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越瞧越順眼(1)
更新時間:2016-12-27 16:00:05 字數:4334
“你打算做什麽?”
“我想窖鹿。”
昨晚的鹿肉太過好吃,全家贊不絕口,吃得滿嘴流油,就連收到她饋贈的人家也都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既然鹿肉這麽受歡迎,而且從上到下都是寶,要是能把鹿養起來,那得有多賺錢……
因為那半頭鹿,她想起以前陸大叔曾經告訴過她,獵戶早年就有抓鹿的法子,那就是窖鹿,窖鹿說白了就是挖陷阱,等鹿群經過時,不小心踩在上面,它就倒黴了。
但是窖鹿是門很大學問,單不提挖這麽大個洞不是一個人有辦法勝任,還得熟知鹿群出沒的習性規律,才能抓得到它。
“你想抓鹿?”他大概猜得出她的想法。
“鹿肉好吃吧,我們要能抓到活鹿,可以把它們養起來,母鹿可以生小鹿,崽崽相連到天邊,你想那會是如何的盛況!”她咧開嘴,笑意從眼底溢出來,歡快得像擁有了整個天下。
“你還想養鹿?”她眼底躍起的火焰帶著一股勢在必行的氣勢,铿锵有力的話語令人也跟著想象起鹿群圈養的盛況。
她明亮的眼神讓人覺得天亮了,地也寬了。
這主意聽起來不壞,不由自主的,他被她的微笑焐暖了。
“所以我需要窖鹿。”她肯定的颔首。
雖然具體的辦法她還沒想得十分周全,但這絕對是一條可行之道,他們家要是能富裕起來,起碼有能力送壯哥兒去鎮上的私塾認字,老師的束修不成問題;可以給淺淺存嫁妝,讓夫家不會因為沒有嫁妝看低她;可以讓娘過上一把貴夫人的瘾頭,再也不必日夜刺繡太花眼力,将來有眼盲之虞。
這簡直是一條康莊大道。
“那麽,就交給我吧。”他的表情冷淡,可那嗓音是有溫度的。
“需要工具嗎?我帶了鐮刀和箭袋,早知道就把鋤頭也帶上才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工具到用時也才知道缺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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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你一邊去等著。”
“你究竟是何來歷?”
“你都膽敢雇我當長工了,這會兒才問會不會太遲?”
“你……”她噎住了。
眼前一片快速劃曳而過的影像,就連他的衣角也沒看到,戰止已經跳進陷阱裏。
邬深深探頭看著,就見他蘊起身上的力道,一巴掌拓平一面山壁,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左右開弓,簡直跟削豆腐似的收拾妥了陷阱,然後他縱身一躍,腳尖點在山壁上,輕輕松松的從起碼三公尺深的地底跳了上來。
一樣把細枝條搭起來蓋上草、覆上土,完成了改良過的窖鹿陷阱。
接下來的陷阱戰止都如法炮制一番,日頭已經爬上最高處,豔陽高照了。
“去看看孩子們的榛子收獲怎樣,然後去抓魚吧。”
所謂棒打麖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北大荒有大片的沼澤、河流、泡子(小湖泊、池塘的意思)衆多,邬深深剛穿越過來那時,也不相信魚再多能多到用瓢子去舀,後來事實證明,冬天河面大凍時,用鑿子在冰上鑿上幾個大洞,就會看見水中許多魚自動游到洞口邊,這時只要用大笊籬伸進水裏撈,就能撈到許多魚。
邬深深那時才想到魚在水裏也是需要呼吸氧氣的,冬天封凍,冰層阻斷了空氣中的氧氣,魚兒缺氧,這時開個大洞,魚兒們自然争相跑到洞邊來呼吸新鮮空氣了。
來到溪河邊,幾人分成三股,撿柴火、抓魚、殺魚的,不過,這是什麽神奇的抓魚法?
