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相約黎明

第3章 守護之心

卡潘塔利亞前線基地，沐浴在一片濃厚的炮火之中。失去戰鬥意志的紮夫特軍人哭號著，掙紮著。阿斯蘭站在炮火的銷煙之中，耳邊傳來的是一陣陣的轟鳴，腳底下熟悉地震動著，基地的陷落已經不可避免。想要逃走的話，現在或許還來得及，但是他卻挪不動腳步。

在看到地球軍新的機型之後，擔憂一直盤繞在心底。接到被派往一線的命令之後，不祥的預感便逐漸擴大。戰火并沒有像在PLANT聽到的那樣，只不過是敵對組織的短兵相接，出現在戰場上的火力與兵器，其威力比上一次大戰時更近了一步。

PLANT的隐忍和讓步，注定了前線基地的陷落。戰勝者的得意，踐踏著死去的軍人的血肉。

如果再讓他們前進一步，還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請讓我去。”他看向指揮官，“我是MS的駕駛員。”

指揮官在絕望中擡起頭，阿斯蘭作為優秀的機動戰士駕駛員，遠比他作為整備師來得出名。就算軍方對他的情報設為機密不得外洩，但是高層人員中不知道阿斯蘭的卻是廖廖無幾。軍方對於優秀人才的利用态度一向鮮明，之所以任由他在整備師的工作崗位上，僅僅是因為拉克絲的庇佑。

如今他主動請纓，那是再好不過。議長的命令不能違抗，但 阿斯蘭個人的選擇，就不是軍方的責任了。

黑色的機體如劍般插入敵營，炮火的轟鳴聲此起彼伏。

戰勢在一面倒之後得到了緩和，前線基地重整旗鼓之時，援兵也随之趕到。

随著一聲巨響，敵方的主機被擊毀，而阿斯蘭，也在那場戰鬥中失去了聯絡。

沒有聽從阿斯蘭的勸告，基拉依舊經常往返於軍部與議會之間。

阿斯蘭失蹤的報告，在戰鬥結束後的第三天到達軍部，也因此引起了軒然大波。阿斯蘭的生死問題，地球軍的新型MS問題，在衆人的争論之中，漸漸走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沒有人為阿斯蘭的死擔憂，更多的問題糾結在新的軍事技術與戰争的事情上。

兩度背叛紮夫特的阿斯蘭，用死亡将背叛劃上了句點，軍方遺憾的是他的技術。在基拉不受軍部控制的現在，阿斯蘭是軍部處心積慮都想利用的棋子。

“那個背叛者……死了最好！”角落裏的聲音引起了基拉的注意。一天之內聽到最多的詞，已經讓基拉積壓了相當的怒火，不能成行的願望膨脹出一意孤行的決意。

“沒有他的話，要對付那家夥就不難了吧！”

說話聲因為逼近的腳步聲戈然而止。兩個身著綠色軍服的青年呆怔地看著走向他們的男人。其中一個人的臉色沈了下來，眉毛仇恨般地挑起。

“基拉．大和。”

基拉深吸口氣。他并不認識面前的兩人，但是他的軍銜遠高於他們，卻沒得到對方正式的禮遇。露骨的恨意不加掩飾，仿若利劍一般刺痛著心靈。

“你們說的背叛者……是指阿斯蘭嗎？”基拉攥緊拳，“你們說他……死了？”

“不是我們說的，這是軍部接到的報告。”青年冷笑道，“這是他罪有應得，像你們這樣的背叛者，居然在軍部任職，本身就是個笑話。”

“……他不會死的……”基拉的肩顫抖著，聲音從齒縫間迸出， “他絕對不會死的！”雙眸裏滿溢著淚水，基拉死死地咬牙。阿斯蘭答應過他，絕對不會死的！

看到基拉的眼淚，青年稍許地遲疑了一下，仍然吐出惡毒的語言。“這是戰争，再優秀的人也是血肉之軀，死的軍人都要堆成山了，他好歹也是紮夫特的軍人吧，難道還想再背叛一次嗎？”

