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之明明很愛你

第2章 一

2010年3月，上海。

“你真要住這裏？”某剛入職的小區民警指着一棟23層的大樓“不是吧。”放着地皮堪比黃金的故居大宅不住，住這裏？

那頭筆直的黑發依然沒怎麽改變，仰頭“有什麽不好嗎？這裏已通了地鐵，環境，格局都很好啊，而且我都已經買下來了。”

“所以我才被換到這裏。”黎宏鴻翻翻眼，怪不得他才入職半年就換了管轄地段“你買了第幾層。”

“1……”

黎宏鴻拎起腳邊的兩個皮箱子“妹子，咱走着。”

“你打算走上樓？”已經在上海五年的妹子眸微微斜上“我能坐電梯不？”

黎宏鴻拎着挺重的箱子，轉頭“唉，一樓你還要坐電梯？”

“約在20樓見面，因為我打算把20樓到頂樓都做為居家。”她其實是體貼他箱子重。

黎宏鴻蹙眉“你不是只買了一樓嘛。”

“嗯，嚴格說是地下車庫到22樓。”妹子微笑。

“咳咳！”黎宏鴻差點被口水噎死而猛烈咳嗽，然後放下箱子“你，你說啥？”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

妹子依然微笑“全部都買下來了。”

“這，這，這。”黎宏鴻徹底結巴了，轉身指住那棟不低的大樓“地下2層，地上23層，每層3戶！”3戶唉，二十幾層樓乘3啊！

“66套，因為買的多，所以23層的3戶幾乎是送的。”妹子抿唇彎嘴角，模樣溫婉可人“地下車位也算是半賣半送。”因為買樓的時候很多讨價還價讓銷售人員無法做主，又舍不得放棄她大主顧，層層接觸最終認識了開發商。

黎宏鴻再度狂咳嗽“這個樓盤差不多3萬一坪了吧。”一棟樓，這多少錢啊。

“不到。”她談下來是2萬7“上海的房價還會繼續漲，既然要住就要趁早下手。”她對數字很是敏銳，這點被家裏說是繼承了曾祖母的優點，其實她長的也和她有五六分相似。

黎宏鴻盯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才說“你一個人要住一棟樓？”

“沒呀。”妹子搖頭“20樓以下都分好了，你們家直系本不少，還有香奶奶家的人，嗯，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難道他不止要幫她搬家，還要搬自己家？

妹子擡手拍拍他的肩頭“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老窩了，走吧，把設計圖紙都帶上去，設計裝修團隊該來了。”

“設計裝修團隊？”好專業的用語，不是該是裝修隊，雖然只差幾個字，但是前者給人感覺正規，後者則是鄉村氣……好了，好了。

“嗯，二哥從日本請來的團隊。”妹子也沒隐瞞“他說裝修費他出。”

黎宏鴻無語了：好吧，反正你家and你有錢。

明家，曾經的上海世家，擁有幾家貿易公司和衆多礦場。建國前明家舉家前往美國，後在美國落地生根，繼續經商，以石油發家後涉足諸多行業，三代經營下明家在美國華人圈有‘華裔洛克菲勒家族’的稱號，這不僅僅是在羨慕明家幾代積累的財富，更是對明家另一面的褒貶，因為洛克菲勒家族的開創者曾被人說是集虔誠和貪婪、同情心和兇殘狡詐于一身的最殘忍的托拉斯大王，而明家在美國商界的開拓領軍人物幾乎就是翻版的女性洛克菲勒，據說她精明冷靜、富有遠見、魅力非凡又眼光獨到，不僅在華人圈中就是美國主流商界裏也不容人小觑，特別是在那個時候以華人之姿進入美國白人為主的主流商圈，所承受的一切絕非普通人能想到的，但就是如此困難她也打下了明家在美國的根基。

而明蓁則完全繼承了她那位曾祖母的這些特點，他不是很清楚她的事，但是知道她的事業生機勃勃。

望着她充滿希冀的臉龐，黎宏鴻深呼吸了一下“蓁蓁……”

“嗯？”她仰着頭。

“明堯大哥昨兒給我打了電話，他讓我不要告訴你，但是，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黎宏鴻嘆口氣。

明蓁将目光轉移回他身上。

“那個人逃獄了。”黎宏鴻面無表情“現在誰都不知道他在哪兒，蓁蓁，你大哥說他們一定會找到他的，如果你要……蓁蓁！”只見剛才還陽光的明蓁突然用雙手抱緊了她自己，驚恐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他立刻過去“蓁蓁。”

“別靠近我，走開。”她因驚懼而惶恐着“走開！”

黎宏鴻見她這副模樣才明白明堯為何不讓自己告訴她了，他以為事情過去了五年而且遠隔千山萬水就會淡去，可實際上此事在她心頭從未淡去，到底是什麽折磨着這開朗的女子成這樣？他對此事的大概是知道的，但是一些細節明家人不願提起他也就沒有細問，但現在看來危險依然威脅着她……擡手将顫抖的她抱住：不該告訴她的，是自己自以為是了，現在只希望美國警方能盡快将逃犯抓捕歸案。

