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通了所有關節,不禁興奮擊掌道:“我明白了!你可以托言要親自監督觀星臺的封頂,登上那些用竹杆搭成的臨時腳手架,然後故意從幾丈高的地方摔下來,以你的武功,當然可以把腿摔得看起來傷很重,其實一點不礙事,摔下來時順便在臉上弄出幾道傷痕也很容易,就算有人對你突然受傷心存疑慮,也決猜不到我們下一步的行動。”
“我還可以踏斷一根手腳架,讓失足更加逼真!”托尼笑着補充了一句。他的自信感染了我,讓我對這計謀也生出信心,但想到兩個無法解決的難題,我心情又黯淡下來,稍躊躇了一下,才問道:“那你最後怎麽辦?如何離開這皇宮?”
托尼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淡淡道:“為了黛絲麗,我已經沒有心思考慮自己。”
淡淡的一句話,卻如暮鼓晨鐘般讓我渾身一震,仔細審視着托尼英俊如雕像的臉龐和深邃似碧海的眼瞳,我很想從中找出一點慷慨激昂的神情,但我失望了,托尼臉上只有平靜,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表情的話,那是隐隐的一絲幸福。
我突然對托尼生出一種莫名的嫉妒,嫉妒他那種發乎自然的幸福感,一個男兒,一個武士,可以為國家為民族為大義為朋友甚至什麽也不為就犧牲自己的一切,卻很少有為一個心愛的女人就做到這一點,雖然每個男子都知道在自己所愛的女人面前,經常把上刀山下火海的話挂在嘴邊。我不禁在記憶中搜尋曾讓自己心動過的女子,很想找出一個能讓我也不顧一切的對象,但我最終失望了,無論绮丹韻還是寶燕公主甚至黛絲麗,沒有誰可以讓我如此不顧一切,或許我永遠也體會不到托尼這種感情,這讓我對這種感情突然生出膜拜之心。
“好!我幫你!”我握住托尼的手平靜地道,這回我也忘了考慮把黛絲麗帶出禁宮,讓她化妝逃脫後,我自己該怎麽辦?
第二天,親自監督觀星臺建造的托尼失足從數丈高的手腳架上摔了下來,不僅劃破了兩邊臉頰,還摔傷了一條腿,雖然親眼目睹這意外的宗拓對托尼的失足心存疑慮,甚至親自爬到托尼失足的地方堪察,但在看到那根折斷的竹杆後也就無話可說,只把負責搭建手腳架的工頭斬首問罪了事。
第三天觀星臺封頂完工,當夜我就和拄着拐杖的托尼登上了觀星臺,因占星術的嚴格要求,守衛的兵卒必須退離觀星臺十餘丈遠,而觀星臺夜間又不能舉燈火,在空曠的後花園中,觀星臺附近便成了黑漆漆一片,從觀星臺上下決不會被人發現,二更時分,那批熟悉的侍衛終于全部被換下。一切都如托尼預料的那樣順利。
我呆在觀星臺上,不時弄出點響動迷惑守衛,托尼則摸下觀星臺,大概在四更時分終于帶回了久別的黛絲麗,我來不及問起她別後情形,匆忙為她打扮起來,托尼則帶着她換下的衣衫摸回訓練舞姬的鹹熙宮,去布置黛絲麗投井自殺的假象。
在黛絲麗嘴唇颌下和兩腮粘上胡須,再在臉上塗上金創藥,貼上療傷藥膏,我突然很欣賞托尼的創意,黛絲麗如此一打扮,不是有心人,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和托尼的不同。拄上托尼留下的拐杖,更掩飾了最可能暴露她性別的舉止和步伐,仔細地指點她該注意事項,并草草訓練了一下她拄拐杖的行動後,我焦急地等待天明。
這期間我也才知道了黛絲麗的遭遇,她是在走出“死亡之海”後與楚王的狩獵隊遭遇上,老苦瓜和巴斯為了保護她已被那些兵将所殺,她也被掠入王府充作女奴,經歌舞訓練後,被楚王任得靜作為西域舞姬獻給了完顏亮。
一切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第二天黎明帶我們出宮的侍衛又是新的一批,沒有任何熟悉的面孔,沿途崗哨甚至也沒人多看我們一眼,就連趕早來詢問占星結果的內官,也被我需要連觀三天星相才能得出準确預測的謊言打發了回去,幸運之神簡直就像在我們頭頂,一直都在眷顧着我們。
“站住!”就在離最後一道宮門不及三丈遠時,我們身後終于響起一聲冷厲的輕喝,聲音不大,卻使我如墜冰窟,那是我最怕聽到的一個聲音,大內侍衛總管宗拓的聲音。
慢慢轉回頭,我對身後數丈外的宗拓強笑道:“宗大人還有何事?該不是要請我和托尼吃早點吧?”
