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輕
接下來的日子裏，伍哲幾乎想不起李萱來了，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即來的在車廠的産品展示會上了。他需要考慮用什麽樣的方式做什麽主題的展示說明。他不知道會面現場是什麽樣，也不知道統共有多少時間，更不知道會給他多少做說明的時間。很顯然伍哲還需要一個能随機應變的方案。
當兩件同等重要的事擺在面前的時候，人們通常會花力氣去應對那個自己無法掌控的。
伍哲收集資料，拟定主題，然後做展板設計，之後再着手起草說明文案。現在，他又一次幸福地投入到創造性的工作中了，對于一個設計者來說，那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想法的世界。
周末上午，伍哲和蕭室長、楊副總、雷崇明四個人在三樓會議室裏。他們要審核伍哲的主題産品展示說明。伍哲坐在電腦旁，用投影儀在幕布上一邊給他們展示這幾天自己做的PowerPoint，一邊陳述公司産品的設計構想和市場優勢。
伍哲采用提問式開場形式，他一上來就問：“什麽才是人們最想要的産品，到底什麽才是人們不假思索，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花錢買回家的？”伍哲頓了頓，點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展開了兩個字：幸福！他接着說：“那麽什麽是幸福呢？對于這個問題，一萬個人可能會有一萬個答案，但是不管你買了什麽樣的産品回家，最終你想要的其實都還是——幸福的生活！”
只要是年輕的頭腦想出來的創意，總能讓人有種不可預知的驚喜。那是只屬于年輕頭腦的沒有現實問題拘囿着的随心所欲的釋放。
伍哲拟定的三個主題分別是：家庭、科技、環保
家庭主題，他側重和諧，溫馨和休閑的風格，配圖和文案都非常舒緩，柔和給人舒适溫暖的感覺；科技主題的風格則強調用料和織物結構的多樣變化以及紋樣設計上的動感和流暢的創意；環保方面側重質感、觸感、用料和實用性能……總之，伍哲調動起了全部的感性細胞，非常投入而且很有激情地完成了說明文案部分，至于達到的效果，一時間還很難有明确的判斷，但是從情感角度上講，應該是足能夠感動聽衆了。
伍哲講解完畢後，接下來的環節就是針對伍哲的展示設計和文案內容做調整，保留精華的，去掉糟粕的，至于什麽算是精華哪些歸于糟粕則是需要由大家商議決定的。
楊副總首先說：“這種幻燈的形式得改，我們不知道車廠那邊給不給我們投影和幕布的條件，所以我們還是自己把圖印好，直接展板上去吧。”
“可是按照伍哲的陳述方式，還就這種幻燈的方式最合适！”蕭若寒說。
“那麽伍哲就保留PPT，存一份U盤，到車廠看看情況再說。但你另外再出分展板吧？”楊副總說。
“嗯，好。”伍哲答。
“環——保，合适麽？”雷崇明問，大家都沉默着也思索着，并沒有人回答。他接着說：“跟車廠談環保就像跟煙草廠談健康。不是對不對的問題，問題在于不好看哪！”
“也許我們可以提示他們做環保理念的車，有利于建立一個公衆的環保形象。”伍哲說。
“咱哪能去教人家怎麽做呢！”雷崇明搖搖頭說。
“好吧，環保的主題換掉，伍哲再想一個吧。”蕭若寒說，伍哲便沒再說什麽。
“做展板的時候布樣要突出，讓人只要一回想你的展示，滿眼就只是我們的布就好了！”楊副總笑着說。
“可以，伍哲，把布樣的部分空出來，回頭我們剪布貼上去，不用照片了。”蕭若寒說。
“好的。”伍哲答。
“就這些了吧？”楊副總看看大家說：“伍哲做得挺好的，再補做一份展板的形式就行了，展板我們就不再審了，相信你了！”然後又對伍哲說：“你下午把這些都改完，盡快送去噴繪成圖，明天你得加個班，把展板和布樣都做好，反正車間的班車每天都發，你一定要在下周一前一切都做完行麽？”
“行，能做完。”伍哲答。
會議簡短有效，伍哲回到辦公室繼續他的工作。
