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梅竹馬(十三)
「我跟布恩斯說小貓的事情,結果他心髒病發,怎麽辦啊,星星。」愛玟哭着說。
愛玟和布恩斯的愛情故事,也是一筆債。布恩斯的執着程度和左東宸有的拼,差別在于,前者是演了十五年的病弱、嬌弱王子,直到愛玟家落魄後才露出爪牙要圈養愛玟;後者是一朝覺醒、化身變态,各種方法都用上了。
布恩斯和愛玟的相遇,起于愛玟充滿愛心的關懷,彼時六歲的布恩斯內心陰暗,卻将這麽一抹陽光藏進了心裏。布恩斯面上裝柔弱,讨得愛玟的關注和憐愛,兩人就在這種一人演、一人真心相待下長大了。
不過,布恩斯所在的家族,柏克家族,強調鬥争、重視成員個人實力,小小的布恩斯憑藉那顆過分聰明的腦袋站穩了腳跟。
十五歲的布恩斯沒有能力挽回愛玟父母的頹勢,他也不想那麽做,他所念、所想都是囚禁他的公主。愛玟逐漸發覺布恩斯的真面目,她和布恩斯的父母做了交易,布恩斯的父母供給愛玟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相對的,愛玟再也不能見布恩斯。
「我們布恩斯值得更好的女孩,愛玟,你現在只是個普通人。」布恩斯的母親這麽說。
布恩斯得知愛玟用錢換取「不複相見」的條件,的确發了好一陣子瘋,然而十八歲的布恩斯也鬥不過他的父母,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愛玟離開他的世界。布恩斯的身體因此敗壞下來,十八歲到二十四歲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躺在病床上。
二十四歲的愛玟,已經是羅國知名的企業家,她回加萊國掃墓,告訴父母她現在成為商界女王了,她過的很好。跟蹤、偷窺兼監視狂的布恩斯在愛玟回加萊國後,又纏上了愛玟,兩人陰錯陽差上了床,愛玟更為憤怒的離開加萊國,更向布恩斯發誓在他活着的時候,她絕不會再踏上加萊國的土地。
這次布恩斯病發的非常嚴重,柏克家族都以為他撐不下去了,此時卻天降奇蹟有了匹配的心髒,布恩斯做了換心手術。布恩斯在休養期間,也不斷積蓄力量,在他下了死決心之下,花了兩年多,他終于成為柏克家族的實質掌權者。
一年前,布恩斯将所有族人關在辦公室,地上撒滿汽油,恐吓他們簽署一份文件,內容是布恩斯脫離柏克家族,柏克家族不能以任何方式找他麻煩,還有柏克家族必須給布恩斯一部分現金。族人們在生死威脅下屈服了。
布恩斯包袱款款,一個人帶着一筆錢就來了羅國。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糾纏愛玟的行動,愛玟是個心軟的人,不過半年她就重新接納布恩斯,他們交往半年後愛玟告訴他小貓的存在,布恩斯開心到心髒病發。
于橙一點也不想理會這對情侶,在她看來,一個鍋配一個蓋,這二個人今生就絞在一起吧。于橙安慰愛玟幾句就挂了電話。
小貓在于橙講電話的時候,和汪汪又玩在一起,兩人在不遠處玩泥土。
左安根問了句:「你老公怎麽了嗎?」
于橙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左安根,然後爆笑出來,哈哈聲響遍了整個社區,
文冰蘭在的時候,于橙和左安根通電話的時間很短,左安根沒有機會過問愛玟的事;等文冰蘭成為植物人後,左安根更沒有心思關注他人的事情,只是他近來已經逐漸恢複正常,偶然聽到于橙和愛玟講電話還會有此一問。
于橙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她一邊擦、一邊說:「你不是看過報導知道她是女生嗎,還用老公稱呼她,小左你真的以為我跟她在一起?」
左安根很疑惑的問:「幾年前你寄的那張合照,意思不就是你和她在一起了嗎?」
于橙喘了一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帶着笑意說:「愛玟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愛玟和一個叫布恩斯的家夥生了孩子,愛玟的公司很忙,布恩斯那小子又總是給愛玟添亂,愛玟便将小貓托付給我,讓我養着小貓。」
于橙下了結論:「所以小貓不是我的孩子,我和愛玟也不是情侶關系,騙了你這麽多年,真是抱歉啊小左。」于橙的眼睛充滿了歉意。
左安根驚呆了,他結巴的問:「你…你為什麽要騙我啊?我一直以為小貓是你生的呢!」
于橙沒有再看左安根,她雙手朝後,手掌撐地,上半身往後傾,雙腿伸直,很舒服的閉上眼睛吹着風。
她慢慢地說:「小左當時很喜歡我,怎麽樣都無法放棄我,我為了讓小左死心,才寄了那張合照,當時你很傷心吧,我每天都打電話給華嬸嬸問你的情況呢。聽到你崩潰、你平複、你忘了我、你交了女朋友,我才放下了這顆心。」