“托尼先生何不回過頭來?”宗拓不理會我的玩笑,只盯着背對他的黛絲麗冷冷地問,“難道我宗拓不值得你回頭?”
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宗拓已看出破綻,再瞞不過,立刻低聲對黛絲麗道:“随我往外闖,出了宮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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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我拉起黛絲麗就走,身旁那些護送我們的侍衛稍一遲疑,立刻在宗拓的喝罵下向我們追來,我反身出拳,把兩個追在最前面的侍衛擊得飛退回去,但更多的侍衛圍了上來,立刻把赤手空拳的我逼得手忙腳亂,我邊戰邊退,掩護着黛絲麗退到宮門時,才發現厚重的宮門已緩緩閉上,并落下了門杠,更多的守門兵卒包圍上來,我們已無路可退。
周圍的侍衛和禦林軍兵卒越來越多,我雖拼盡全力也無法把他們盡數擊退,也無法再逼近宮門一步,看看近在咫尺卻再難逾越的宮門,我越來越感到灰心喪氣。
“放棄抵抗束手就擒,不然就把你們亂箭射殺!”數丈開外,宗拓指揮着聞訊趕來的侍衛們布好箭陣,數十支勁弩定定瞄準了困獸般的我和惶然無依的黛絲麗。我滿含歉意地對黛絲麗苦澀一笑,無奈扔掉奪來的佩刀,任由幾個兵卒把我和黛絲麗用鐵鏈鎖了起來。
“說!那個白皮豬在哪裏?”宗拓說着一拳擊在我胸口,痛得我俯下身來,胸腹中一陣氣血翻滾,差點把昨夜的晚飯也嘔了出來。半晌後喘息稍定,我才勉力強笑道:“宗大人好大的火氣,只是手上的力道就像是個娘們。哦,不對,應該說是像去了勢的公公。”
砰!臉頰上又吃了重重一拳,打得我兩眼直冒金星,我晃晃有些暈沉的腦袋,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咧嘴對宗拓一笑:“宗大人果然是大金國罕見的勇士,對付無法還手對手,果然是勇往直前,戰無不勝!”
宗拓臉上一寒,更狠的一拳暴然擊中我面門,然後拎起我的衣襟,盯着我的眼睛森然問:“那個白皮豬在哪裏?”
“你該去問你老媽!”我說着右膝悄然頂出,宗拓決沒有想到我在連遭他三記重擊後,仍然有力量也有勇氣反擊,在二人面對面的情況下,我的膝蓋剛好頂中他的命根,他渾身一顫,慢慢松手夾着腿後退,嘴唇哆嗦神情凄苦,臉上清白不定,一時竟痛得說不出話來。望着他臉上駭人的表情,我心知自己馬上要感受的肉體痛苦只會比他更甚,但我一點也不後悔,只嘆息自己在受傷之後力道減弱不少,不然那一下就可以替他徹底淨身。
四周的侍衛兵卒們不等宗拓招呼就向我撲來,我忙抱住腦袋伏倒在地,用後背去承受那雨點般的暴毆。心知這一回我的冒險大概是要徹底結束了,這回即便不死也要殘廢,就是變成真正的白癡也不算意外。此時此刻,我不禁對自己“孫猴子”的名頭大為不忿,還他媽犯罪藝術家呢,連《易經》的影子都沒見到,就栽在幾個粗鄙不堪的野蠻人手裏。
“住手!皇上有谕旨到!宣白壯士晉見!”一個手捧拂塵的內官疾步而來,衆侍衛兵卒不得不悻悻地停下手,垂手退在一旁,只有我仍然躺在地上,直到那內官叫到第三遍,才聽明白是在叫我,我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多虧事先有所準備,好像并沒有什麽大礙,只有後背痛得厲害,心想落到殘暴的完顏亮手裏,結果大概也不會比現在更好,便躺在地上耍賴說:“我渾身被你大金國勇士們傷得厲害,沒法起來,有什麽話就這樣說吧,別再想我大禮接旨什麽的了。”
那太監一呆,大概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只躊躇了一下,便一本正經地宣旨:“皇上口谕,宣托尼先生和白癡先生即刻去清心殿晉見。”
我一怔,不是把我們下到天牢或推出午門斬首?這讓我有些意外,難道完顏亮還要用更殘忍的刑罰來折磨我們不成?我心下惴惴,幹脆橫下一條心一賴到底,躺在地上說道:“我剛被你們大金國勇士們群毆,渾身是傷,腿腳痛得不能動彈,無法複命,望公公體諒。”
那太監一聽,立刻回頭吩咐一随從:“去叫一擡小轎過來。”
不一會兒小轎擡到,幾個侍衛不由分說,七手八腳地把我塞進轎中擡起就走,我回頭看見黛絲麗也被鎖在轎後踉跄而行,不禁為她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