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6)
水啊。
只間群峰挺拔，峰叢林裏。在一處地勢稍微平坦的山坡上，有鐘乳石，還有石筍，石花，石幔，石峰，石碗，石柱，石拱門，凡是人間界叫得上名號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更兼潺潺流水，依山繞行，逐漸沒入地面，真是好一幅壯麗河山圖。
梅之緣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盤古得意的說，“老盤沒騙你們吧。地獄第十四層其實更适合發展旅游業，只不過愛情聖地的名聲太響，把它淹沒了而已。等此間事了，老盤決定開一家旅行社，名字就叫做地獄一日游，如何。”
梅之緣想起自己接到地獄的請柬時的表現，笑道：“不如何，估計會門前冷落鞍馬稀。大部分人直接就叫法師來驅邪了。”
盤古跳過不解風情的梅之緣，直接問高得。
高得說：“想想也是好的，我西方的九層地獄也還沒有開展旅游業。回去就叫路西法開展起來。那麽好的風景浪費了豈不可惜。”
梅之緣忙問高得：“能先給個請柬，弄個折扣不？”
高得奇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急什麽。到時候，我直接把你扔下去。七天六夜你就到了。壓根不用請柬，直接就到了。多省事？”
梅之緣驚悚了，沒想到高得還有這麽兇殘的一面。
他忽然問盤古：我們已經在這裏繞了三圈了，有什麽涵義嗎。
盤古撓撓頭，沒什麽涵義，只是他老人家很久沒來，忘了滄海桑田，迷路了而已。
梅之緣繼續提建議：我們可以開發地獄GPS，然後人手一個，再人手一只耳麥，導游介紹時，就不用那麽大聲吼了。還需要自帶翻譯功能的，否則普通人是聽不懂地獄的語言的。還有，地獄要制定導游規則，不許宰客。否則，下次，人間界的人就會四處宣揚地獄的天價宰客行為。
梅子，你認為人到了地獄，還有心情游覽麽。唯一的例外只有你，好吧。就算你，當初還不是吓了個夠嗆。
☆、白澤的陷阱
盤古迷路了不要緊，反正到了4月1日夜間他們會自動返回地獄第十八層。然後再逐層往上爬。當他們又拐過一個桃花坡地時，梅之緣喃喃道：“這不是迷路，這是鬼打牆吧。”
盤古的臉像調色盤，五顏六色變個不停。他分辯說：“我印象中白澤就是住在這裏的。也有可能是他搬家了，也可能他布下的迷魂陣法被我們觸動了。”
梅之緣樂了，聽聽，某創世神一迷路就說是中了陷阱，要麽就是人家不住這了，諸如此類的理由，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老眼昏花，不認識路了。
他故作大方，學着戲文裏的旦角文绉绉的說：“既如此，留些餘勁，待主人歸來也……”
盤古方要暴起，想想對方現在是輪回盤的儲存器，硬生生的按下了脾氣。
梅之緣用手肘捅捅高得，說：“咱們現在夠倒黴了，你快掃一掃，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高得臉色古怪，過了半晌，才說：“自從你的世界脫離後，我掃描也沒那麽順利了。只是隐約有些感覺而已。好像碎片就在我們身邊。”
梅之緣一想，可不就在身邊麽。全身上下都挂了。所以這是也怨不得高得，己方已經有好幾個探照燈了，還得提着燈籠去找螢火蟲。當然會找不到。
還是只能等對方上門嗎？
梅之緣的殺手神經開始轉動了。那麽其實他已經找上門來了。
還是這只是一次試探？
梅之緣向盤古和高得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原地修整。他自己仔細觀察周朝情況。只見清風徐徐，吹落一地的花瓣。桃花在這個季節，開得正豔，有好幾瓣甚至滾落至梅之緣的腳下，肩頭。撲面而來的是桃花陣陣暖香，沁人心脾。
之前一直在繞路。
唯一沒有踏足的就是這一片桃花林了。
梅之緣把袖子裏的含光匕首滑落在手心裏，一步一步向桃林裏走去。香氣陣陣，吹得他的頭有些發暈。他閉住呼吸，快走到桃林時，忽然腳下一空，向下墜去。
盤古和高得将将反應過來，甚至來不及出聲示警，便雙雙倒在地上。
梅之緣借用腰力，一個後空翻，生生把自己由前撲改為後跌。乘勢一骨碌跟頭直接滾到了高得和盤古面前。
看着二人熟睡的容顏，梅之緣真想大哭三聲。什麽是豬隊友，還用說嗎，眼前這兩人就是。臉色紅撲撲的，睡得正熟，就像喝了幾大碗的桃花釀。
他自己也感覺頭重腳輕，幹脆就深吸幾口花香，就此也醉過去了。
他倒要看看幕後黑手到底想幹什麽。