考慮到長途運輸和攜帶，伍哲覺得三個主題最好只用一塊展板，而且根據他循序漸進的闡述方式，他本來覺得PowerPoint的輸出形式是最好的，但現在要再改用展板的形式，那麽最好采用折疊式的，一個圖一個圖的展現出來，那樣就能帶給人一種新奇感和期待感。那麽展板的尺寸，布局和折疊方式都是大問題，伍哲這一次陷入技術性的思考中了。
對于現在的伍哲來說，更換主題、考量尺寸和畫面布局甚至是逐步展開畫面的折疊方式都不是問題，他需要解決的是更精确設計版面，以便在折疊的時候不至于因折痕而破壞畫面效果，另外他需要小心地計算好折線和折疊順序，而且考慮到KT板的厚度，他必須自己還要在折線位置把KT板切割開，留出縫隙以便讓被折起來的板保持的平整的外觀，其實如果能夠給伍哲更多的時間，他能夠把板的背面配合已經展開的畫面也貼上噴繪的圖案，讓整個畫面有持續的美感。但遺憾也是完美之一，以現有條件看，伍哲也不打算做到極致了。做好之後，伍哲又反複做了幾次演練，他甚至自己跑到會議室裏悄悄地做了兩遍彩排。
接連加了兩天的班，伍哲總算做到讓自己滿意了。事實上，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其實伍哲自己也很奇怪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熱情和這麽強的興趣。
周一上班，伍哲緊張地做出差前的準備工作，他小心地把展板打包好。他自作主張悄悄地加班設計制作了一份關于公司産品的圖文并茂的說明文件，用公司的打印機彩打了十多份，打算到時候發給參會人員，也算是發了一份公司的宣傳冊到客戶手裏。但都只是用A4紙彩打出來的，伍哲擔心看上去過于粗陋，便自己跑去文化用品店，買了10個黑色文件夾子，把一份份宣傳彩頁排好順序，都整齊地夾進文件夾裏，這樣看上去就單純是會議文件，而不是那種廣告宣傳彩頁了。之前他把宣傳冊給蕭若寒看了，蕭若寒很贊賞，給予了伍哲非常大的肯定。這讓伍哲覺得他所付出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麽地美好。
辦公室的門開了，李莊和蕭室長一起走了進來。李莊停在伍哲的桌前對伍哲說：“小伍，有個事麻煩你！”
伍哲沒擡頭：“你說！”
“你得先去趟上海，那邊座椅廠商要改個樣，你去蕪湖前先去趟上海替我去見見他們，對于他們的意見，你跟他們有個回應就行！”李莊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對伍哲說。
“嗯？我行麽？那一直是你跟的案子啊！我去的話，客戶能認可麽？”伍哲在自己的位置上轉過身問李莊。
“沒事，上海那邊的業務會幫你包裝的，你跟他們見面之後，從QQ上把客戶的意圖告訴我，我從這邊改，這樣更好，就算我過去也得回來改，上海那邊也沒有設計軟件。”李莊輕松地說。
“你從QQ上跟客戶溝通不是更直接麽？”伍哲問。
“呵呵，其實我也想就從網上跟他們溝通得了，但他們是咱公司最大的客戶，合作好多年了，這次還真是他們第一次在量産前突然改主意。所以楊副總的意思是設計室直接去人能顯得比較重視，正好有你順路去露個面就行，圖大體上都定下來了，合同也簽完了，這算是他們求咱們，所以他們也不好意思改動太大的。”李莊說。
“我是怎麽都行，但我替你去的話楊副總能同意麽？是不是也得跟蕭姐打個招呼啊？”伍哲看着蕭室長說。
“這個提議就是楊副總跟蕭姐提的，他覺得你去正好，也挺順路的。我去的話又搭時間又搭路費，不劃算。”李莊笑着說。
“那行，你們說行就行，反正我就是替你跟客戶之間傳個話是吧？”伍哲輕松地說。
“意思是這麽個意思，但你這次是以設計師的身份去的，交涉過程中也不能太被動，可以尊重他們的意圖但也要考慮我們這邊的可操作性，不能太遷就他們。”蕭若寒接過話茬說。
“這麽說的話我都不敢去了。”伍哲眼睛看着李莊卻對蕭若寒說。
“還非你去不可！這趟差事太小，用不着我這麽個大腕出場！”李莊笑着說。
“大哥，能找着北不？”伍哲嘲笑李莊，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差事來，又問李莊：“那我得在上海呆多長時間哪？蕪湖那邊還能等着我麽？我的火車票是不是也得退了重買啊？”