基拉的拳頭舉了起來，在空中顫抖著。青年叉著手臂冷笑著，基拉越激動，他越覺得痛快。

當語言無法溝通的時候，就只有使用拳頭了嗎？那和戰争又有什麽不同？因為無法互相理解接受，就要殺了對方嗎？

基拉轉過身。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阿斯蘭……不可以死的！

青年撲了過來，暴雨般的拳頭落在了基拉的身上，肩上，背上，火辣辣地疼痛著。基拉想起了離去那夜的阿斯蘭，肩背上的淤青，就算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能分辯得出來。

就是他們……

是他們……

基拉回頭一拳，将青年打出去老遠。喘著氣，控制著即将暴走的憤怒，瞪視著對方。同樣是調整者，他的力量卻是足以構成威懾的，看著青年露出驚駭的表情， 他掉轉頭，昂然離去。

白色的軍服丢在了一邊，基拉穿著普通的便裝，悄然離開了國防委員會，坐上了飛往地球的航班。

在和平的名義之下，地球與PLANT之間保持著各項往來，基拉很明白他做出的決定将會給拉克絲帶來多大的麻煩，但他顧不上了。

誰能在聽到所愛的人生死不明的情報之後，還能安然地吃飯歇息？

所有人期待著和平之下的幸福，他也一樣。

如果失去了阿斯蘭， 他活著的意義……也會轉瞬而逝。也許還是能堅強地活著，但是傷痛會侵蝕身體，生命也會一點點失去生機。

他受不了！

“議長閣下……怎麽處理這件事？”升任國防部長的伊紮克負著手站在拉克絲的面前。基拉離開崗位，沒有接受命令的情況下獨自前往地球，已經觸犯了數條軍紀，就算嚴懲也不為過。

只是人情面上，尚有可為。

拉克絲柔弱的手緊握成拳，沈默不語。

伊紮克看向窗外，PLANT的天空是制造出來的，但是那明媚的色彩卻讓人心曠神怡。

那個笨蛋！伊紮克皺著眉，手交握在身後。他也在等待著機會，但是時間卻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阿斯蘭還沒被他收在麾下，便已經被送到前線，現在竟然還傳來了戰死的消息。

該死！

“基拉是去支援前線的，就這麽傳達吧。”拉克絲緊抿著唇，“幫我安排行程，以慰問前線的名義，我要去地球。”

“議長，恐怕……短期之內做不到。”伊紮克深吸口氣，“當然我會盡量安排，可是最快也得半個月……或者二十天。”

“……請盡快。”拉克絲回頭，略帶苦澀， “我真的很擔心。”

伊紮克并腿行禮。“那麽，我先告辭了。”

走到門邊，回頭。肩負重任的少女悲傷地垂頭，纖細的身姿映在陽光之下，透出難言的孤寂。伊紮克握緊拳，扭頭離去。

即使再怎麽擔心，也無法像普通的家人和朋友一樣飛奔而去，背負著的責任阻止了為人的本性，只能将痛苦壓在心中。

基拉那家夥……到是潇灑自由得很！

基拉來到卡潘塔利亞的時候，調令還沒有到，他又一身便裝，根本不被軍方接納，他不但沒能去找阿斯蘭，反而被軍方扣留。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一天，正當基拉打翻守衛沖出拘留所的時候，他的調令也到達了守将的手裏。

數支槍口對著基拉。握緊的拳因為憤怒而顫抖著，基拉深悔自己的沖動， 他不該來軍方，更不該相信軍方會給予他協助。阿斯蘭生死未蔔的現在， 他的任何盲目行為，只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

“将軍要見他，帶他過去。”

基拉沒有抵抗。他需要一個逃走的機會，即使會遭受嚴厲的軍法處置也在所不惜。然而路途中他感受到的異樣，讓他放棄了逃走的念頭。帶領的人畢恭畢敬，捧著他那身白色的軍服，請他更衣。

看到調令的那一刻，基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有遵守對拉克絲的承諾，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職責，就這麽離開了PLANT來到地球，她仍然為他考慮了一切。調令中決定了基拉的任務，作為優秀的駕駛員，支援前線戰鬥，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可以讓軍方對他另眼相看。