「然後我得知你要結婚了,但華嬸嬸跟我說文冰蘭對我有芥蒂,既然我和愛玟的緋聞傳得那麽大,我也真的将小貓視為我的孩子,那讓你和文冰蘭都以為我和愛玟是一對,小貓是我生的,也算是緩和你和文冰蘭夫妻關系的最好方式。」于橙瞄了左安根一樣,帶着笑意。
「這幾年沒解釋,不也是因為你沒問嗎?你整月整日的傷心,哪還想起來關心我和愛玟的事情啊?今日問的剛剛好,我也有機會跟你解釋。」于橙輕松的說。
左安根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他頓在那裏不說話,眼神有點狠冽,也有點茫然,更有不知所措。
左安根的第一句話是:「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恨我?」
于橙看着左安根認真的表情,她的神情也嚴肅起來,然後慢慢變得溫柔,眼睛也紅了。
于橙說:「左安根,你竟然懷疑我到底愛不愛你嗎?你是傻子嗎,我當然愛你啊,除了我爸媽以外,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你竟然敢懷疑!」
「但是我對你的愛,是家人的愛,像愛親弟弟,也像愛着好朋友。你知不知道我親手斬斷你對我的愛情,我有多麽心痛?我苦苦策畫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忘記我,讓你能夠再愛上別人。」于橙這麽說。
「誰要你那麽做!當初你答應我不就好了,你…」左安根着急的說。
于橙打斷了他,「小左,我寫的小說都是真實發生在我夢裏的,我在夢中變成了虎種人,也就是小說中的女主角,我在夢裏愛着貓萌萌有多深,我在現實就愛他也多深。你喜歡我的時候,我還愛着他呢,忘不了他呢,從小就為他哭着呢,這一切你不是都知道嗎?你只是不肯相信我愛上夢中的人。」
她接着說:「之後使的手段,寄合照讓你徹底心死、讓你和文冰蘭誤以為我和別人生了孩子,都是為了斬斷你跑向我,也是為了建造真正屬于你的愛情道路。我的手段很粗暴,也傷害了你,真的很對不起。我已經很盡量為你着想了。」
「我的行為就是渣女吧,口中說的多愛你,反過來卻狠狠傷害你。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好矛盾啊小左。」于橙嘆了一句。
左安根沉默了很久,于橙也沒有再講話。
「所以過去那幾年,你就整天琢磨我的事,讓我忘了你、讓我和我老婆順利;然後交了一個像夢中男人的朋友,給她錢、幫她養孩子,是嗎?」左安根的語氣很平靜,但于橙知道他生氣了。
于橙點點頭,「你硬要這麽總結,我也挑不出毛病。不過我很欣慰,至少小左你沒有恨我自以為是的控制你的人生。」
左安根恨恨地的說:「你為什麽不把時間花在研究你的心髒病上,要管我的事情,還要管別人的閑事,整天閑閑的晃,然後等死,林星妍,你到底在想什麽!」左安根不敢大吼大叫,他怕吓到汪汪和小貓。
于橙有點驚訝又高興的看着左安根,她說:「小左,你真的不怪我寄信讓你誤解,又讓你誤會小貓是我生的?太好了,我這幾年因為瞞着你這些事情一直惴惴不安,幸好你長大了,懂得體諒人了,我真的好高興。」
左安根捏了于橙的手臂,「不要逃避話題,你到底為什麽不去羅國研究心髒病?」
于橙又不講話了。左安根收回了手,也不講話了。
過了好幾分鐘,左安根才開口:「有時候我真的弄不懂你。你說愛我,卻又不肯讓我愛你。你說不愛我,卻處處為我着想,你到底在想什麽,林星妍。」
于橙也沒有看左安根,随意晃着身體,似乎風吹得她很舒服似的。
于橙轉頭看左安根生起悶氣,才說:「我從出生開始就不斷夢到『種人世界』的事情,我沉浸在那個世界,分不清夢與現實。等我四歲的時候,我媽的眼淚喚醒了我,我才正常起來。然後在我六歲時,遇到了你,小左。」
于橙繼續說:「我耽溺于夢中的感情,不斷地畫畫和緬懷,活在自己的世界。是你,一直陪着我,走過那段對我來說很陰暗的歲月。」于橙對左安根笑了一下。
于橙接着說:「我愛那個男人愛的很痛苦,而小左你的愛也同樣讓我很痛苦。我無法回應你,不管怎麽做,都會傷到你,我也只能懦弱地逃的遠遠的,讓你誤會我愛上別人了。然後看着你幸福,看着你有了自己的家庭。」
于橙已經落淚了,但她的笑容很美。
「左安根,我從來不後悔拒絕了你,傷害了你,但我很遺憾我沒能愛上你,如果我沒有那些夢,我們一定會在一起吧。但我也絕不後悔愛上夢中的人,我也因為他而幸福過。」
「左安根,你是我這一世重要的家人,你帶我穿過黑暗與悲傷,陪伴我走過九年,那些歲月我都珍藏在心裏。我不是沒有心,你說過的話,我們一起做過的事情,我一件也沒忘。」
左安根也哭了,他沒刮胡子,配上眼淚,讓他顯得又悲傷又憔悴。
「我們是這世界上時光也帶不走的青梅竹馬,對不對?」于橙的臉上滿是淚水,但她笑着詢問左安根。
