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座敷童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安倍晴明這樣的陰陽師打了太多的交道,當天晚上,鱗少見地做起了夢。
夢的具體內容在一覺醒來後的“大腦從迷糊到清明”的變化過程中已經被逐漸淡忘了,只記得那是個和役小角有關的夢。他好像拿了什麽東西給自己,然後問自己喜不喜歡……但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鱗沒有勉強自己思考太久,就把這件事忘到了一邊,畢竟役小角都已經過世那麽多年了,她還能夠記得這個朋友的名姓就已經是重情重義的表現了,實在沒必要苛求自己。她伸了個懶腰,把昨天洗好的髒衣服都曬好,便洗幹淨手準備認真準備一碗醬油飯。
在吸引小蝴蝶精注意、為安倍晴明争取時間的過程中,她成功地引出了自己的饞蟲,只可惜昨天太過勞累了,今天是解決這口腹之欲的好時機。鱗取了幾節新砍下來的竹子,用河水将它們洗淨,往裏面灌了米和水後,就把它懸挂在火堆上蒸。
醬油的味道雖然變了,但還能湊合,湊合着湊合着,大概也就要習慣了吧。
在她煮飯的過程中,螢草拖着山童和鐮鼬來拜訪她,鱗看着這群客人,心想幸好她今天燒的飯夠多。
“我們今天帶了茶葉來哦。”螢草說道,“是獨眼小僧送的呢,他說他以前住的寺院後面有一大片茶田。”
在接受了幫助之後送點謝禮,這也許是來拜訪鱗的妖怪間心照不宣的規則了。鱗雖然對他們送的禮物有頗多嫌棄之語,但總會在收下後妥善地安置,比如赤舌的石頭和三尾狐的風鈴,前者被擺在桌上當鎮紙(雖然根本沒什麽紙需要鎮),後者一直被懸挂在門口履行門鈴的職責。
“那明天……可以試試茶泡飯。”鱗想了想說道,她并不喜歡單單喝茶,那股苦味讓她有些受不了。
妖怪和“陰陽師”将米飯分了分,拌着醬油吃了,除了吃飯過程中鐮鼬三兄弟不當心把飯弄撒使得他們被螢草追打了好一會兒之外沒有任何意外。
這是愉快的一餐。
鱗舒服地閉起了眼睛,揉了揉肚子,打算趁着這股舒服勁兒再好好地在陽光下睡一覺,原本安靜的風鈴忽然叮鈴叮鈴地響了起來。
鱗心裏一緊,心想安倍晴明那個麻煩的家夥不會真的找上門了吧。她有些忐忑地看着緩緩打開的木門,直到瞧見一個大概只有半人高的身影才安下心來。
不是安倍晴明就好。
她真摯地想道。
“這不是座敷童子嗎?”螢草有些驚訝地站起了身,“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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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童子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妖怪,因為它能帶給人們好運,很多人都希望将它請到家裏來,與他們對待別的妖怪的态度截然不同。有的妖怪喜歡自由自在的自然氣息,有的妖怪喜歡人間的煙火氣,座敷童子毫無疑問地屬于後者。
所以他會來拜訪這青山中的小屋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是遇上什麽麻煩事了嗎?”鱗嘆了口氣,扶了扶額頭,告訴自己要習慣這種事,“你可以說來聽聽。”
“我,我聽說鱗大人幫獨眼小僧找到了蝴蝶精,所以也希望鱗大人能夠幫我找一個妖怪。”座敷童子挺起胸膛說道。
他并不是多麽強大的妖怪,個性也很腼腆,所以面對這麽多的妖怪和一個在他眼中強得不像話(天吶她居然能夠和茨木童子、絡新婦做朋友啊)的陰陽師,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裏确實十分緊張。
“你或許有一些誤會。”鱗無奈地說道,“我并沒有幫獨眼小僧‘找到’蝴蝶精。”她在适當的地方加了重音,“那只是一個美麗的……不太可能出現第二次的巧合,如果沒有名字、沒有外貌、沒有想找的對象的所有物,任何占蔔魔法都不可能生效的。”
“我,我知道那個妖怪的樣子!”座敷童子着急地說道,“我可以描述出來的!還有我和她相處的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像是害怕鱗不願意聽,他沒有等她的答複便急急地說了下去,“那是一個有很長的頭發、戴着鬥笠、拿着像傘一樣的劍的女妖怪……哦,還有她的兩只手是翅膀!”