梅之緣醒來時，正聽見磨刀霍霍。他睜開眼，只見盤古和高得還暈着，旁邊有一頭獅身羊頭的怪物，渾身雪白的皮毛，正在磨刀。
一見他醒來，怪物笑着說：“正好，你再稍微等一下，水開了，我就可以把你給宰了。煮熟，再蒸幹，當幹糧吃。”
很好，自家已經淪為幹糧了。盤古和高得還沒醒。真想讓他們永遠當幹糧，這樣就沒有人天天念叨着要去尋找輪回盤了。
好吧，誰叫自己欠了盤古很大一個人情呢。就是他把自己從遺失的世界裏拉出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梅家第幾條祖訓來着，第五還是第六。
要是梅媽在這裏，定會揪着他的耳朵，讓他抄百遍祖訓長長記性。梅爸插不上話。沒辦法，誰叫梅爸是入贅的呢。
話說：把兩位恩人的骨架供奉起來，晨起三炷香，算不算是報恩了呢？
白澤，梅之緣想起來了。秉着知己知彼的原則，盤古不甘心對敵人一無所知，堅持要來找他。在盤古的描述中，白澤是個和善的小老頭，而且前塵往事，無所不知，雞毛蒜皮，無所不曉。
結果，這一下就把救世小分隊給折進去了。
“白澤”，梅之緣低聲說，醉酒的人醒來聲音都會輕柔一些，“你這是要幹什麽？”
白澤笑了：“原來盤古大神還記得小獸的名字，餘有榮焉。可惜，今天你們三個是注定要變成火鍋了。”
梅之緣笑道：“盤古還想問問輪回盤的事情，看樣子，你是什麽也不知道了？”
白澤尖聲叫道：“誰說我不知道，我手中的刀就是輪回盤所化，它告訴我，今天有客來訪，只要吃了他們的肉，我就可以成為上天入地唯一的真神。”
梅之緣又問：“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白澤說：“當然，它告訴我，你是它唯一的對手。只要你魂飛魄散，他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梅之緣笑了一笑，說：“它騙你的，你也相信。”
白澤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騙我的，不對，它絕對不會騙我，它連怎麽抓到你都告訴我了，怎麽會騙我呢？”
梅之緣說：“一個小陷阱，你就能抓到我嗎？”
白澤說：“反正現在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不是我。”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陰冷。“只要除掉你，創世神又算什麽。還不是任人擺布。”
梅之緣又說，“這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非要除掉我。只要你不露面，我們也很難發現你，甚至沒想過與你為敵。”
白澤冷笑一聲，說：“有些事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沒了你，我就除去了心頭大患。三界之中，唯我獨尊。你也不需要問為什麽，我不會告訴你的。”
梅之緣看看他手中閃着寒光的尖刀，忙道：“最後一個問題，在桃林外，為什麽我們都會中招呢？”
白澤得意了，說：“看到我手中的刀沒有？白天它就化為了桃花粉，讓你們暈倒的。只不過，比起讓你們化為粉末，我更喜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梅之緣說：“切，你有那麽窮嗎，唯一的刀，白天變粉末，晚上還得拿出來變成殺豬刀。”
白澤說：“你不用再套我的話了，水快沸騰了。你還有什麽遺言，就趕緊說吧。”
梅之緣忙向盤古喊道：“聽見了沒有，有什麽遺言要趕緊交代，否則就晚了。”
☆、莊生夢蝶
盤古緩緩站了起來，鋒利的刃已經準備，白澤卻似乎沒有發現，或者它認為發現了也奈何不了它。
盤古一擊之下，白澤的軀體化為齑粉，然後又在下一處凝聚。重新生成一個新的白澤。
它微笑着，嘴裏做出一個口型，作為殺手的梅之緣很熟悉，它說了“做夢”兩個字。現在還是在夢中嗎？
夢，梅之緣很不熟悉，因為作為一個殺手，他基本上是不做夢的，或者是如此荒唐的夢。
盤古醞釀着第二擊。
必定是石破天驚的。
然而第二擊如同第一次一樣，如泥牛入海。白澤又緩緩拼湊起四分五裂的身體。
梅之緣皺着眉頭，打不死的敵人他見過，但在盤古的開天斧下還能生還的，還真沒見過。
他比劃了一下，示意盤古開始第三擊。
盤古的第三擊，足矣劈開混沌，但是居然對白澤不起效。
梅之緣向盤古招招手，盤古會意，盤古鋒直接脫手，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直接向梅之緣飛去。
