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絡新婦(上)
在這座破落的宅院中有一口大概有一臂寬的古井,在這口井的邊沿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苔,摸上去有些滑膩膩的,有着說不清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鱗上上下下地端詳了它一會兒,對螢草和小狐貍說道:“若是再過些歲月,想必這口井也會變成妖怪吧?”
“應該會變成付喪神吧。”小狐貍用一種刻意的老成語氣說道,“這種不會說話的東西都是這樣的。”
“是嗎?”鱗蹲下身,又在古井底部慢慢地搜尋了一圈,終于在一堆泛黃的雜草中找到了一些線索,“這裏好像有東西。”她說着将草叢中那一小團東西摸了出來,有些驚訝地說道,“是蜘蛛呢。”
“唔……它的身上好像有妖氣呢。”螢草皺了皺鼻子說道,“好難聞啊。”
“有妖琴師的氣味啦。”鼻子更加靈敏的小狐貍說道,“還有一股妖氣很陌生……不知道是什麽妖怪的,它可真倒黴,大概就是在妖琴師和那個妖怪打架的時候被波及到的……有妖氣就可以找到那個妖怪了嗎?”
“大概有三成的成功率。”鱗說道,“這上面的妖氣實在是太微弱了。”
小狐貍頓時露出了有些失望的情緒。
“不過……這是在‘這只是個被妖怪間的戰鬥波及的無辜犧牲品’這一前提上。”鱗說道,她眯了眯眼睛,提着這只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倒黴蜘蛛走向了庭院中的一處角落,那裏有一張蛛網,一只胖胖的淺色蜘蛛正無精打采地立在網上。
“你們看。”她将那只細細長長的黑金相間的蜘蛛放到淺色蜘蛛旁邊對照,“樣子完全不一樣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只蜘蛛可能是那個不知名的妖怪帶來的,你們有聽說過什麽和蜘蛛有關的妖怪嗎?”
小狐貍和螢草立刻異口同聲地說道:“絡新婦!”
“女郎蜘蛛嗎?”鱗把蜘蛛塞進了随身攜帶的小袋子(這還是螢草提醒她帶的)裏,随便地用衣袖擦了擦手,說道,“看來有必要向妖琴師求證一下呢。”
見識過妖琴師的妖氣和模樣,再加上她們又呆在他長居的家中,鱗輕輕松松地就通過占蔔找到了他。俊秀文雅的妖怪正抱着他的琴呆在一棵樹邊,對着樹上顫顫巍巍、要落不落的葉子發呆,當鱗叫他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緩了好半天眼神才又有了焦距。
“你們還沒有走啊……”他似乎沒有為他們還能找到他感到驚訝,或者說比起驚訝,他更加為他們的毅力感到心煩。
“你想念的朋友是絡新婦嗎?”鱗直截了當地問道。
“哼。”妖琴師別過了頭,好像又從樹幹上的紋理中得到了創作的靈感,冷冷地說道,“我怎麽會和節肢動物做朋友。”
“所以你确實是在想念絡新婦對嗎?”鱗迅速地說道。
Advertisement
“那才不是想念。”妖琴師說道,“只是暫時習慣不了的小小改變。”
“既然習慣不了就不要勉強自己了。”鱗笑了笑說道,“我們幫你找絡新婦,你幫茨木童子找酒吞童子怎麽樣?”
