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異世虎種人(十四)
「你們熟知的『森階』、『域階』長官,每一名都放棄四歲發情期,有些甚至放棄六歲發情期,還有放棄養育期的種人。像我就放棄了四歲和六歲發情期,也沒有伴侶,才走到現在『中域』的位置。」
說到自己沒有伴侶,沒有孩子,狼肅肅長官的表情沒有任何遺憾,他就像是為了戰鬥而生的種人。
「你們是少年英雄,遠比我出色,能夠走得比我更遠。如果在全盛時期退下去,二年後再回到戰場會喪失身體的靈活度和優秀感官,那時的你們就只能當普通的将領,在學校教教書,在軍部練練兵,前線是不會用離開過戰場的将軍的,就算你們堅持回到前線,也無法依軍階領兵。」
霸天小隊的軍階,是同齡種人間最高的,也是土戰國裏排名甚前的将軍階層,甚至是目前最活躍的将領,霸天小隊的隊員是「下森」階級,于橙則是「上森」,離「域階」只差了一步。
到了「域階」,名字就會廣為人知,不再用上森長官、上林長官這種稱呼語,而是冠上名字,就像狼肅肅長官一樣,名字即為榮耀。
「我知道種人天性是十分渴求繁衍的,也清楚知道你們小隊中有情侶存在。但你們認真想,你們真的可以放棄掌控戰場的感覺嗎?那種全盤操控感、那種武力釋放、智力對決的張力,霸天小隊真的能夠說放就放?回去生孩子、照顧孩子、待在小小的育兒區,就這麽過剩下的日子?」
狼肅肅長官很了解長期把握戰場動态的種人的心态,他們渴求後代,但也渴求戰鬥,哪一種會占上風,狼肅肅長官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霸天小隊的眼神和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不會逼迫你們選擇,但我希望你們慎重考慮。」狼肅肅長官沒有叫他們當場決定,離四歲生日還有幾天,霸天小隊還能再考慮一下,何況,這種事情,就算是身為隊長的于橙也是無法替隊員作決定的。
走回霸天小隊的辦公室,大家都有點沉默。
回到辦公室裏,鷹遙遙意外地開口了,「我昨天遇到中森長官,他跟我說火行國的軍事最高指揮官,預計一個月後進入河方平原,進行巡禮、偵查,或許會對土戰國進行強烈反擊。或許這是鷹遙遙長官希望我們放棄四歲發情期的部分原因。」
鱷洵洵難得地語帶不善:「你這樣說不就代表你希望我們都放棄四歲發情期?你在幫着鷹遙遙長官說服我們?」
鷹遙遙看着鱷洵洵說:「我的确希望霸天小隊放棄發情期。」
鱷洵洵的尾巴重重拍地,「你被長官洗腦,我可沒有」,鱷洵洵看向于橙,口氣有點生硬,但可以聽出他試圖放軟,「隊長,抱歉,我和香香早就有默契,我們不會放棄四歲發情期,我們想要共組家庭。」
「何況,這兩年的經歷,已經夠多了。我們兩個累了。」這句話含着滄桑與疲憊,大家有點意外,卻也不是多意外,誰不疲倦呢?
河馬香接着開口了:「過去二年,我們和大家待在一起是真的很幸福。但我們有更想要追求的幸福,讓霸天小隊因此少了兩個隊員,我們覺得很抱歉,但不會改變我們的決定。」
河馬香也向于橙點頭示意,「謝謝隊長你過去二年的照顧。」
現場氣氛有點尴尬,既為了分歧的意見,也為了已預見的解散、分離。
于橙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不會一輩子待在一起,但沒想到分開來的那麽快,我今天才知道發情期這件事呢。」因為于橙的這句話,獅虎王噗的笑了出來。
于橙瞪視着獅虎王,獅虎王假裝清了喉嚨,也發表了意見:「我放棄我人生所有的發情期,欸老虎你幹嘛這麽驚訝,不知道獅虎種人幾乎無法生育後代嗎?不過我可沒放棄尋找愛情的機會,如果找到心愛的種人,到時再說吧,現在我留在霸天小隊。」