被黎宏鴻摟入懷裏的明蓁顫抖中睜開眼：不行，她必須強大起來，才能對抗黑暗。她是明家人，就是被打倒也要在原地重新爬起來，黑暗，原來從沒有離開，來吧，我一定可以不再懼怕！

只可惜希望永遠是豐滿，而現實殘酷又骨感，美國成功追捕回逃犯的消息始終都不曾傳來。

四年後（2014年1月），某心理醫生的私人診室。

“你需要有人陪伴，我的建議是家人。”醫生身邊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報紙，有不小的标題刊登一則某公司老總跳樓自殺的新聞“我不願意讓他們看見我這付樣子。”躺在貴妃椅中的女子搖頭“殘忍、狡詐、兇狠貪婪，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因為你心裏壓抑着巨大的恐懼，為了尋求安全，又不讓家人為你擔心，你在強大自己的同時給了自己同等的壓力，所以這些負面的情緒才會如此強烈。”

“可是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強大。”財富的積累并沒有帶給她安全感，她知道自己的問題，現在越來越封閉，不願意與外界接觸，一切都靠電腦解決，這樣下去不行。

這個案例也算典型，高學歷高智商，很清楚自己的問題所在卻無法跨越始終不肯說出的恐懼，然後恐懼害怕中越來越封閉自己“要不要和陌生的女性同住試試看，也許對着外人你更能打開心扉。”

擡眸“她們不是動物，而是人，如果有危險……”

“那就盡你所能的保護好她們。”給她找出接觸人的動力，她是個責任感很強的病人“不讓她們知道她們是你治療的‘大環境’。”如同一些動物治療自閉症的方法，只是換成了毫不知情的陌生人。

低頭，低語“這麽做不是很自私嘛。”

“比起你現在所為，自私只是小兒科。”心理醫生挑眉“不是嘛！”

長發女子擡頭，莞爾“好像是。”

“對她們好點，也是對你自己好。”希望借由同齡女子的活力可以将她日漸萎靡封閉的心靈打開。

一個月後，歡樂頌小區19號樓21樓。

三位各自年齡的女子站在了開放式廚房前，讓她們吃驚的不止是21樓只有一個超大的客廳和開放式大廚房格局，還有一面牆的冰箱。

“這種冰箱我只在韓劇裏看到過！”來自二線小城市的邱瑩瑩盯着那一面牆的冰箱“霸道財閥總裁家。”

關雎爾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我現在知道如何将大象放在冰箱裏了。”打開冰箱門，把大象放進去，關上冰箱門。

性感漂亮的樊勝美則驕傲的略擡下颚：這就是她的房東嗎？看起來好年輕哦，20歲？白富美嗎？眼睛看到的女子，大概1米7幾的個子，因為纖細所以看上去更高挑；素容，皮膚白皙，五官很立體，眼睛不算很黑，但猶如深色琉璃珠，深邃；她給人第一感覺是秀美，淡泊靜怡，如果她穿上旗袍站在江南園林中的話，一定猶如一幅畫，是在這紛擾的世界裏似被遺忘卻又是每個人看見都會喜歡的那種寧靜，只是在如今的‘魔都’有些格格不入“我是樊勝美，某外企HR。”

邱瑩瑩這才緩過神，大大咧咧的略微颔首“哦，你好，我叫邱瑩瑩，在一家公司做行政。”

關雎爾又推了推眼鏡“哦，我還沒有工作，今年剛畢業，準備開始實習……”說到後面因為害羞就沒了聲音，因為父母的人脈她來上海一家大公司實習，不過因為剛來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正好看到這裏有合租的招租廣告。

“月租兩千，租金一年一付或者季度、每月都可以，會給你們一個銀行賬號，直接打進去就可以了。”明蓁淡淡的微笑着，她聲音不大，但非常好聽“這棟樓20層-22層皆是你們的行動區域，可以坐電梯也可以走室內樓梯；但23層是我完全私人的領域，我不會邀請，也請你們不要踏足，因為每個人都有想保留的私人空間，就好像你們的房間，沒有邀請我不會踏足一樣。”

三人想起剛才上樓的時候坐的那部電梯，好像是直接到21樓的，鍵盤上只有20、21、22、23這四個。

“是，我知道。”樊勝美點頭，她是三人中最年長的，伸手“請問如何稱呼？”

“你們可以叫我明蓁。”明蓁也伸手握住“希望我們能合租愉快。”

樊勝美握緊了一下手“很高興能住在這裏。”

邱瑩瑩和關雎爾也上前“合租愉快。”

