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2)
“所有星辰開始移位,就連月亮也偏離了原有的軌跡!災難已經不可阻擋地降臨了!”
經他這一說夏風才仔細看了看星空,陡然間發現,天空和自己熟悉的全然不同,就連銀河的走向也和現實中完全不同,像是轉了九十度,而熟悉的北鬥七星,居然辨認不出來。
大概設計這一切的家夥是個天文盲吧?他只能這樣想,不過想想又不對,排在世界所有産業第一名的游戲聯盟,豈會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升離海面的時候,納尼船長驚呆了,它不是從自己熟悉的方位升起,而是在一個完全不應該的方向。蒼冥法師也發現了這不同尋常,忙追問船長:“怎麽回事?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納尼船長尚未回答,一旁的助手也驚惶失措地跑過來禀報:“船長,咱們……咱們的指北儀失靈了!”
指北儀的指針在毫無固定方向地亂轉,天空的太陽出現在陌生的方位,昨夜的大風又把海船遠遠刮離了大陸。納尼船長無助地望着茫茫大海,喃喃道:“咱們……迷路了。”
“乘風號”在海上漫無目的地向前行駛着,已經數天了,星辰移位,日月換向,指北儀失靈,“乘風號”徹底迷失在大海上。幸好船上有充足的給養和淡水,一時間還不用驚慌。
“船長!你看!”負責了望的水手突然驚恐地高喊起來,衆人順着他所指望去,只見遠方海平面盡頭,不知什麽時候湧起了一道白色的亮線,象一條白色的綢帶飄蕩在海面,完全看不到頭尾。衆人呆呆地望着那道恍惚的白線,即便久闖大海的水手,也沒看出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待它逼近些,納尼船長終于明白過來,不由高聲命令水手:“海嘯!是海嘯!快放下風帆,轉舵逆迎!”
衆人呆呆地望着那道越來越清晰的白色綢帶,終于看清了那是什麽。那是一道比山還要高的浪花,正順着海風洶湧撲來,即便是海上漂泊多年的老水手,也從來沒見到過如此高的浪頭,它的浪尖遠遠高過了“乘風號”的桅杆。
“快抓住東西穩住身子!”納尼船長話音剛落,“乘風號”就被迎面撲來的波濤完全吞沒,幸好它已經轉過船頭對準了波浪,不然就這一個大浪就可能把它徹底打翻。
船體完全沒入了水中,夏風屏住呼吸牢牢抓住甲板上的纜繩,才沒有被急流卷走。由于“乘風號”是木質船體,加上它的底艙完全密封,強大的浮力總算使它艱難地一點點浮出海面,當它的甲板完全浮出海面時,夏風才發現,甲板上許多水手都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急流卷走了。
“乘風號”随着急湧的海流往前奔去,納尼船長忙命令水手調整船頭,使之始終對準浪尖,以免再次被波濤吞沒。“乘風號”高高地行駛在急湧的浪頭之上,可以看到浪頭下的海面猶如萬丈深淵。
“看!望子角!”一個水手的高喊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順着他所指望去,果然是亞特蘭迪斯東北方的望子角,“乘風號”竟然被急速湧來的波濤送回了亞特蘭迪斯。不過現在望子角不再高高矗立在地平線盡頭,從高高矗立浪尖的“乘風號”上望去,望子角就像是懸崖下面一塊微不足道的小石頭。
“亞特蘭迪斯被淹沒了!”船上響起水手們絕望的哀呼和哭號,幾天時間“乘風號”便随着水流從上方掠過那些高高的山峰和巍峨的建築,就連橫亘大陸的塞浦路斯山脈,也僅僅剩下最高的峰頂露出水面,從“乘風號”上極目四顧,再看不到這片大陸的任何痕跡。
“翼人!有翼人!”一個水手的驚呼讓大家恐懼起來,順着他指向望去,只見海面上飄浮着一大片白花花的東西,漸漸靠近後才發現,那是無數的屍體!翼人的屍體!
一個垂死的翼人被衆人小心翼翼地拖到船上,只見他用呆滞的目光望着天空,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冰雪融化了,冰雪之國消失了,我們失去了落腳的冰原,只得往亞特蘭迪斯大陸飛來,沒想到來到這裏,依然找不到落腳的陸地,我們實在沒勁了,同伴們不斷栽入海中,最後就只剩下我一個。這……這是神靈在懲罰我們嗎?”