“周二你得坐最早的飛機到上海，”蕭若寒從自己的位置上走過來說：“上海的老趙會去接你一起去座椅廠見客戶，那個案子不複雜，估計有個一天也就能辦完了。然後應該是24號吧，何華勇會跟你一起去蕪湖，上海離蕪湖近，奇瑞車廠也是上海業務負責的單子，所以他們得有人跟你們一起去見客戶，其實你們跟楊副總誰先到蕪湖還真不好說。這邊的火車票王玉就幫你退了，她也會幫你買好你返程的車票，這你就不用管了。你這趟差算是順路，節省公司的開支也能留下李莊幫我幹活，你倆不能一起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幹這些活，那我太可憐了是吧？！”蕭若寒笑着說完，開門下樓去了。
當伍哲聽到“坐飛機”三個字的時候，腦子就不自覺地進入了虛幻狀态，因為這三個字着實對伍哲的頭腦産生了震撼性的效果。對于蕭室長的說的其他的話，伍哲再就什麽都沒聽見了。
“坐飛機啊？！”伍哲在內心驚嘆着：“老天哪，我長這麽大除了電視上就是站在地上看過幾千米以外高空中的比鳥還小的飛機，坐是從來沒坐過的。可如今居然要去坐飛機啦！真的要坐飛機麽？乖乖！上班族的身價跟學生族就是不一樣啊！”
可憐的伍哲，他對于飛機的了解僅限于兒童的玩具飛機。至于機場，對于生長于小城市的伍哲來說，他可從沒想過那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感覺上那簡直是另一個星球的産物，那屬于另一個概念系統，那代表着另一個世界，是一個成功人士和老外經常出入的地方，是一個非富即貴的人才能踏足的高級場所。
可是，如今伍哲就要去了，而且他的心這會兒已經去了——
咚咚咚，又有人上樓來了，是王玉，語氣跟臉色依舊冰冷地說：“你的身份證給我，我去訂機票！”
伍哲沒說話，從錢包裏抽出身份證不輕不重地拍在桌上，王玉沒再說話，拿起來轉身就走了。
“她有病吧？啥時候看見我都氣哼哼的！我哪兒惹着她了？”待王玉離開後，伍哲轉過身跟李莊抱怨道：“從我第一天來，她跟我像有仇似的？”
“她不是跟你有仇，是跟蕭室長！”李莊笑着說。
“跟蕭室長？咋了？什麽事兒啊？”伍哲問李莊。
“小事兒，就女人間的那點事兒呗！”李莊笑着說。
“趕緊說！”伍哲拍了下李莊的桌子。
“女人之間的事兒你也打聽啊？”李莊還是笑。
“別的事兒就算了，可是我得知道王玉為啥跟我老是這麽個态度啊！”伍哲說。
“咱倆擱這兒聊這個是不是挺事兒的啊？”李莊笑着說：“我咋覺得這麽別扭啊！？”
“你說完了我再告訴你咱倆是不是事兒他媽，你趕緊地！”伍哲又拍了一下李莊的桌子。
“就是王玉，喜歡咱楊副總，而她覺得楊副總是喜歡咱室長的！”李莊說。
“啊？就這麽點兒事兒啊？”伍哲說：“那她也不至于仇恨整個設計室吧？”
“在她那兒就至于了，你能咋地？”李莊無所謂地說。
“嗯——？他們這個喜歡那個，那個喜歡這個的你是咋知道的？”伍哲問。
“哎呀，都猜的。”李莊看電腦，不理伍哲了。
“猜？光靠猜的就把人際關系整這麽複雜啊？”伍哲說：“憑什麽猜的？總有點依據吧？”
“哎，你這話題你沒完了是不？你娘們兒啊？”李莊說。
“我得知道咋回事兒啊！”伍哲委屈地說：“我死也得死個明白啊！”
“我知道的就這麽回事兒，我都告訴你了，再更準确的消息我也沒有！”李莊說：“死還是不至于死的，那王玉也沒有其他的手段！蕭室長不也一直啥事兒都沒有麽？你就放心吧，哈，你是安全的！”
“楊副總真的喜歡蕭室長麽？”伍哲好奇地問。
“反正我是沒看出來！”李莊笑着說：“不過我跟銷售部的人倒是一致認為王玉确實是喜歡楊副總的！”
“總經理不知道這事兒麽？”伍哲問。
“這小事兒他上哪知道去啊，誰有那閑心跟他扯這些啊？”李莊笑着說：“你看咱蕭室長是那種愛扯閑話的人麽？！”
知道了原因也沒讓伍哲的心裏好受多少，他只是感覺到，這學校外面奇奇怪怪的人可真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