……

23樓的落地窗前，明蓁給自己倒了一杯托卡伊ASZ，喝了一小口，她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中獨自一人：剛才晚餐時她們三人都露出好吃的表情……放下水晶酒杯，深呼吸了一下，為了獲得利益利用別人她駕輕就熟，但這次會不會過分了呢？她們的個人資料她早在她們到來前就知道了，選擇這三人是心理醫生的建議。不知結果會如何，希望會有好吧。

手機響起，打開免提。

“是我。”電話開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嗯。”

“身體好些了嗎？”

“就這樣，醫生還是建議我暫時不要工作，我的辭呈董事會應該都知道了吧。”她自己都認為再這樣下去自己都會崩壞。

“好吧，既然是你的決定我就保留自己的意見，不過紅星是你一手創立的，你也還是最大的股東，雖然不再任首席CEO，但我希望你保留顧問的職位。”

“其實一開始我就都在幕後，真正在幕前的一直是您，所以由您正式接任首席執行官我很放心，不過紅星有任何事情我都責無旁貸。”明蓁又喝了一口酒“我不會看着它出現問題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敢真正的接掌了，不過太可惜了，紅星在你帶領下這麽好你卻就這麽放棄了。”

“不，再由我帶領它會崩潰的，沈叔，紅星就交給您了，也只有您才能一洗我給紅星蒙的塵霾。”明蓁看着外面的黑暗景色。

“阿蓁啊，你也不想太多了，商場如戰場，對方自殺是他承受能力不夠，就算是現在鼎盛的晟煊集團也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電話裏傳來寬慰聲“那個譚宗……”

“說起晟煊集團，你要小心些，此事上我是自知過了，但恐怕紀總的家人和他的好友未必這麽想，晟煊集團的譚總聽說人很有幾分俠義，而且他和紀總是多年的好友，他發家時紀總又對他很是關照，說不定會因為我做的這些事而積蓄力量想要吞并紅星，你素來小心謹慎，只是太容易輕信旁人，所以要防着別人設套。”明蓁深呼吸了一下“若有任何不對勁的事給我電話。”

“好。”雖然年紀和自己女兒差不多，不過他真是很佩服明蓁的眼光和手段“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沈叔也是，晚安。”

“晚安。”

挂斷電話。

她站在玻璃窗前：為什麽眼前的景色依然還是這麽陰暗，她是已經不再畏懼黑暗了，可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何時才會結束？

……

過了幾天，龍華殡儀館某廳外。

明蓁一身黑衣抱着一束白菊花站在最後面，家屬的傷痛悲泣，耳朵邊哀樂的不斷播放，氣氛低到極點，哀傷揮之不去。

她沒有進去，只是将花放在了很多花圈的後面，雖然這麽做不能挽回什麽，可是她該來看看的，看看自己做過什麽。

“走，滾啊！”告別廳內突然發出了怒氣沖沖的吼聲“不要你們假惺惺的，都是被你們害的，我爸爸才會跳樓！”

她看見有人被推搡着，是死者的家人，被推搡的則是自己曾經的手下。

“好了，不關他們的事。”有人出來阻止了哀主，那人一身黑色西裝，很修長，十分沉穩的模樣“紅星肯派人就證明他們知道自己做錯了，夠了。”

“宗明啊，我家老紀從沒得罪過什麽人呢，他一直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公司，紅星就這麽不容人嗎？”死者的妻子痛哭的控訴“非把他逼到破産，我們家的公司雖然不大，可好歹也是老紀辛辛苦苦白手起家了，就這樣什麽都沒了，他真的想不通啊；只要緩一個月，只要緩上一個月，一個月他們都等不了嘛。”

“嫂子，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那男子上前撫慰逝者親屬“我都知道，也怪我就這個時候不在國內。”

“你們還是走吧。”有人禮貌又拒絕的請紅星集團派來的人離開“這種場合不管是逝者還是他的親人都不希望你們在場的。”

紅星的人離開了。

明蓁則邁步，走了進去。

在場的人沒人認識她，卻又不知道這年輕素雅的貌美女子是誰。

她立定在那人遺像前，後面就是蓋着玻璃蓋的遺體，恭恭敬敬的鞠了躬。然後走到家屬面前，又鞠了躬“對不起。”

家屬有些茫然。

明蓁正身，看向站在家屬身邊的沉穩男子“謝謝。”謝謝你阻止了家屬對紅星工作人員的暴行。

“請問小姐？”死者的家人疑色。

“受過紀先生恩惠的人。”明蓁低頭颔首“請節哀。”他用死亡告知了自己迷失的太多了。

“謝謝。”家人這才緩和了面色。

明蓁很快就走出了告別廳，不去打擾他們最後的哀傷。

只是——

回頭。

依然在家屬身邊的某人也無意識的轉頭之際，目光與一雙美麗的眼睛交彙，下意識的他向她微微颔首。

明蓁轉過身，向他微微颔首還禮，随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