沒人能回答翼人的問題,他也不希望得到任何回答,只掙紮着來到船邊,望着海面上族人的屍體黯然道:“這是我們中間最強壯的一個族群,如果他們都力竭而亡,就沒人能活下來。如果我的種族都已經滅絕,我一個人孤獨地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說完他縱身一躍,如折斷了翅膀的大鳥一頭栽入海中。船上的衆人默默望着他安詳地躺在族人的屍體中間,沒有再去營救。衆人心情十分沉重,都想到同樣一個問題:自己最終會不會也像這個翼人一樣?
就在所有人都對前途憂心忡忡的時候,只有夏風對身邊空前的危機視而不見。自從萱萱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就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只不斷翻看着從蒼冥那兒要來的半冊創世書,希望能從那上面找到拯救亞特蘭迪斯的辦法。災難已經降臨,創世書對蒼冥來說已經沒有多大意義,所以他毫不猶豫就給了夏風,連同封存它的那個金屬小箱子。
苦研數日,夏風失望了,那上面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文字,像是一種象形文字,實在晦澀難懂。而那個镌刻有日月星辰的金屬小箱子也令人費解,它不是自己熟悉的星象圖案。
在海上飄泊了不知有多久,天相越來越怪異,常常能看到數個太陽在高空同時出現的虛像。一直醉心苦研創世書的夏風突然發現,那上面的字跡在漸漸黯淡,一日淡過一日,一些原本就不清晰的字跡開始湮滅。夏風不甘心紀萱萱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創世書就這樣憑空消失,他要來幾只水手們從海中捕獲的小海龜,然後把那些字一個個刻在了這些海龜的背甲上,在創世書的字跡徹底消失前,那些字也全部刻上了那些龜甲。
海水淡得幾乎沒了鹹味,尤其是日日不斷的大雨,使大家完全不必擔心淡水,食物則有豐富的海産,“乘風號”在海上航行了無數個日夜,不僅再也找不到亞特蘭迪斯的任何痕跡,甚至始終都沒有看到過一塊陸地或島嶼,大陸像是憑空消失了,天底下就只剩下了大海!夏風知道,自己最終還是無法拯救這個大陸,它終于還是沉沒了。
随着創世書上那些字跡的消失,蒼冥法師苦修一生的術法也在漸漸失靈,他也漸漸恢複了耄耋老人的疲态,不過他依然還不相信亞特蘭迪斯已經沉沒,還在念念不忘要找到它。
當“乘風號”終于發現大陸時,已經不知是多久之後的事了。日月星辰開始以新的方位和軌跡在運行,天地又形成了一種新的秩序,只是在這塊罕見的陸地上,大洪水依舊在肆虐,一位名叫“共工”的當地土人正在率領族人治理洪水。這片大陸上生活着外貌近似于東軒族的土人,他們僅會冶煉一種金屬——銅,不過他們的陶制品到是十分精美。他們說一種夏風和蒼冥都聽不懂的語言,只會使用少量單音節的像形字,他們沒有國王,只有一個部落聯盟首領叫“堯”。
蒼冥法師成了他們尊敬的智者,這個東軒族術法大師雖然法力幾乎盡失,但依然還有着遠超那些土人的知識水平,他用東軒文字豐富了土人的像形字庫,用自己掌握的先進知識促進了當地土人科技水平的發展,影響力甚至超過千年,以至數千年來,這一民族的科技文明程度都遠遠領先于世界。
自從紀萱萱走後,這個世界對夏風來說就再沒有任何意義,亞特蘭迪斯的沉沒使創世書也變得毫無價值。他把那個金屬箱子和刻着半部創世書文字的那些烏龜當寵物送給了部落聯盟首領“堯”,然後駕舟出海,從此再無音訊。