獅虎王施舍的口氣,讓于橙手發癢。
蛇咻咻發言了:「我也放棄四歲的發情期,繼續待在霸天小隊,我喜歡戰場。」
于橙點點頭,看向熊芬芬,熊芬芬意外的扭捏起來,「我最近遇上了喜歡的人,我們前幾天在一起了,好害羞呀!」于橙的眉毛徹底飛起來了,如此嬌羞的熊種人她是第一次看見。
熊芬芬帶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每一個人,最後視線定格在于橙身上,「隊長,真抱歉啊,我也累了,而且我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雄性了,我也要離開霸天小隊,謝謝大家這二年的照顧,很高興和大家成為生死與共的隊友。」于橙只是祝福了熊芬芬,大家也紛紛表達祝福之意。
而此時虎荼荼的臉上充滿了迷之笑容,引得大家都看向她,于橙詢問虎荼荼的想法。
虎荼荼說:「我的選擇跟阿姐一樣,如果阿姐要留在霸天小隊,那我也留;如果阿姐要去生孩子,那我也去生。」
于橙很傻的接了一句:「你跟誰生啊?」大家的視線集中。
虎荼荼笑得更燦爛了,與之相對的是她如冷風般陰涼的回答:「随便找誰生啊,反正只要能待在阿姐身邊就行了。」
于橙摸了摸額頭的冷汗,帶着安撫的笑意望着虎荼荼,「阿妹,阿姐是覺得還是要找喜歡的雄性啦,我們之後再讨論一下。」
于橙又對着隊友說:「你們的決定我都知道了,不過我和萌萌還需要讨論一下。明天告訴大家我們的決定,然後再回報給狼肅肅長官,你們也可以再考慮一下,不論是要離開的還是不離開的,再想想吧。」
于橙帶着貓萌萌和虎荼荼走出辦公室了。到一顆樹下,于橙停了下來,她先嚴肅的看着虎荼荼,詢問她:「如果阿姐真的要去生孩子,你真的要随便找種人跟你生?你都沒遇見喜歡的雄性?有好感的雄性?或是覺得還不錯的對象?」
虎荼荼的眼睛裏只有于橙,「我只想跟阿姐在一起,至于過什麽樣的生活我都可以。」
于橙摸了摸虎荼荼的腦袋,嘆息了一聲,「沒長大的小老虎啊…阿姐知道啦,乖,去玩吧。如果有空,去問一下阿弟的打算,希望他的回答跟阿妹你的不一樣啊。」
虎荼荼和貓萌萌的內心同時回答:「虎淩淩的想法一定跟我(她)一樣。」
虎荼荼臨走前,還朝貓萌萌傲嬌的哼了一聲。貓萌萌能從那聲「哼」聽出言下之意:「你別妄想獨占阿姐。」
遇上姐控也是很辛苦的,貓萌萌搖搖頭,不過他沒有跟于橙抱怨過這點,在他喜歡上于橙後,他就把虎荼荼和虎淩淩當作自己的阿妹、阿弟了,脾氣比較壞的那一種。阿兄包容愛使壞的阿妹、阿弟,也是正常的事情。
于橙牽着貓萌萌往更隐密的地方走,來到一個非常偏僻的角落。于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住貓萌萌,蹭啊蹭的,還喵喵叫了幾聲,老虎學貓叫,賣萌可恥!
貓萌萌卻很吃這套,每次看着于橙充滿愛意的模樣,聽她溫柔可愛的貓叫聲,抱住她柔軟的身體,他都想不起來其他人事物了,滿腦子都是她。
貓萌萌俨然是陷在愛裏的雄性,像傻瓜一樣。
于橙也是愛情的俘虜,她不只愛撩貓萌萌,也愛讓貓萌萌撩她。
于橙蹭着貓萌萌的脖頸,說:「你也喵兩聲嘛,我想聽,好不好嘛~」
貓萌萌還沒習慣賣萌,他沒有馬上妥協,但在于橙撒嬌攻勢下,沒有五分鐘,貓萌萌就投降了。他把頭埋在于橙的脖子旁,張嘴在于橙的耳邊輕喊:「喵喵」。
啊~
于橙将貓萌萌抱的更緊了,同時默念着「我清心寡欲」、「我是柳下惠」,一邊又因了這聲喵喵燃起了衆多幻想,有時她真得擋不住虎種人熱切的血液,極度想對貓萌萌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忍,她忍!