鱗眨了眨眼睛,感覺這種造型的妖怪似乎并不是很多見,她似乎在哪本陰陽師的筆記上瞧見過。
她身邊的妖怪訪客們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
“鱗大人鱗大人,我們知道那是誰了!”螢草興奮地說道,“是姑獲鳥啊!座敷童子說的妖怪的樣子和姑獲鳥的覺醒狀态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的!”
“啊……好像是這樣呢。”鱗也想起了筆記上的內容,“是很受小孩子喜歡的妖怪啊……如果是這麽有名的妖怪的話,也許會有找到她的希望呢。對了,你說你和她有過相處,方便告訴我是怎麽樣的故事嗎?”
“當然可以。”座敷童子調整了一下坐姿,他似乎非常重視這件事,所以即便是在講述過往的時候也使用了鄭重的态度,“我和姑獲鳥是在我還存活于人世間的時候認識的。”
對于座敷童子的由來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說座敷童子是善良而不幸的孩子所化,秉持着不希望別人遭受和自己同樣的不幸的信念;鱗她們遇見的這只座敷童子屬于第二種——由早夭的孩子的怨氣所化,至于為什麽會有給人好運的能力,大概是上蒼的無聊捉弄吧。
“關于我在人世時的種種不幸無需多言。”座敷童子說道,“我最幸運的是能夠在孩提時代遇見姑獲鳥。因為我是家裏的第三個兒子,所以并不受到家人的重視……家裏也不富有,大約是将我當成累贅了吧。大概是在兩歲的時候,她出現在我的面前,陪我玩耍,唱歌哄我睡覺,可以說是我唯一的朋友……後來,家裏搬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五歲的時候我生了重病,家裏人覺得沒必要救我,就讓我自生自滅了……說不怨恨一定是假的,否則也不會變成妖怪了。我在生病的時候一直是渾渾噩噩的,再次恢複理智時,我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我的同類告訴我說我是座敷童子,給人們帶來好運的妖怪。”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有些諷刺地笑了笑。
“我一開始……很不習慣妖怪的生活,又不算很聰明,大概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漸漸适應了這種生活。”座敷童子接着說道,“空閑的時間多了,心裏的擔憂也少了,我忍不住會懷念從前的事,尤其是姑獲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找到她,對她道謝。”
“已經十幾年過去了……也許她已經不記得你了。”鱗提醒道,她在聽了座敷童子的真心話後确實有一些感動,但正因如此,有些該潑的冷水還是要盡早潑下去。
“我……想過這一點。”座敷童子認真地說道,“所以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可以幫你找到姑獲鳥。”鱗說道,“但是你和她會面後,得到的結果有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種,如果你因此而怨恨我的話,我可是不會接受的。”
座敷童子被這半開玩笑的話逗笑了,他搖了搖頭說道:“一定不會的。哦,對了!”他從懷裏掏了好半天,最後掏出一根黑色光亮的羽毛,“這是我的朋友送給我的一根姑獲鳥的羽毛,希望能夠幫到你。”
鱗檢查了一下(姑獲鳥的羽毛和大天狗有一些相像,她可不希望自己弄錯了),确定這确實是姑獲鳥的羽毛後便一口應下了座敷童子的請求。她迅速清除了桌面上的碗筷,畫了一個簡單的占蔔符咒。
“就在這附近。”她很快有了答案,“就在青山南面的竹林裏!”
和上次找蝴蝶的請求相比,這個委托簡直輕松得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