妖琴師很長時間都沒有答話。
等到樹上那片葉子終于掉下來的時候,他才說道:“酒吞童子喜歡四處閑逛,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上次他路過這裏,在聽我彈奏的時候曾經說過他喜歡豔麗的東西,除了鮮血之外,他所鐘愛的便是日出、晚霞之類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鱗認真地說道,“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的。”
“……茨木童子會滿意這樣的答案嗎?”妖琴師問道。
如果他們被暴怒的大妖怪所解決的話,任何承諾都沒有意義了。
“我不知道。”鱗想了想回答道,“不過,就算他不滿意,我也不會坐以待斃。”
妖琴師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找出這個身材纖細的陰陽師究竟有什麽能夠和茨木童子對抗的能為,片刻後,他搖了搖頭嘆息道:“無所謂了……反正我不是很想見到那只蟲子。”
鱗知道,這肯定不是真話。
*****************************************
茨木童子顯然是非常不習慣等待的妖怪,當鱗他們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這只大妖怪已經靠坐着一棵大樹沉沉地睡去了,想來就算他們就這樣離去,他也不會有絲毫察覺。
不過為了避免将來可能有的更多的麻煩,鱗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
她咳嗽了一聲,見茨木童子毫無反應,便拍了拍他的肩甲,在依然毫無作用後,她幹脆請螢草給茨木童子“叮”了一下。
對上那雙豁然睜開的飽含着怒火的眼睛,鱗迅速地說道,“我們從妖琴師那裏問到了酒吞童子的下落。”
茨木面上的惱怒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是嗎?”他站起身說道,“說來聽聽。”
于是鱗簡單地複述了一下妖琴師的答案。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被茨木童子诘問的準備,甚至也思考過如果真的動起手來應該采取怎麽樣的措施,但沒想到她所忌憚的對象居然出人意料地好說話。
“哦?原來是這樣啊……”他甚至沒有懷疑一下這番話是不是鱗瞎編的便自言自語道,“最近可沒有什麽值得一看的戰争,如果是日落晚霞什麽的,丹波國最大的山峰是哪座來着……真煩人,還是去找只當地的妖怪問問好了。”
說完這些,他便化作一股旋風沖上了天際,将鱗等人丢在了原地。
“……”鱗嘆息了一聲,向自己的同伴問道,“你們誰知道回去的路?”
回應她的是兩雙迷茫的眼神。
鱗:……
對于鱗而言,住在哪裏都沒有問題,反正她已經沒有什麽值得重視的人際關系了。只是螢草在青山還有一個叫做山童的朋友,若是不告而別難免會讓別人擔心。
而且她的傘和風鈴都還在那裏呢。
“真是沒辦法。”鱗撓了撓頭說道,“還是麻煩一點,一邊占蔔一邊回去吧。哦,對了,小東西,你要去哪裏呢?”
她一邊說,一邊提起了小狐貍詢問道。
“在下……反正大姐姐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在下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別人管了。”
鱗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這只小狐貍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再交過她“大姐姐”,只是“你、你”地稱呼她,現在回想起來,這小家夥之前估計是在為她的嚴厲話語生氣。
那麽現在……他已經想通了?
鱗想要将事情往好的那一面想,但她一看見這小狐貍就想起他醉倒的樣子,越發感到不放心。她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會兒,心想難道真的是最近的生活太無趣了嗎?
“你你你……你幹嘛這麽看着在下?!”小狐貍見鱗不說話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驀地感到一陣羞惱,卷起毛茸茸的尾巴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別,別看了,你不是還要找絡新婦嗎?”
“也對,既然已經在外面了,幹脆把事情都做完吧。”鱗從小狐貍的身上移開了視線,拿出了在妖琴師的宅子裏撿到的蜘蛛一陣念念有詞。
和上次尋找螢草的草草時一樣,這山間的霧氣一點一點地凝結起來,只是這一次它們并沒有形成巨大的簾幕,而是彙聚成了一只大蜘蛛的形狀,雖然霧氣沒有鮮明的色彩,但就形狀而言它和鱗手中的蜘蛛一模一樣。
“帶我們去你的主人那裏吧。”鱗下令道。
霧氣蜘蛛立刻邁開八條腿像真正的蜘蛛那樣向前爬去了。鱗帶着螢草和小狐(她當然不能真的不管這家夥)緊緊地跟在它後面,維持着兩米的距離。
在施這個術的時候,她特別慶幸自己有着出色的體力。
霧氣蜘蛛帶着他們翻閱了兩座大山,停在了一個散發着陰冷氣息的洞穴前。
洞穴裏有着悉悉索索的響動,很有可能是絡新婦的其他的八條腿小夥伴。
“打擾了。”鱗喊道,“請問絡新婦在裏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