有時候會在駐地一些偏僻的地方,遇到在做「開心的事」的情侶,于橙就會羨慕、忌妒、恨,但她還是拼命壓抑內心的渴望,在這種地方,被別的種人撞見的機率實在太高了,再者,她有一雙還沒斷奶的阿弟、阿妹。
平複心情後,于橙跟貓萌萌拉開了一步的距離,牽着他坐了下來,兩人面對面坐着。
「你怎麽想呢?」于橙先問了。
「你怎麽想我就怎麽想。」貓萌萌把問題丢了回去。
「好狡猾,是我先問的。」于橙嘟了嘟嘴。
「其實你已經有答案了吧?我的答案和你一樣。我想要你快快樂樂,也想要跟你待在一起,不管在哪裏。不要擔心我。」貓萌萌認真的回應了。
于橙久久的沒有說話,只是用着那雙眼看着貓萌萌。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麽想法,要我上戰場我就去,要我殺人,我作了無數個心理建設後,也去殺了。我其實…是很懦弱的,一點也不像偉大的虎種人。但是我很努力的去當勇敢的虎種人。」
于橙試圖向貓萌萌講述一些埋藏在她內心的話。
「一年前,阿爸、阿母死掉,我真的已經我會崩潰,但我不過哀傷了幾個小時,又重新站了起來,我的背後還有隊友,還有別的種人的性命,沒有那麽多時間悲傷。不知不覺,我也變得像個種人,勇敢堅韌、喜歡作戰。」
貓萌萌将手輕放在于橙臉頰上,于橙把手又搭在貓萌萌手上。
「我曾經讨厭血濺到身上,也曾害怕隊友死亡,萌萌你一定不相信,我曾經害怕上戰場。但不過短短兩年,這些我都不怕了,甚至還享受起戰争的感覺,這難道就是虎種人神奇的血脈力量嗎?」
貓萌萌難得的露齒笑了,每次他聽見于橙的「老虎是最偉大」、「虎種人神奇血脈」之類的言論,他都覺得于橙好可愛,這些話聽說都是于橙的阿爸虎壯壯說的,真可惜沒能認識那位勇敢又風趣的長輩。
「我曾經想過和你生幾個孩子,快樂的将孩子養大,我們在學校當校長或老師,或是去軍部當教官,這樣平凡的日子我也很向往。但是現在,出于我的本心,我更想留在戰場。」
「我們一起留在戰場好不好?再拼個兩年,六歲發情期的時候我們就去生小老虎和小貓咪,好不好?」
貓萌萌的神情很迷蒙,帶着這世界上所有的柔情。
「好。」
于橙珍而重之的在貓萌萌唇上印上兩人間的第一個吻,她說:「這是承諾。」
兩人回霸天小隊辦公室的路上,貓萌萌好奇的詢問:「為什麽你那麽晚才親我的嘴唇?」
于橙有點害羞,随即又賊賊的笑了,「我怕我忍不住啊!」成功獲得一枚貓擊,于橙才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代表着什麽,你是美夢,是祈求,也是珍重,我只要抱着你、親吻你的臉頰、聽你講話,就能夠得到全世界了,如果親吻嘴巴,會不會太貪心了?而且,我是真的怕我忍不住,我是如此的喜歡你啊,萌萌。」
尋常的疑問,卻得到像告白的回答,貓萌萌被這個愛意重拳擊倒了,渾身發紅,耳朵顫動,眼神飄移,四肢抖動,尾巴甩的高高的。
于橙欣賞着美景,也不打擾貓萌萌,兩人你看我,我不看你,持續這個游戲好久,直到蛇咻咻來叫兩個人吃晚餐了,才打斷這場粉紅色氣泡。
當天晚上,于橙一個人出去散步,美其名是協助巡視駐地,探查有無可疑人物。難得的一個人時光,沐浴在月光下,于橙的步伐很有規律。
站定在一個視線死角,她喊出了樂譜,下方的任務進度是「70%」。從0一下子跳到70,是她見到阿爸、阿母屍體的隔天。
種人的情緒器官似乎很弱小,或是沒有運轉,從小于橙就覺得種人跟冷血動物沒什麽兩樣,如果不是她降生在這具身體內,他們這一家五口感情恐怕也不會那麽好吧,就像其他的家庭,用實力說話,有關心但不多,有悲傷但忘得快。
在小種人時期,她就覺得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像人類時期,那些情緒很難排洩。她一度以為是她重生後放寬了心胸,用很活潑、恣意的方式活着。
但在目睹阿爸、阿母的屍體時,那從天而降的絕望狠狠擒住了她,她以為她要無法呼吸了,但不過幾個小時,她想哭也哭不出來,想悲傷,那悲傷的情緒卻像滑熘的魚,咻的從情緒裏熘走了。
她迅速恢複正常,判斷力回來了,感官也回來了,放火後,那些情緒都随灰飛走了。她第一次深深的為「種人」這個身分感到慶幸,又有些遺憾,為了她能那麽快重新站起來,也為了她不能深深地記住失去阿爸、阿母的那種痛。
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于橙雖然不再憂傷,但她還是不想放棄一絲希望,或許會出現神蹟?
送阿爸、阿母離開的隔天,于橙喊出了樂譜,唱了一遍「最後的戰役」,驚喜的發現任務進度漲了,但只有70%,沒有其他變化,更沒有出現系統。
于橙不死心,反複的唱了好幾次,白天唱、中午唱、晚上也唱、洗澡時唱,各種時機、地點都試過,還是停在70%。她也仔細研究歌詞、曲調,用各種方式唱,升KEY、轉調、用英語唱,也都沒用。
她在猜,這是她的痛苦值?不是吧,那麽殘忍?還是她在這個世界度過的時間?抑或是對于歌曲的共鳴程度?
種種的猜測,卻沒有人可以給她正确答案,她也只好有空就拿出來唱一唱,這首歌就像魔咒一樣,在她的腦中放啊放的。
而于橙作「留在戰場、放棄四歲發情期」的選擇,是從歌譜中推測而來的。如果她離開戰場,該怎麽完成這首歌呢?「歌譜的秘密」就在戰場之上,所以她必須留在戰場。
今晚,于橙又唱了一次,任務進度還是沒有更改。但于橙有預感,某件事情即将發生,離「歌譜的秘密」揭開的時間點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