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人
綦烨昭從禦前來到長禧宮時,就聽見裏頭笑語連連,母妃似乎十分開心。走進去一看,果然是陸清淺将慧妃娘娘逗的直笑,還捏着嗓子故作委屈,怪模怪樣的看着讨喜。
穆慧妃見着兒子,一邊揉肚子一邊“哎呦”告狀:“趕緊把你家這妖孽收回去,這一會兒都不知哄走我多少好東西了。”
綦烨昭眼神瞟見案桌上疊放的四五個大小不一的檀木盒子,有些無奈道:“分明是母妃您自個兒稀罕她,才任她鬧騰呢。再者說,哪回我來您跟前賣好,你賞的不都是這臭丫頭?今兒正好讓她把您的私庫都騙走了,您冷落了她一陣子去,說不得倒能看到兒臣的好了。”
穆慧妃忍不住又笑,指着睿王爺點了點:“怪道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看你這沒臉沒皮的樣子,你家側妃就是被你帶壞了!”
“兒臣冤不冤!”綦烨昭簡直要撞天屈:“她臉皮厚也能怪我?”
這回不光是慧妃娘娘笑岔了氣兒,連身邊服侍的宮女嬷嬷都忍不住捂嘴。陸清淺也笑:“瞧王爺您說的,妾是您的人,您可不得替妾擔着麽?”
“是極是極,皇兒可得有些個擔當。”慧妃跟着起哄:“總歸我是認定了,陸丫頭這樣子多半是你教出來的。所謂教不嚴師之惰,我不怪你還能怪誰?”
“得吧,您二位愛怎樣就怎樣想吧。”綦烨昭一臉的“生無可戀”,嘴角的笑意卻怎麽都壓不住,威脅般看陸清淺一眼,惡狠狠道:“等本王回府再收拾你。”
“別呀王爺,妾知錯啦。”陸清淺趕緊俯身求饒,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看他:“妾一時狂妄,這會兒已經知錯啦,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放過妾這一回吧。”
她一臉讨好微笑,當着穆慧妃的面給睿王爺大把大把的送秋波,惹的慧妃娘娘幾乎笑倒:“好你個臭丫頭,之前還說要留下來陪我,怎麽你家王爺一來,你眼裏就沒旁人了?”
“咦?娘娘真願意收留我啊。”她“驚喜”的往慧妃跟前湊兩步,立刻狐假虎威“翻臉無情”,再看綦烨昭時便只差将鼻孔翹上天了,矯揉造作的揮了揮帕子:“那今兒妾就不跟王爺回了,您可千萬別想我呀。”
“誰耐煩想你。”綦烨昭望天:“本王後院百花齊放,不差你這朵狗尾巴草。”
“呸,你才狗尾巴草。”慧妃娘娘立時替自家幽怨委屈的新寵寶貝兒出頭:“緩緩年輕漂亮乖巧,就算是花兒,那也是朵花魁,是阆苑仙葩來的。”她拉着陸清淺的手拍拍,安慰道:“他就是嫉妒你,你別搭理他。”
“母妃,親娘,我這還有活路麽?”綦烨昭憤憤不平:“到底誰才是您親生的啊?”
“你是,緩緩也是。我可把她當親閨女看待,你敢對她不好,小心我打斷你的腿。”穆慧妃眼神瞟過一臉憤慨的蘇月婉,再看臉色煞白的洛寧瑤,還是覺得唯有陸清淺最順眼,意有所指的警告道:“你後院說是有幾個花兒朵兒的,但除了緩緩丫頭,有幾個上的了臺面的?”
“慧妃娘娘您這可猜錯了——要說上臺面,那是非王妃娘娘莫屬,”陸清淺言笑晏晏:“洛庶妃溫柔可親,周庶妃明豔動人,唯獨妾什麽都不會,只能當個厚臉皮的,倒也算是後院裏的獨一份兒了。”
她連消帶打和稀泥,之前略微緊張的氣氛又松緩下來。穆慧妃将兒子一瞬間的變臉看在眼裏,知道他雖然寵愛陸清淺,但依舊把蘇月婉看的極重。
慧妃娘娘心裏的熱鬧勁兒便減了些,只看陸側妃時依舊慈和:“偏我年紀大了,倒只喜歡你這樣沒臉沒皮的熱鬧勁兒。今日時候不早了,你們且回府去。等過了十五,你但凡閑着,就進宮來陪我聊聊天說說話兒吧。”
陸清淺乖巧的應了,綦烨昭也不好在後宮逗留太久,略說了兩句便辭別母妃出宮回府。蘇月婉黑着臉上了馬車,一路閉目無言,也不知是在傷心還是在賭氣。綦烨昭有心安慰她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她與母妃不和是事實,幾乎年年去請安,長禧宮都是陰風陣陣氣氛壓抑。如今有了個陸清淺,氛圍總算輕松些,總不能因蘇月婉不讨喜,便不許側妃給母親逗個趣吧?
