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狐】離婚夫妻二三事

第21章

銀仙和信樂離婚前，和所有離婚的夫夫夫妻一樣，就是吵，鬧。要不就是冷戰。放兩三百年以前，那邊的人都知道，有對夫夫，一個貍貓一個狐貍，在一塊六百來年，前兩百年恩恩愛愛，中間兩百年吵吵鬧鬧，後兩百年索性誰也不理誰。也不是誰也不理誰，貍貓想理那狐貍，狐貍卻不願理睬他了。

銀仙活了那麽多年，貍貓信樂在他生命裏算個重要的人。有些事在一塊六百年沒想，反倒離婚以後那幾百年倒去想了。沒離婚前那兩百年，他就想前兩百年怎麽就能和貍貓吵成那樣。不但吵，還打。不似平常夫妻那樣打，倆人打起來，毀了屋宅是常事。一開始為着雞毛蒜皮的事吵，小事不吵了，為着信樂在外面與別的女人女妖勾搭的事吵，勾搭的事不吵了，又為着他的那一份真心到底有無吵。那兩百年不吵了，他就一樣樣的想過來。矛盾不是沒有，離婚前那兩百年，信樂在外面也沒停過和那些女妖女鬼的勾搭。那時候銀仙也不和他吵了，一碼事歸一碼事冷靜的和他說。但說多了，到最後，只是坐下開了個頭，銀仙就嘆氣，說：“算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頭兩百年，倆人恩愛，喜歡在凡人市井之間居住，覺着熱鬧，有趣。後來要吵架，會打了，就回了那一邊，省得牽連到那些凡人。等不吵了，冷戰了，又去了凡間。

在凡間，也見過不少與他和信樂相似的夫妻，吵了一輩子也恩愛的，相敬如賓一輩子卻陌生的。照凡人的年紀算，他和信樂都吵了兩輩子了，到底也是乏了，累了。卻也是斷不了。斷不了不是因為沒乏到頭，累到頭，而是心中仍挂着對那貍貓的念想。會吵鬧不也正是因為那份念想嗎。吵鬧那兩百年，倆人也親熱，也做那當子事，但那時已與最初在一塊做那事不同了。那時銀仙總是剛和他吵完打完，倆人滾到一塊，痛快也痛苦，硬生生憋出不少眼淚。離婚前也上床，那個時候又不一樣。狐貍不與貍貓吵，也不管，也不顧，他親上來了，便随他去親，如若上床，也随他擺弄。只是不迎合了。貍貓也知道倆人狀況已經不對了，但他沒辦法。兩個人的矛盾責任多半在他，但他若要能改，倆人不至于這樣。改不了比能改更傷感情。

狐貍也知道他改不了，也就不逼了。兩個人沒感情不會在一塊耗幾百年。銀仙那麽好的人會挑信樂在一塊自然有挑他的理由。覺得他真心待他，覺得他不會在乎自己變男變女。但日子久了，也開始捉摸是不是問題出在了自己身上。信樂喜歡女人，可他不喜歡做女人。連上床的時候也是以男人姿态與他交合。別的問題都在信樂身上，銀仙還可以寄希望他改，後兩百年，他挑出了自己身上的毛病，明确知道改不了了，就覺得兩個人真的完蛋了。

狐貍說離婚，貍貓也依了。倆人吵、鬧、冷戰，他都腆着臉想把人哄回來，因為他知道狐貍不管怎麽樣，對他心還沒涼，哄哄就能回來。好女色是他的毛病，好女色歸好女色，他最愛的還是家裏的狐仙。所以凡事都依他。然而狐仙提出離婚，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卻不能不依他。信樂修行那麽幾百年來沒什麽事難受的，狐貍與他吵是一件，狐貍與他冷戰也是一件。幾百年也沒什麽事是絕望的，狐貍要離婚是一件，狐貍對他心涼也是一件，當然這兩件事說到底是一件。這麽幾百年，他看見離婚書的時候覺得自己特別失敗，他一心想疼愛想呵護的人，不願他傷心不願他難過，到底了自己反而傷他最深。

信樂沒臉求他別離婚，雖然他也知道，就狐貍那個心軟的家夥，自己只要開口求了，離婚的事也就擱置暫時不說了。那個時候他心裏便懊悔了自己，拖着狐貍幾百年，把兩個人的一段感情拖成這副模樣，倒不如放人走了。

所以說到底兩個人分開還是因為愛。

簽完離婚書，狐貍拿在手裏，他幾百年沒在貍貓面前哭，那個晚上兩個人離婚了，他哭了。

信樂親着他的眉角，反複說：“狐貍啊，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那樣反複，像是喝醉了。狐貍也任他抱着。說完了話，也就 走了。

兩個人便幾百年再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