左安根頓了幾秒,才堅定的點頭,他說:「對。」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回憶過去。于橙有種感覺,似乎時機到了。她喚出樂譜,「我們沒有在一起」。時間和空間都停了下來,于橙站起來,走到左安根正前方坐了下來。
看着不動的左安根,于橙唱起了歌。
「你一直說的那個公園已經拆了
還記得蕩着秋千日子就飛起來
漫漫的下午陽光都在臉上撒野
你那傻氣 我真是想念」
于橙和左安根居住的社區,乘載着兩人非常多的回憶,他們會跑過整個別墅群,也會在公園裏玩鬧。左安根小時候每天都要蕩秋千,他還堅持要和于橙互推,于橙也樂得把他推高高,聽他的尖叫聲,會讓她有好心情。
即使上了國中,兩個人也時常坐在秋千上,講着學校發生的事情,或兩對父母之間的事。他們經常買東西給對方吃,什麽都買兩份,于橙的口味就是左安根的口味,兩個人像是雙胞胎似的,生活習慣驚奇的一模一樣。
「那時候小小的你還沒學會嘆氣
誰又會想到他們現在喊我女王
你哈哈笑的樣子倒是一點沒變
時間走了 誰還在等呢」
念國小的于橙是個學霸憂郁美少女,除了愛運動外,可以說是個有點陰暗的女生,她還陷在過去出不來。但林安岳和陳琳海用了一百分的溫情将她拉了出來,爾後左安根也用了滿滿的友情,将她喚回現實。
那些陪伴看起來稀疏平常,不值一提,但于橙回想起來,卻滿是快樂和幸福。那些分享一個棉花糖的過去、那些左安根碎碎念念的過往、或是一同躺在庭園草地睡去的記憶,都是于橙的寶貝。
「這杯咖啡忘了加糖
真不是我那麽傷感
世界太複雜 你說單純很難
我當然都明白」
到了國中、高中,左安根的感情發生質的變化,于橙雖然有了預感,也做好離別的準備,但無數個日子,她都不斷祈求老天爺收回左安根對她的感情。
告白就會迎來分離,左安根不懂,但于橙不會放任左安根的感情持續,于橙是當斷則斷的人,于橙光是想像對左安根使出絕情的手段,她的心都疼了。
然而,左安根還是告白了。
「可是呀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夢從來不大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情侶一樣
我痛的瘋的傷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慘」
剛離開左安根的那一年,于橙過的渾渾噩噩,左安根已經成為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了,她無法失去左安根。那些信、卡片、禮物又何嘗不是一種表達想念的方式?
「左安根、左安根,我有多麽想你,你知不知道?」
大學發生的事情,于橙都很想跟左安根分享,但她很快就醒悟自己正在做「切斷左安根對她的愛情」的事情。于橙失去了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那個永遠像小影子跟着她的人,那個讓她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你說你現在很好而且喜歡回憶很長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家人一樣
總是遠遠關心遠遠分享」
現在和過去就像兩條曲線,将于橙捆在那裏,于橙一邊調整自己過去的傷痛,另一邊卻在現世不斷制造傷痛,于橙覺得自己裂成了兩半,她只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夠從過去解脫,也希望大家都能得到幸福啊。
她和小左的結局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壞,只是兩個人就走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情侶卻勝似情侶,不是家人卻已是家人,不是姐弟卻像姐弟。
沒有緣分的青梅竹馬,還是很圓滿的度過了年少時候,縱使中間分開數年,命運還是給了他們一點施舍,讓他們能在這樣的午後,平靜地解開所有誤會和心結,成為一對完全為對方全心着想的青梅竹馬。
于橙衷心地感謝命運給了她和左安根這個結局。
「雖然我們沒有在一起,但我們始于那天午後的微笑,終歸公園內的談話,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這樣的回憶,已經能夠讓我收藏永生永世了。」于橙對着眼前不動的左安根說。
然後于橙看到任務進度顯示「100 %」,她,也該走了啊。
于橙把臉埋進雙手,肩膀聳動,整個人縮成一團,在嗚咽聲中她說:「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