就看見戰止跳進水裏,雙手往溪裏一摸索,接著無論撿柴火、取出火折子生火堆的人都瞠大了眼珠。
簡直是眨眼間,一條條肥碩的魚活蹦亂跳的被扔上岸,不過片刻工夫,草地上堆了一大群撲騰四跳的魚兒。
鲫魚、嘎牙子……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魚,去鰓、去鱗,架上火堆翻烤,沒多久便魚肉酥香四溢,所有的人顧不得魚還燙口,一個個毫無形象的咀嚼吞咽,美美的吃了一頓粗飽。
金烏滑過群山背脊,一行人收獲滿滿的下山。
“阿姊,壯哥兒累……”壯哥兒拖拉的走著,拉住邬深深的褲腳,沒什麽力氣地說道。
邬深深蹲下來一看,經過一天奔跑,衣服脫得只剩下窄袖長衫,她眼見刮起風,才又給他穿上襖子,經過他不停的折騰,系帶已經松了的壯哥兒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阿姊背你,好嗎?”
“嗯。”
可邬深深把他掉到額前的細發往後撥,卻發現他有些不尋常的呼吸和發紅的臉頰。
用手觸摸他額頭,邬深深頓時臉色大變。
“快點上來,你發燒了!”
“發燒?難怪壯哥兒覺得全身好像棉花軟軟的,走起路來也飄飄的。”他癟著小嘴,神情還有些呆愣。
“來,阿姊帶你去鎮上看大夫。”她卸下竹簍,抓起壯哥兒的小胳膊要背他。
“我來!”只見強壯的胳膊一探,将快要軟倒的壯哥兒打橫抱起後挪到自己背上,“抱緊戰哥哥的脖子知道嗎?”
壯哥兒整個人貼著戰止,已經不會說話了,但小胳膊仍舊聽話的摟緊他的脖子,小腦袋無力的垂著。
“我先送他去梁尚書家看診,小冽你也要幫我照顧好!”
“屯裏沒有大夫,壯哥兒得去鎮上!”邬深深急急解釋,豆大的汗珠不合時宜的弄濕了鬓邊的發,怕外來的戰止不曉得屯子裏的狀況。
“梁驀是醫學世家出身,雖然為官,一身救人本事不比太醫差。”看著她這般心焦,戰止不由得解釋了下。
“壯哥兒不要怕,阿姊随後就到!”事出緊急,刻不容緩,她握著壯哥兒的小手,心裏卻告訴、說服自己這男子是可以倚靠、可以信任的,她把弟弟交給他是可以的。
背著不省人事的壯哥兒,戰止腳下蓄力,便如一把脫弓的箭,瞬間消失在衆人眼前。
當邬深深帶著妹妹和戰冽氣喘籲籲地趕回家,正好撞見戰止和一個長了張叫人難猜年歲的臉的男人出來,他笑容和煦,如清風朗月,既有世家子弟的從容,又有豪門貴胄的氣度,讓人一見難忘。
邬深深連氣都沒有喘一口,嘶啞著聲音直問到梁驀臉上,“壯哥兒不要緊吧?”
就連邬淺淺和戰冽也放下東西,全挨著梁驀瞧,個個皆是疲憊又擔憂的表情。
“那小哥兒底子虛,又受了風寒,在下已經以銀針祛了邪寒,往後靜養幾日便無大礙。”這女子一條烏辮因為趕路的颠簸,繃不住細碎的發絲,一雙發紅的眼眶看得出來心急如焚。
看起來是姊弟吧,這感情要能多好才會擔心成這樣?