被司芬克斯苦追不舍的史丹瑪法師和杜馬斯的遭遇反而要好一些。靠着杜馬斯出色的航海技術,他們很快就抵達了一片新的大陸,順着一條被當地土人稱為“尼羅河”的河流逆流而上,最後棄舟登岸,司芬克斯也跟着追上岸來,把他們攆入了沙漠深處。随着天現異狀,尼羅河水的暴漲,史丹瑪法師的術法在漸漸失效,而一路緊追不舍的司芬克斯行動也漸漸遲緩起來,最後無力地卧倒在沙漠中,眼裏滿是無奈地望向前方,靜靜地直到永遠——它最後變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巨大石像。(它的臉上甚至還有尹寒留下的那道鞭痕,即便經過數千年的風沙,那道鞭痕依舊清晰可辨。)
這對史丹瑪法師來說是無法理解的怪異現象,不過杜馬斯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地軸傾斜,磁場重新排列,許許多多魔法和超自然設定漸漸失效,這其中就包括神獸司芬克斯。
突然出現的巨大怪獸令當地人非常驚恐,而史丹瑪法師也發現創世書的字跡在漸漸模糊,于是他趁機告誡當地土人的最高統治者“法老”,要求修建一座祭祀塔來存放創世書,以防止怪獸複活。于是一座小型金字塔嚴格按照大西族秘典中的比例、尺寸和方位被建起來,創世書存放在這個具有魔力的建築中,竟然可以延緩它模糊、湮沒的速度!它上面已經殘缺不全的字跡被史丹瑪的傳人抄摘下來,成為當地太陽教的秘典《占星術》。
史丹瑪法師也成為法老最尊敬的智者,他以自己掌握的大西族科技,推進了另一個古老民族的文明進程。
法老後來也發現了這種錐形建築的神奇魔力,它內部不僅能防腐,還能彙聚某種神秘的宇宙能量,便要求史丹瑪用這種結構為自己建造陵墓。于是,一座宏偉的金字塔拔地而起,它依照大西人的建造秘訣,僅用了較少的勞動力和工時就修建完成,這種建造方法後來也為史丹瑪法師的傳人掌握,為法老們建造了一座又一座被後人稱為“神跡”的金字塔。直到千年後這種技術才在戰亂中徹底失傳,成為困惑後人的千古之謎!
杜馬斯也抄下了創世書上的內容,并把這抄本存放在了當地一座神廟的隐秘處。他的使命完成了一半,至少有半部創世書留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點,需要的時候可以由自己的同伴起出來,發揮它巨大的作用。
使命完成,杜馬斯對這個世界再沒什麽可留戀,他獨自駕舟出海,駛向沉沒的亞特蘭迪斯。他沒有忘記對艾瑪爾的諾言,“黑圖騰”将和他一起,沉向海底的科羅拉大沙漠。
尾聲
游戲聯盟整潔明淨的小型會議廳,十多個衣冠楚楚的游戲巨頭齊聚。如果說這個世界真有神靈,他們就是創造“真實幻境”的神靈,甚至就是創造那個世界的上帝。
廳內的氣氛有些凝重,衆人臉色都十分嚴肅,他們在等候着一個重要的表決結果。終于,主持會議的昂納特主席從顯示表決結果的屏幕上擡起頭來,嚴肅地對右首那個不住撫摸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粉紅大鑽戒的紳士說:“漢斯博士,鑒于你的所作所為,同時考慮到過去你對這個系統所作的巨大貢獻,聯盟已經通過決議,要麽你體面地辭去聯盟的一切職務,要麽把你交給檢察官,現在咱們等侯着你的決定。”
大廳中沉寂了十多秒,卡爾·漢斯博士終于輕聲說:“我辭職!”
黯然離開為之奮鬥了大半生的“真實幻境”聯盟總部大樓,卡爾·漢斯博士突然感到自己像是被抛棄了的老狗,被主人一腳踢出了大門。門外等候的尹寒一見漢斯眼神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由愧疚地垂下頭,低聲道:“博士,我很抱歉!”