且話說回來,當兒媳婦兒替兒子在婆婆面前盡孝本是職責,蘇月婉自己做不到,睿王爺其實一直挺頭疼。若不是他打心眼兒裏的愛護王妃,不願意讓她難過,只怕早就要立規矩教訓了。如今納了陸清淺,慧妃娘娘比以往開心得多,無論綦烨昭當面如何吃醋抱怨,心裏不知道多舒坦。
他是個講道理的人,不能前腳用陸清淺讨了母妃歡心,後腳就因蘇月婉嫉妒不喜這樣的理由給人吃瓜落。可看着王妃疲倦蒼白的臉色,他又實在是心疼,只能小聲勸道:“你別和側妃計較,她就是個會讨好賣乖的。再說了,府裏還是你當家呢,她怎麽也越不過你去。”
蘇月婉睜開眼,有些脆弱的勾了勾嘴角,輕輕“嗯”了一聲,表情有些歉意的解釋道:“我不是怪她,只是覺得自己太愚笨了些,嘴皮子也不利索。若是我能學得她一分半分的,想來母妃也不會這般對我不喜。”
“你和她怎麽能一樣呢?”綦烨昭脫口而出道:“你是大婦,是王妃,是我的左膀右臂,要的是雍容穩重大方得體。她不過是個妾,當妾的不就是逗人開心的玩意兒麽?你只當我院子裏養了個讨喜阿貓阿狗,母妃看着覺得合了眼,不時抱過去玩一玩就是。”
“怎好這樣說陸側妃,她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妃妾。”蘇月婉嗔怪的看他一眼,臉上的笑意倒是真摯了兩分:“這話兒可不許當人面兒說起啊,小姑娘得傷心了。”
綦烨昭仰臉摸鼻子不說話,心裏卻有些不得勁兒:若是換做別人,他這話不說實打實,至少也有七八分真誠,确實是并不将妾室放在心上。可陸清淺卻不同——話甫一出口,他竟是心虛的不行,一來騙了蘇月婉,二來無故貶低了陸側妃,竟像是個置了外室二房兩頭哄的倒黴負心漢一般。
蘇月婉卻當他的不置可否是默認了自己的勸說,腦子裏一直繃着的一根弦反倒松了不少。無論穆慧妃得意誰讨厭誰,這睿王府總歸是王爺說了算。只要他心中并不把陸清淺當一回事兒,為了讨好母妃多給側妃幾分恩寵,又算得了什麽呢?
和王爺反反複複糾結了小半年時間,蘇月婉想通了,也妥協了——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難免,何況綦烨昭存了野心,不可能放着跟前的助力棄之不顧。陸清淺得寵已是定局,與其不管不顧的折騰的王爺不耐煩,不如想法子穩固自己的地位,再想辦法分薄側妃的寵愛來的正經。
無論是陸清淺,還是其他妃妾,都想不到王妃娘娘終于從感情用事的死胡同裏掙紮出來,打定主意要出手固寵了。是以正月初二一早請安,看到一個年輕嬌羞的女子梳了婦人髻紅着臉扶王妃出來時,所有人都愣住了:昨兒是初一,按規矩定是王妃承寵的,這到底唱的哪一出?
王妃娘娘不僅心無芥蒂,反而笑的開心,向衆人介紹這位“新來”的姐妹:“這是我院子裏的大丫環如意,昨夜得王爺恩典,已是幸了她。如意原姓趙,今後就是咱們府上的趙侍妾了。”她拍了拍手,柳嫣端了茶盞,顯見是讓趙氏立刻就敬茶定下名分來。
陸清淺冷眼看那女子婀娜身段表情溫潤,弱柳迎風的姿态總覺着與王妃有三分相似,只怕蘇月婉□□了許久。聽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口稱“奴婢趙玉娘給王妃敬茶”,陸清淺暗自戳瑞秋:“原文裏有這麽個人物麽?”
瑞秋秒回:“沒有寫到過潛邸有姓趙的侍妾,有百分之十九的可能是她不得寵又死得早,百分之八十一的可能是你出現後的蝴蝶效應。”
“我真是罪孽深重。”陸清淺反省:“讓大豬蹄子又多禍害了一個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樂在其中,在與陸清淺見禮時甚至面帶挑釁的微笑,讓側妃娘娘十分無語——到底是誰給趙玉娘的勇氣和她怼上的?蘇月婉改名叫梁靜茹了嗎?
虛僞的笑了笑,随手摘了枚戒指作為見面禮給了她,卻聽上首的王妃娘娘抱不平:“側妃怎的這麽偏心?我記得你入府時,給侍妾都是金镯子,怎地?對玉娘有什麽意見麽?”
“怎麽可能?趙氏這般風姿,當真是我見猶憐。只可惜妾之前沒得到消息,忘了帶上合适的物件兒,只能拿個戒指湊趣罷了。”陸清淺輕撫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擡眼看蘇月婉,就差在臉上明着寫上“我全身上下都是慧妃娘娘賞的首飾,趙玉娘一個侍妾還沒那麽大臉能得了去”。
蘇月婉又是一梗,覺得自己和陸清淺定是上輩子就犯沖,這輩子絕對沒法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