卡修綁在了這個位置上,那麽他也必須在名義上聽從卡修的指揮。
“我們在這裏掩護你。”兩個魔法師同時說道。巴米爾也退了半步,和那兩個魔法師站在一起。
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膽小鬼,蔔哥只得自己出發。
登石城到了晚上也同樣實行宵禁,街上除了一隊隊巡邏的士兵,看不到其他人影。蔔哥身上有巴米爾幫他加的隐形罩,就算巡邏的士兵過來,也用不着躲開。
和卡修約定的是打開南面的城門,到了城門之下,蔔哥才發現,塔奇人的城門設計得非常嚴密,外面是兩扇包鐵的大門,左側的那扇大門還帶着一道小門,就是他們白天的時候看到的那個讓行人進進出出的小門。
在這扇城門的裏面還有一道栅欄門,現在栅欄門被放了下來,由城門頂上的絞盤控制。
擡頭看了一眼,蔔哥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打算不聲不響地将城門打開,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只要一動絞盤,四周的士兵都會注意到。
蔔哥從寬大的長袍裏面掏出六個一面貼着符文手掌寬的小包,随手将符文撕開,蔔哥将六個小包甩手擲了出去,當它們落在地上的時候,頓時化作一片迷煙。
城頭之上守衛的士兵頓時倒下了一大片,這些迷煙帶着淡淡的大蒜氣味,嗅到的人會立刻感到頭暈眼花,然後昏倒在地。
可惜迷煙畢竟有作用範圍,而城牆之上,每隔十米就是一個崗哨,肯定有人站在迷煙籠罩的範圍之外。
這邊剛剛将城門附近的士兵放翻,那邊敵襲的鐘聲就敲響了,在寂靜的夜晚,那鐘聲顯得異常洪亮。
擲出迷煙包的時候,蔔哥的身形已經顯露出來,他也不再藏頭露尾,飛身登上城頭。
絞盤非常沉重,一個人轉動絞盤有些費勁,蔔哥又不是那種以力量見長的騎士,所以絞盤轉得很慢。
随着一陣鐵鏈摩擦碰撞的輕響,那沉重的栅欄門一點點的升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蔔哥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朝着他襲來。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蓬箭雨疾射而出,這完全是蔔哥下意識的反應。
“叮叮叮叮!”如同細雨輕擊,大部分箭矢被擋了下來,将箭矢擋下的是一個身穿細鏈鐵甲的塔奇軍官,此人身高手長,雙手持劍,右手的劍長三尺,左手的劍長一尺。
擋下那些箭矢的居然是左手的短劍,而那柄長劍,則将蔔哥身上的寬松長袍,從腰際一斬為二。
蔔哥腳尖一點,身體淩空飛起,他的步法在一瞬間從沉穩轉為輕靈,“虛空疾走”也同時被發動。
那個塔奇軍官則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長一短兩把劍,穿梭跳躍。玩雙劍流的人大多走的是敏捷靈動的路子,這個軍官也是如此。
“铮铮”連聲,蔔哥依靠雙臂護盾總算将那兩把劍擋了下來,在瞬息之間,雙面護盾就中了四十幾劍,一次擊中都有一股暗勁傳遞到手臂之上,四十幾劍擋下來,他的手臂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
好在擋下這一串密如急雨的攻擊,虛空疾走終于發動了起來,他的身體沿着城牆邊緣輕輕滑過,一滑就是十幾米開外。
交手兩招,蔔哥已經看出了對手和自己的優劣。
那個塔奇軍官的實力肯定在卡修之上,卻比不上還沒有突破瓶頸之前的紮克,此人走的是靈動敏捷的劍路,發動起來快如閃電,缺點是距離短。
蔔哥同樣也很清楚自己的長處,虛空疾步雖然發動慢,但是只要發動,對手很難追得上他,除此之外,他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絕招可以用。
随着雙手連揮,整整一盒數百支箭矢蜂擁而出,他要看這個用雙劍的人怎麽抵擋。就在發出最後一波箭矢的瞬間,蔔哥猛地淩空虛抓,他又用出了魚人鱗甲本身帶的控水能力。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眨眼間完成。
只聽到那個塔奇軍官異常沉悶地哼了一聲,他原本并沒有将密集的箭雨放在眼裏,但是就在他打算出手的剎那,他感覺到血管之中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身體頓時僵住了。
數百支箭矢毫無阻擋的射落下來,有一大半釘在了他的身上。雖然他即時擡起手臂擋住了眼睛和咽喉這兩處要害,但是臉上未曾被擋住的地方仍舊釘了十幾根箭矢。
一蓬血霧從他的身上飙了出來,染紅了四周的地面。
蔔哥迅速滑開,臉上絲毫沒有成功的喜悅,這并不是他預料的結果。
塔奇軍官的體質讓他感到吃驚,這個家夥的皮膚厚實而且堅韌,肌肉硬如岩石,更不可思議的是,控水的能力對這個家夥的血液影響有限。
兩個人隔着二十幾米相對而立,誰都不敢搶先動手。
迷煙、暗箭和控水術全都無效,蔔哥還剩下的一招就是閃光術,能夠破這招的人實在太多了,現在他只想看一下,箭頭上塗抹的毒藥是否會發作,他剛剛射出的一盒箭矢上面塗抹的毒藥,甚至可以放倒一頭大象。
突然間他感覺到一股殺氣牢牢地鎖定住了他,那個軍官放下了擋住臉的手臂,那睜開的雙眼仿佛在噴吐着憤怒的火焰。
蔔哥盯着那雙怒視的眼睛,他笑了——
夜色中驟然暴發出一道亮閃,那光芒比一百個太陽還要明亮。
緊随其後的是兩聲怒吼,城頭之上就如同打了個驚雷一般,凜冽的劍氣瞬間綻放,其間更夾雜着“飕飕”箭矢紛飛的聲音。
片刻之後一切都停息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蔔哥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身上罩着的拉波爾人長袍早被割成了碎片,甚至連湛藍之海也劃破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裏面的魚人鱗甲。
只見城牆前面那一米厚半人高的防沿,居然被一劍砍開了五米寬的口子,恐怕就連突破瓶頸的紮克,也要全力一擊才能夠有同樣的效果。
雖然驚險,收獲卻也不小,那個軍官臨死之前的全力一擊,将生命的潛力瞬間釋放,而這股力量全都被他捷足先登,吸收了很大一部分。
遠處響起了一串馬蹄聲,蔔哥突然想起還有事情要做,朝着絞盤走去。
城牆下塔奇人的士兵已經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已經不能夠再拖延了,蔔哥走到絞盤旁邊,擡手朝着天空發射了一顆紅色的火流星,這是讓卡修攻擊城門的信號。
沉重的栅欄緩緩擡升,外側的大門,在卡修親自領着士兵們奮力撞擊之下,轟然打開。
成群結隊揮舞着彎刀的“拉波爾人”闖入了這個不大的城市,一場厮殺頓時在狹小的街巷之間展開。
而此刻的蔔哥卻連動都不想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