“別說了,讓我一個人随便走走。”漢斯拍拍尹寒肩頭,然後獨自走上街頭,茫然望着街上的車水馬龍,他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
“卡爾·漢斯博士?”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是我,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想要見你。”
漢斯感到這話有些熟,平時自己的夥計就是這樣請客的,不過這一次被請的是自己。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就去看看吧,反正從今天起有的是時間。
“請跟我來!”年輕人向遠處比劃了一個手勢,一輛加長林肯悄然滑行到漢斯身邊,年輕人立刻恭敬地打開了車門。漢斯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彎腰鑽進了轎車。轎車立刻啓動,輕快地穿行在城市五彩缤紛的街頭。
轎車最後在一個偏僻的碼頭停靠下來,副座那個年輕人忙為漢斯打開車門。漢斯下車後疑惑地看看四周,看見碼頭上有一艘游艇等候在那裏。
“請!”年輕人恭敬地示意。漢斯終于感覺有些不妥,忙說:“你的老板若是要見我,至少應該通報個姓名,甚至該親自來迎接。”
“對不起,漢斯博士!”年輕人言語十分禮貌,但态度卻有些倨傲,“我的老板從不向人通報姓名,更不會親自迎接任何人。”
“那麽,我也對不起,請送我回去!”漢斯說着就想回到汽車,卻見年輕人手中多了一支手槍,不過他的言語依然十分禮貌:“請原諒,博士,我們不想對你失禮。”
漢斯只看了對方眼睛一眼就立刻決定照他的話做,對方的眼光雖然溫和,卻絕對是殺人不眨眼,漢斯知道自己今天是撞上了大運。
游艇上并沒有那個神秘人物,只有醇酒美人在等待着他。漢斯到了這地步也只得聽天由命,直到游艇駛入了公海他也沒有再問對方要帶自己去哪裏。在公海一艘不起眼的油輪上,他終于見到了那個“非常重要”的人物。
即便漢斯在心中做過最大膽的猜測,也決沒想到這個神秘人物居然是他!他居然還活着!惺忪的睡眼,鷹勾鼻子,一部标志性的卷曲大胡須,雖然垂垂老也,依然令人不寒而栗。這是一個所有媒體都以為死亡了的人物,是上個世紀末令世界也為之膽寒的人物,如果要評選上個世紀末的風雲人物的話,他絕對排在前幾位。
“漢斯博士,”他說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語,帶着濃重的鼻音,“我想跟你合作。”
漢斯博士非常清楚,他說合作其實就是命令,自己根本沒有機會拒絕。對方也不等他回答就接着說:“我拿到了半部創世書,不過不知道譯碼就形同廢物,所以我想我們可以合作,不僅要破解這半部創世書,還要拿到另外半部,你将得到你想要的財富,甚至重返游戲聯盟成為主席。”
錢對漢斯來說吸引力并不大,不過最後那句話讓他動心,況且現在也不容他拒絕。若能借他之手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何必在意他是不是魔鬼?漢斯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就點頭答應下來。那人滿意地點點頭,向漢斯伸出蒼老枯鎬的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漢斯膽戰心驚地握了握對方的手,恭敬地鞠了一躬:“願意為您效勞。”
一個參與締造了“真實幻境”的虛拟技術博士,一個現實世界的恐怖之王,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夏風在一個又一個城市流浪,他不敢去尋找那個令自己再難忘卻的女孩,他怕對方早已兒孫滿堂,又或者和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女孩大相徑庭,游戲和現實,畢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但他內心深處,又隐隐企盼着能與對方巧遇。
“英子!快來!這兒的時裝在大減價!”
漂亮的女孩永遠是城市最美的風景,幾個從身前跑過的女孩吸引了夏風的目光,她們五彩缤紛,充滿青春的活力。一個女孩在經過夏風身邊時不經意地回頭望了他一眼,然後,她慢慢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剎那間,夏風只覺得世界從周圍消失,天地間就只剩下那個女孩,那個清純靓麗的女孩!他嗫嚅着,不敢叫出心中那個魂牽夢萦的名字,他怕自己萬一認錯,會擊破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女孩突然向他跑來,眼裏噙着激動的淚花。夏風再無懷疑,立刻張開雙臂,要擁抱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女孩在夏風身前一尺處站定,她的目光阻止了夏風的魯莽。他們在咫尺之遙默默對視着,天地間就像只剩下彼此,時間也像突然間停了下來。女孩頂多十八歲模樣,剛夠參與“真實幻境”游戲的年紀。
“英子!咱們該走了!”一個男孩在遠處高高地喊了一句,女孩頭也不回,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哎!來了!”