梅之緣伸手一撈，利刃在手。
白澤已經轉過身來，它的眼睛已經發紅，嘴角開裂，露出尖利的牙齒。
看見梅之緣的時候，它似乎有所畏懼，逡巡着不敢上前。只是張嘴呼嘯，聲如雷鳴。
梅之緣笑了，他似乎發現了白澤的軟肋，直接一下，就把白澤劈成兩半。
白澤晃了一下，劈成兩半的身體照舊緩緩合攏。
盤古哼了一聲，直接卸下了白澤執刀的手，在喃喃的咒語中，一片似玉非玉的碎片露了出來，在盤古掌中緩緩旋轉。盤古直接扔給了梅之緣。梅之緣卻接了個空。他一個踉跄，只覺身體有萬鈞之重。
身體中的輪回盤碎片開始發揮作用，發着紅光。一個接一個的從皮膚中浮現，大有破體而出之勢。
白澤乘機搶回了自己的碎片。重新化為了利刃。
輪回盤碎片破開虛空，白澤正想縱身往下跳時，高得睜開了眼睛。
直接一手按在裂縫中，關閉了虛空的大門。
白澤橫刀在胸前，氣咻咻的說：“輪回盤不會騙我的。你們指定都暈倒了。”
梅之緣看着對方發狂的目光，有些無語，說：“事情如你所見。我們都沒被迷倒，你老老實實坦白自己的罪行，交代輪回盤的下落，我們會從輕處罰的。”
白澤喃喃的說：“不會的，輪回盤從不騙人。只要你們都死了，我就是衆神之王！”
梅之緣笑着說：“那種騙小孩的伎倆你也相信。盤古會死嗎，高得會死嗎，我，殺手之王，會死嗎？既然都死不了，那你成王就是個夢。”
“夢嗎？”白澤低低說，他忽然吼道：“不對，既然它引領着你們前來。就自有它的道理。我只要遵循它就夠了。”
梅之緣冷冷笑道：“怎麽遵循，抹脖子嗎？”
白澤狂笑：“沒錯，只要我死了，喂足了鮮血，它自動就會收拾你們。”
它轉向梅之緣，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說：“梅之緣，你自以為把它藏你體內就是封印它了嗎？你只是一個宿體而已。等他破體而出，就是你的末日。”
梅之緣說：“我的末日還沒有到來，你的末日指定就是今天。你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的嗎？”
白澤橫刀自刎，鮮血從脖頸處不斷噴出。
梅之緣閃身讓開，他做殺手時就不喜歡血，沒想到當了創世神，還得接觸血。宿命有時真是連神也不能違抗。
白澤死了，死在了輪回盤碎片化成的刀上。
夢境卻還沒有破開。
梅之緣看看盤古，又看看高得，兩人都沒有去拿輪回盤碎片的意思。
他試着叫了一聲盤古，沒有回應。
他又叫了一聲高得，還是沒有回應。
在這個夢境中，盤古和高得都存在，但就是對他的呼喚不起反應。
梅之緣忽然想起了不定符的屏蔽作用。難道輪回盤碎片已經強大到可以把他們都屏蔽掉了嗎？
他試着去拍了一下盤古，手透體而過，眼前的盤古是個虛影。
他又試了一下高得，還是虛影。
他們是什麽時候變成虛影的。
在戰鬥的時候嗎？
還是在他關注白澤自刎的時候？
他拾起了輪回盤的碎片。
碎片溫溫的，似乎還帶着白澤的體溫。
它從手中跳出，親昵的觸了觸梅之緣的嘴角，又重新跳進他的手心，似乎在說：“好啦，你抓到我啦。”
梅之緣握着盤古鋒和輪回盤的碎片，有史以來的第一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用輪回盤破開虛空，還是使用盤古鋒呢。
兩樣都是破開虛空的寶物，輪回盤還能破開時間，能打開4月1日的魔咒。似乎是回家的日子了。
既然自己的世界對現實的世界沒有威脅。
盤古為什麽諱莫如深，甚至在遺失的世界離自己而去時，都沒有提用輪回盤破開時空呢。
自己真的能封印輪回盤嗎？
封印了輪回盤之後呢？
世界又會怎樣？
或者這只是自己的一個夢。
自己對現實絕望的夢。聊以躲避現實的空虛和寂寞。
但是假如盤古說的都是真的呢？
直接拿輪回盤破開虛空，抛下盤古和高得，這樣好嗎？
也許自己壓根不是什麽梅之緣創世神，自己還是那個命中帶衰的衰神。直接一覺醒來，就聽見高得說：梅之緣，快起床，快趕不上飛機了，你的馬爾代夫5日游泡湯了。
然後自己果然醒來，由于高得的烏鴉嘴，自己果然沒有趕上飛機。
但是由于自己的馬路殺手的體質，直接導致飛機場的全部飛機停飛。
皆大歡喜。
高得還是那個高得。
梅之緣還是倒黴的梅之緣。
盤古還是和善的古潘大叔。
虛空之忽然傳來一聲叫聲：“爸爸，這些都是假的。快醒醒，只要你睡着，一切夢境皆會成真。”
那樣不好嗎？梅之緣沉思着。
作者有話要說： 梅之緣系列（一）就此完結，有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梅之緣系列的姐妹篇：曲多多的修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