拉克絲給予了他最大的權力，作為高達的機師，作為精英駕駛員，即使是軍方，也不能對他有任何的強迫，自由度是保證的。唯一痛苦的只是戰鬥，不能拒絕的戰鬥。

拿著那一紙調令，看向桌前滿臉堆笑的将軍，基拉将調令攥成了一團。

“你做什麽，基拉？”

“我要去找阿斯蘭。在沒有找到他之前，我不會戰鬥。”

“我知道你和阿斯蘭是摯友，失去那樣優秀的機師，我們也非常遺憾。雖然盡全力搜尋過他，但是一無所獲。在戰事緊張的現在，你的力量非常重要。”将軍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等戰事告一段落，我會安排人手和你一起去尋找他的。”

“他不會死的！”基拉半步不讓地看著将軍，“我會找到他，現在就找！”

基拉堅決的态度讓将軍皺眉。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們已經搜尋過，但是在那樣的戰鬥中……”

“只要找到他，我就按你的希望戰鬥！”基拉咬著牙道，“否則，我絕對不會服從你的命令！”

将軍的眼瞳縮緊，從未有人敢這樣的頂撞他！但是面前的青年與別人不同， 他的背後是拉克絲，是掌握著PLANT最高權力的女人。明明是基拉違反軍規擅闖前線，但是調令卻将一切由黑轉白，将基拉塑造成了守護和平的戰士。

“你威脅我？”明知不能得罪，将軍卻不能就此忍氣吞聲。遠在PLANT的拉克絲畢竟看不到這麽遠發生的事情，對付基拉這樣的毛頭小夥子，還是很容易的。

“将軍，請你理解，我并沒有那個意思。”嘴巴上說得客氣，但是基拉語氣中的威脅意味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僵持下去不會有任何的結果，基拉絕不讓步的态度讓将軍明白，要利用這個人，就必須有足夠的誘餌，阿斯蘭就是基拉的死穴，不管基拉找不找得到人，只要他去找過，剩下的就是乖乖聽從軍方的指揮。

将軍一直很想看看，這位兩次大戰中，以絕對優勢屹立於所有機師頂端的男人，究竟有多厲害。

“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不便阻攔，但你這是違反軍令的行為，會被其他将領指責，到那時候，即使是議長閣下，也無法保護你。”将軍用柔和的口氣，隐隐地威脅，“我只能給你兩天時間，前方戰事吃緊，我們的犧牲慘重，是一天也耽擱不起的。”

基拉心急如焚，只想盡快離開，他耽擱的時間多一分，阿斯蘭生還的機會就會少一分。他無法等待，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只要他離開了基地，尋找的時間要多少有多少。

“謝謝。”毫無誠意的應答之後，基拉轉身沖出了将軍的房間。看著他匆忙的 背影，将軍意外地陷入思考。莫非阿斯蘭真的還活著？搜尋到的MS殘骸是機體自爆的标志，士兵們找遍方圓數裏，并沒有找到阿斯蘭的半點蹤跡，甚至連一片衣襟都沒有留下來。

那樣的結果，很難讓人相信他還活著。将軍并不想失去像阿斯蘭這樣的人才，但是戰場上每天都有人死去，再優秀的人死了就 死了，該放棄的棋子只能放棄。既然是優秀的人才，又為什麽連自己都沒保護好呢？

基拉重訪了當日的戰場，清理過的廢墟只留下戰鬥的斑痕，再也看不出當時戰況的慘烈。阿斯蘭自爆了機體，将對方的主機炸毀，根據自爆程序，他會自動脫離機體。

他會掉在哪裏？

他一定不會死！

沒來由的确信，只是基拉給自己打的強心劑。他的內心恐懼而且慌亂，如果不給自己信心，在看到那麽凄涼的景象時，他已經崩潰。軍方确實搜尋過，三天的搜尋，一無所獲。在戰場這種地方，失蹤的人員一律視為戰死，軍方對阿斯蘭已經給予了足夠的重視。

但是不夠。對軍隊來說不過是一個軍人的阿斯蘭，對基拉卻是生命中的一切。

軍方可以放棄尋找，但是基拉不能。

就算過去了四天，生存的可能正一點點的降低，基拉也無法接受軍方作出的結論。對軍隊而言，軍人只不過是消耗品而已。不是自己的親人上戰場，誰會對別人的生死流下傷痛的眼淚？