說完,女孩走上一步,輕輕給了夏風一個溫柔的擁抱,同時在他耳邊悄聲說:“謝謝你!野游詩人,讓我如此真實地愛過一回!”
夏風木然任她從自己懷中走開,遠遠跑向等在街邊的一個男孩——一個讓人聯想到陽光、運動、青春的男孩。二人手牽手走在城市的街頭,那男孩滿是敵意地回頭看了夏風一眼,悄聲在問女孩:“那小子是誰啊?”
“是我的網上情人,你管得着嗎?”
……
結束了!夏風心中不由一陣輕松,有些羨慕地望着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為他們祝福。同時他也終于明白,自己心靈深處那個獨一無二的女孩,只屬于那個神秘的大陸,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嘀——
突如其來的鈴聲把夏風吓了一跳,好一會兒才明白那是自己随身攜帶的手機。夏風笨拙地掏出手機,心中奇怪,誰會知道自己這個號碼?
已經有很久沒接到過電話了,夏風有些陌生地接通電話,他沒有打開對視功能,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現在這不修邊幅的嬉皮士模樣。
“夏風嗎?你現在在哪裏?”
是個女孩,聲音依稀有些熟悉,夏風好一會兒才想起,那是嘉欣娜的聲音。夏風“嗯”了一聲,對方立刻急急地說:“找到離你最近的電視機,調到CCTV新聞臺!”
身旁電器商店中,一臺壁挂式大屏幕電視播放的正是CCTV新聞臺,播音員那悅耳的聲音正從電視畫面上透出來:
——近日,七國聯合考察小組的科學家們,終于在大西洋海底找到了傳說中的大西洲,并傳回了海底的錄像資料和照片,一個埋藏在深海數千年的神秘大陸,漸漸在世人面前,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有何感想?”電話那頭傳來嘉欣娜的詢問。
“‘真實幻境’的設計師真是個天才,連那座金字塔也被他用上了!”夏風不以為然地說道,電視畫面上正是那座巨大的祭祀塔圖像,被海底生物重重覆蓋着,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一座巍峨的金字塔。
播音員的聲音在繼續解說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這座宏偉的金字塔,比埃及最大的胡夫金字塔還要大上一倍。當初這些大西洲人——一個比古埃及人還早數千年的遠古民族,是如何建造出如此宏偉建築的呢?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座海底金字塔相對的兩個側面,各有一個不規則的大洞,海水以驚人的速度從洞中流過。它說明在這金字塔內部,還存在着一個巨大的能量源,埋藏在海底千萬年,它的能量依然還沒有衰竭……
夏風聽到這,後脊漸漸生出一絲涼意,這兩個大洞夏風曾經親眼見過,那是烈王藺嘯宇用炸藥炸出的岩洞,即使現在洞口周圍覆蓋着海藻和珊瑚,夏風依然清晰地認得它的形狀。“真實幻境”的設計者就算知道有這個海底金字塔,并把它巧妙地融入到自己的設計中,可他怎麽知道這兩個今天才重見天日的大洞?又如何讓游戲中的角色在金字塔上開出形狀方位完全相同的兩個大洞?游戲與現實,竟然如此分毫不差地吻合了起來!除非……夏風只覺得自己的額頭滲出了密密的冷汗。
鏡頭在幽暗的海底緩緩掠過,一座掩埋在泥塵和海藻珊瑚之下的城市出現在電視畫面上,那些巨大而巍峨的建築依舊能看出它往日的輪廓:帝國宮殿、祭祀塔、海神廟、帝國大劇院……夏風立刻就認出,這就是波塞東!這就是“真實幻境”中的亞特蘭迪斯!
“有什麽想法?”電話那頭,嘉欣娜突然問道。猝然的發問令心神恍惚的夏風渾身一顫,手中的電話差點跌到地上,他猶豫了幾秒,不敢肯定地喃喃說:“莫非……我們通過游戲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沉沒前的亞特蘭迪斯?”
“回到過去?時光倒流?你是好萊塢科幻片看多了吧?”嘉欣娜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嘲諷,“再想想,發揮你最大膽的想象!”
“難道……”夏風猶豫起來,只感到莫名的恐懼籠罩了全身!他鼓足勇氣,才終于說出心中那最可怕的猜測,“……我們……依然還在游戲中?我們今天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那個游戲發展而來?”