放下七上八下懸吊的心,邬深深的理智回籠,這時才發現自己對一個陌生的男子幾乎近乎無理的诘問,連忙致歉,“小女子見過大人,請原諒小女子唐突無狀的失禮。”
“無妨,小姑娘不過真情流露,在下很能理解。”
“多謝大人。”
“我已經不是官身,姑娘往後叫我梁骞便好。”
戰止把目光從邬深深臉上往回收,眼中旋過一絲不明的光彩,在腦袋還沒清楚的當頭用身體擋住梁驀的視線。
“先進屋去看壯哥兒吧。”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戰止,你幫我送送大夫!”邬深深說完便一頭鑽進了屋子,抛下兩個大男人。
梁驀眼光古怪的觑著戰止,皮笑肉不笑的道:“世子爺什麽時候這麽好使喚了?”
“要你管!”
“喔,原來是不能問啊,”梁驀摸摸鼻子,“不問就不問,沒有診金……昨天的鹿肉不錯吃,還有嗎?”
這戶人家一屋子婦孺,家境看起來也不怎麽地,沒診金就沒診金,他不要求,只是戰止這人從來面冷心硬,認識他至今也不少于十五個年頭,可沒見他對誰心軟過,這會兒心急火燎的讓他來救人,他和這家人的關系耐人尋味啊耐人尋味,加上對那小丫頭的态度……
“想吃拿錢來換,要不就自己上山去獵。”
“你欺負人,明知道我是斯文人,有筆可以誅貪官污吏,有口能颠倒是非,要我上山獵物?”梁驀失笑,被野獸給獵了,變成動物盤中飧的機會還比較大一些。
“高不成……要不低就也好,梁尚書大人,我看你閑著也閑著,不如為自己掙點飯吃如何?”他靈光一現,想起了某件讓他頗為苦惱的事。
這裏的孩子沒有上學的觀念,一個個在野地裏瘋跑,到了一定年紀就開始分擔家中的活計,然後結婚生子,自從戰冽随著他來到這裏,也快被這裏的孩子同化了,那可不成,将來他們兄弟還得回去繼承戰家,他不能讓這個弟弟廢了。
“你要我做什麽直說就是了,反正都來到這裏,閑人一個,找點事做也沒什麽不好。”
“給戰冽授課,如何?”
“作育英才是何等大業,你居然說是低就?”梁驀大搖其頭。“想給你家那只野馬套替頭,珠玉在側,還用得著我嗎?”
“我不耐煩做這個,更何況你不是閑得喊無聊?”
梁驀狠咳了一陣,“束修可以用來換肉嗎?”他從來都不是肉食一族,清淡飲食才能長壽健康,但是被眨以來,清湯寡水的嘴都淡出鳥來了,恐怕還未長壽,小命就先玩完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開春後開始授課吧!”
“知道、知道了。”
“那孩子确定不需要用藥?”戰止話題又回到壯哥兒上。
“是藥三分毒,那娃兒年紀還小,能不用就不用為好。”他并不贊同所有的病症都要用藥,對症下藥也要因人而異。
“慢走,不送……還要我端茶送客?”
“這不懂尊重長輩的混蛋!”這句話梁驀只敢在嘴裏嘀咕,明明自己還要大上戰止好幾歲,說是長輩也當得,卻總被他差遣來差遣去,還覺得有滋有味。
都怪自己交友不慎,浸淫在這位世子爺的淫威裏日久,以致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他抵死不承認自己老是眼巴巴送上門的賤脾性已根深蒂固,這輩子改不掉了……
但有些事不能不提個醒。
“世子爺,未來,你可有打算?”
難不成他們真要一輩子,甚至子子孫孫都在這荒涼之地終老?
“你後悔在朝堂上幫我講話了?”
“呸!你是我梁驀什麽人,你是我兄弟,得罪呂奂邛那小人如何?得罪皇上又如何?那老匹夫最好壽命夠長,要不然我就等著你把那個想一手遮天的老賊一勺給燴了!”
戰止心中一暖,“你哪來對我的信心?”
“如果我認了你是我梁驀生平唯一知己,就不會有人敢認第二,自從咱倆在京畿東城大街幹了那場架,我這輩子除了服了你沒服過別人,就連我爹也不能。”
兩人相識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這一打,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人居然會走到一塊,結為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