十遍，百遍地搜索著廢墟的周圍，基拉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疲勞，搬開任何一個可能的石塊，希望著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恐懼不斷地襲上心頭，基拉抓著石塊的手指微微地顫抖。

如果搬開石塊，看到的是阿斯蘭的屍體，他要怎麽辦？

一忍再忍，嘴唇被咬得青紫，眼淚仍然無法控制地掉了下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逼迫自己站起，不死心地向前走著。

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排不起眼的腳印。

從大小上看，絕對不是阿斯蘭的。奇妙的是，腳印周圍拖出的痕跡，在到達石地之後消失了。基拉幾步奔上石地，遙遠的地方，隐約有煙升起。他掉頭奔回吉恩，向著煙升起的地方飛去。

火的廢墟，焦黑的木塊，昭示著這一帶曾經有人來過。但是四周都是石頭，根本沒有腳印留下。基拉繞著周圍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的痕跡，只能失望地看著那熄滅的火堆，拼命地思考。

他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不能停止尋找的腳步，他的理智在推著他重新尋找，他的直覺卻告訴他，在這裏等待，或許會有什麽線索。

是等，還是不等？

基拉呆呆地站在火堆邊上，攥緊了拳。

有時候，命運就是拿來賭的。

既然無法判斷阿斯蘭的生死，假設阿斯蘭已經死了，他的選擇會改變麽？

基拉将拳頭放在唇邊，許下一生的誓言。

不管阿斯蘭是生或是死，他的愛将永遠不變。

他是屬於阿斯蘭的，所以他要堅強地活下去。思念著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會得到永生。

夜幕籠罩著大地，陰寒的夜晚在石頭上留下露珠，溫度低得讓人打顫。就在這樣的時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卻出現在了火堆的旁邊。

“就是這裏了！”女孩的聲音響了起來，鞋底踩上木炭的脆響，驚醒了假寐著的基拉。他跳了起來，全身因為冰冷而僵硬，借著吉恩的遮掩，悄然向外探頭。火堆邊有一抹昏暗的光，但是依舊可以分辯出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他們手中拿的是手電筒。但并非普通的手電筒。

那是軍方專門為士兵配備的東西。

基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女孩在手電的照射下，在石塊中間尋找著什麽。

“看到了嗎？”

“沒有……真的是掉在這個地方嗎？”女孩嘀咕著，然後驚喜地叫了起來，“找到了！”

“你小聲一點啊，這裏離紮夫特的基地很近，萬一被士兵發現了怎麽辦？”

“找到就好了嘛。”

基拉驀地屏住了呼吸。女孩手中的包裹，正是軍方的配備。那是專屬於紮夫特軍人的用品，這兩個孩子找它做什麽？

他們是知道這裏有這個包裹，趁夜來到這裏的。

那個包裹裏的東西，只是軍隊的幹糧和通訊工具而已，對他們并沒有多少用處。

基拉的眼睛驀地睜大。

不對，那裏面還有急救藥品，處理傷口或是止血的。

阿斯蘭……那是你的包裹嗎？

女孩和男孩轉過身，沿著山道離開了。基拉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兩個孩子的嘴裏，出現了“基拉”的發音。

呼吸再一次停滞，眼淚控制不住地湧出了眼眶。

女孩拉著男孩的手，眨著眼睛問：“你說，基拉究竟是人名，還是什麽東西啊？”

“我怎麽知道，我又沒見過！”

“可是……昏迷了那麽久，還不停地叫著的，應該是人名吧。”

“等他醒來，問他不就知道了。”

“可是……他真的醒得過來嗎？都四天了！”女孩咬咬唇，“要是他死了，還能問什麽。”

“那就是他的命，救了他就不錯了，難道還要被他牽連啊！”男孩甩了甩手中的電筒， “他可是調整者，還是MS的機師！”

基拉的腦海裏，男孩的聲音反複回響。眼淚再度滿溢眼眶，希望重新回到心中。阿斯蘭還活著，他還活著！

捂著唇吞下嗚咽，被淚水沾濕的眼睛堅定地注視著前方，不管這兩個孩子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否屬於地球軍，都阻止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