“你有如此懷疑,看來我們沒找錯人,”嘉欣娜聲音很平靜,“有沒有興趣見一面?”
夏風立刻就答應下來,不一會兒,一輛轎車把送到機場,一艘私人專機早已等候在那裏,他登機後專機立刻起飛。在專機上,他見到了嘉欣娜和一個銀發老者。嘉欣娜沒有向他介紹那老者,那老者也沒有作自我介紹。
“你曾經問過我在為誰服務。”嘉欣娜見到他後,立刻開門見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個組織有一個簡單的代號‘S’,它的宗旨就是尋找、揭示、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相,我們現在想招募你。”
失去紀萱萱的落寞,以及心中那困惑自己的巨大疑團,使夏風只猶豫了一秒鐘就點頭答應:“好!我願意加入你們!”
“你先別急着答應,”嘉欣娜警告說,“一旦加入這個組織,你将失去自由,只剩下紀律和責任。”
“好的,沒問題!”夏風突然覺得,與真相比起來,自由也退居到第二位。
“不僅如此!”那老者突然插話說,“你還将失去過去的身份,甚至你這張英俊的臉。我們會給你新的身份,新的面孔,我們甚至有可能改變你眼睛的顏色。總之‘夏風’這個人将徹底從人間蒸發,我們會把你送到最嚴酷的訓練基地,甚至把你培養成一個出色的聯邦密探,你将有雙重甚至多重身份。你不會再有固定的身份和名字,只有一個代表你在組織中身份的代號,唯一不變的代號!如果你同意,請簽署這份必要的文件後,就可以宣誓加入我們了。”
夏風看了看那份文件,那根本不是什麽文件,而是一封遺書,給家人和朋友的遺書,他終于明白“人間蒸發”是什麽意思了。仔細讀完遺書,他沒有猶豫,默默在下方仔細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幾個月後,曾經在極限奧運會上流星般嶄露頭角的夏風,在一次極地冒險中意外失事身亡。他的遺體被運送回國,遺書也被媒體公開,全世界的媒體還就極限運動的危害做了一番鋪天蓋地的大讨論,喧嚣了足有半年之久。
在遠離媒體和新聞界的一處隐秘荒島上,在最嚴酷的聯邦特工訓練營中,出現了一張全新的面孔,他沒有名字,沒有履歷,只有一個簡單的代號——47725812。
第三卷 毀滅者
楔子
白色的駝毛在最後一次顫動之後,終于靜止在老者的鼻端,守護在老者身側的薩滿法師全神貫注地盯着那一小撮駝毛又等了片刻,确信它再不會因老者的呼吸而顫動後,不由“咚”一聲跪倒在地,匍匐在老者腳邊嚎啕大哭:“我主……歸天了!”
“主上!”“大汗!”金帳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呼,數十名将校紛紛跪倒在地,失聲痛哭。哭聲剛起,一名金冠束發的年輕将領已“虎”一聲站起身來,環顧衆将道:“現在不是哀送父汗的時候,咱們要盡快完成父汗的遺命!”
說着他解下腰間佩刀,扔給身旁一個匍匐在地的将領:“客列古臺,帶上我的佩刀前往興慶府傳我口令,殺盡城中所有生靈,我要用黨項一族來為父汗殉葬!此外,父汗的死訊千萬不能走漏,不然剛投降的西夏人說不定又會生變!”
“等等!”一直握着死去老者右手的婦人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望着金帳中唯一立着的彪悍将領道,“四王子,大汗生前曾許我分得興慶府一份工匠仆役,若都讓你屠盡了,我豈不只有空手而回?”
那位被稱作“四王子”的将領猶豫了一瞬,立刻對那婦人颔首道:“也遂皇後放心,不會少了你那一份。”說着他轉向拾起佩刀的将領,“給也遂皇後留下四萬名工匠仆役,餘者無論老幼,殺!”
客列古臺領令飛身而去,去執行老者生前留下的遺命——殺盡新投降的西夏人為他陪葬。公元1227年,西夏國都興慶府,除了四萬名留給也遂皇後的工匠仆役,數十萬生靈,盡數倒在了蒙古人屠刀之下。
四王子見客列古臺領命而去,又轉向老者身前痛哭啼泣的薩滿教老法師道:“可可魯法師,父汗暫不發喪,咱們要盡快把父汗的遺體送回克魯倫河草原,沿途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以防國中生變。”
“是,拖雷王子!”老法師趕緊停止哭泣,小心翼翼地收起老者鼻端那一小撮純白駝頂絨毛,它可是依附了死者最後一口氣息,吸附了大汗的靈魂,所以在薩滿法師眼裏,它比大汗的遺體更為神聖,大汗的靈魂将通過它升上長生天。
“四王子,此去漠北克魯倫河千山萬水,咱們恐怕很難不走漏風聲。”一個将領小聲說出了心中的擔憂。拖雷環顧帳中衆将一眼,胸有成竹地低聲道:“護送父汗靈柩的怯薛軍,沿途遇人殺人,遇畜斬畜,務必做到不漏一人一畜!”
當日夜裏,護送靈柩的大汗親衛怯薛軍從六盤山出發,向北日夜兼程而行,沿途嚴格執行四王子拖雷的命令,無論遇見任何人畜,均不留活口。從六盤山到克魯倫河逶迤數千裏,這一路便留下了無數的血腥。
“沖啊!”“殺啊!”
一小山坡上,十幾個放牧的少年正在學着大人打仗沖鋒,十幾個人分成兩部,各執竹刀木劍呼喝吶喊着拼殺,神情認真而執着。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坐在山坡的高處,拍着小手為雙方加油助威,她是這次戰鬥的戰利品,誰能戰勝對方率先沖到這高處搶到她,就可以把她帶回去當王後,小女孩對自己在這次游戲中的角色很是滿意。
“加油!柯都爾!”小女孩拍手為自己喜歡的少年鼓勁,在她的鼓舞下,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率領同伴很快就打敗了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對手,沖上山坡單手把小女孩攔腰抱起來,舉着手中的木劍向衆人發出了勝利的歡呼,幾個同伴蜂擁在他身旁,興奮地向戰敗者發出“嗷嗷”的高叫。
突然,少年停止了歡呼,一臉驚訝地遙望遠方。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山坳那邊漸漸現出一彪旌旗斧钺林立的騎師,像長蛇一般蜿蜒而來。順風而來的,還有隐隐的嗚咽。
“像是大汗的怯薛軍!”一個少年興奮地漲紅了小臉。
“走!去看看!”柯都爾顯然是衆少年的頭,一聲令下,衆人立刻奔下山坡向大軍迎上去,尚未接近隊伍,就聽見走在最前面那位手舉靈幡的薩滿法師悲傷蒼涼、且呼且吟的招魂曲:
〖鳴呼,我主!雄鷹騰飛民之上兮,汝昨非翺翔于天宇耶?
嗚呼,我主!靈車軋而行兮,今豈載汝而去耶?
嗚呼,我主!賢妻愛子世所罕兮,汝果離之而獨去耶?
嗚呼,我主!忠臣良将願效命兮,汝豈棄之而不惜耶?
嗚呼,我主!雄鷹矯健展翅飛兮,汝昨非盤旋于天宇耶?
嗚呼,我主!馬駒歡躍狂奔馳兮,汝豈忽而倒地耶?
嫩綠新革正值春兮,竟遭暴風而折披耶?
六十年征戰擎大意兮,今将住合樂一統兮,
汝豈離費而去耶?汝豈堰眠而不起耶?〗
衆少年并不明白薩滿法師呼號的意思,只覺得他邊哭邊唱的模樣十分好笑。俱停在山坡下細聽,若不是山坡上有放牧的羊群,他們恨不得去往道旁就近觀賞。衆人興致勃勃地聽着薩滿法師招魂,對幾個快馬向他們逼來的騎士渾不在意。只聽那老法師繼續在唱:
〖嗚呼,我主!汝為人傑,天之驕子,受長生天之遣,降臨人世,汝欲抛棄忠實之百姓耶?汝欲棄我等将士而去耶?
汝有——富饒美麗之家鄉,與汝同樣高貴之賢妻。堅如磐石之政權,精心制定之法律。昔日星散之百姓,今已十戶為一體。凡此一切之一切,均在漠北之草地!
汝有——威嚴之宮殿,心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