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寬敞的工作室內，正中間擺着工作臺，牆邊擺放着衣架,衣架上挂着一排排成衣，白色牆面上挂着造型簡單的鐘。
時針動了下,正正好好地指在正中間，午夜十二點了。
俞夏将視線收回，低頭看了眼還在忙着改衣的服裝師，他們不斷在修正細節,時而讨論，爆發出不同的意見争吵不休,她就像個衣架子一樣站在旁邊。
“你累了嗎？”服裝師正忙着穿針引線,她擡頭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俞夏打起精神,只得揚起一個淺笑，“我不累。”
“噢,那就好,還差一點就改完了。”她低頭繼續忙活。
見服裝師沒再看她,俞夏的笑臉挂不住，收斂起嘴角。事實上,她很累,長途飛行落了地之後就沒有休息過，一個品牌給她打來電話，到了試衣環節，從晚上八點開始，她已經站了四個鐘頭，藍眼睛又瞥了眼牆上的鐘，眉眼之間掩蓋不住焦急。
室內恢複安靜，只有工作人員的低聲細語，俞夏的耳邊倒是一直出現分針咔噠咔噠走動的細小聲音。
“好了，謝謝你的耐心。”服裝師終于完工，她繞着俞夏走了一圈，滿意地看着服裝，然後放她下班。
“這是我應該做的。”
試衣結束了。
俞夏松了一口氣，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換下衣服，穿回自己的休閑裝，她全身都放松下來。
告別他們之後，她一出工作室的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下高跟鞋，顧不上別的，從包裏拿出備用鞋，在大街上穿上匡威帆布鞋，雙腳得到解放。
她擡起頭看了看周圍，橙黃色的燈光灑在街面上，不遠處是燈火通明的百貨商店，街上偶爾有幾人路過，三三兩兩的私家車駛過，一輛紅色的雙層巴士開了過來。
俞夏心裏難免失望，他等的不耐煩了，走了嗎？
她往街上走了幾步，想打輛車，瞧見紅色巴士上寫着“day”，她劃下嘴角，覺得心情只有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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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輛紅色雙層巴士駛過俞夏眼前後，她擡起眼眸，街對面站着高個子的青年，他的黑發随意綁起，和她視線相對的時候，嘴角揚起，舉起手，朝她揮了揮手。
在原靜野身上總是環繞着靜谧又寧靜的氛圍，他的出現令這個糟糕的晚上變得可愛起來。
俞夏眼眸一亮，她快速穿過馬路，原靜野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別急，eva，我不會放你鴿子。”
他伸出手扶了她的手臂，視線向下，眼神溫柔，“原本我想帶你參觀倫敦，路線都在我腦中形成，這麽看來，又沒有時間了，我的計劃泡湯了。”
“所以，你沒有b計劃嗎？”
原靜野煞有其事地點頭，“看來你足夠了解我，在這麽浪漫的城市，我怎麽能讓美麗的女士失望呢？”
他紳士地朝俞夏伸出手，俞夏假裝做了個受寵若驚的神情，她将手放到他的手掌中。
兩人沿着泰晤士河畔散步，夜晚的風吹來，吹散了俞夏的煩躁，她側頭看了眼身邊的人，偶爾被他捕捉到視線，又慌忙移開。
原靜野低頭看一眼，了然地笑了下。
經過宏偉的大本鐘，夜幕下的建築美輪美奂，他們找了個河邊的位置坐下，俞夏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麽要坐這裏。
原靜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eva，擡頭看對岸。”
俞夏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眸，頓時就不會說話了。
巨大的摩天輪在泰晤士河的另一邊，在漆黑的夜幕中閃耀着璀璨的藍色光芒，猶如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環，霓虹燈光倒映在泰晤士河中，将這夜景映襯得更美麗，更加夢幻。
“倫敦眼。”原靜野介紹道，“我知道你會喜歡的，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抗拒的了摩天輪，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女孩。”
俞夏對這夜景完全入迷，一眨不眨地看着河對岸，盡管原靜野覺得她深藍色的眼睛比這夜景還要迷人。
“你聽過摩天輪的傳說嗎？”他打岔道。
看到俞夏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過來，那雙眼睛好像在說，你也太老土了老兄，原靜野依舊揚起唇角笑得溫和。
“遙望摩天輪就是在遙望幸福。”
“是這樣嗎？”這和她聽到的倒是不一樣，她只聽說過在摩天輪最頂點接吻的話，兩個人就能永遠幸福，關于愛情的摩天輪。
俞夏想起她的小時候，她從來沒有和父母去過游樂園，更沒有坐過摩天輪，她伸出手指向倫敦眼，“怪不得摩天輪的座艙看上去都像承載着幸福，我從沒有坐過，有機會的話想去坐一次。”
原靜野面露訝異，他說道：“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說起你過去的事情。”
“是嗎？”俞夏仰起下巴想了想。
原靜野看到她苦惱回憶的神情就哈哈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說道：“這不公平。你知道我太多事情了，我長大的地方你去過，現在我念大學的地方你也走過了。”
俞夏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你的任何事情我只要上維基百科就能知道了。”
“但是你現在還沒有維基百科，所以，為了了解你，我只能從你的只言片語中拼湊，不過沒關系，這很有趣。”原靜野棕色的眼眸像是盛滿了水，眼眸中帶着笑意，“大概是身為攝影師的職業病，挖掘你的另一面對我來說樂此不疲。”
俞夏側頭看向他，風吹起她的頭發，她的聲音無悲無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在上海長大，在成為模特之前我只是個普通學生，我有很多方面和身邊的人不一樣。首先，我是個混血，其次，我長得特別高，有些人會覺得我這麽高很奇怪，他們會用怪異的眼神看我，這讓我不舒服。”
“在國內上模特課程的時候，我的老師花了很長的時間糾正掉我的駝背習慣，為什麽我會有這個壞習慣呢？因為駝背會讓我顯得矮一點。”
他的眼眸微動，伸出手臂抱了抱身邊的女孩，低聲說道：“從前備受質疑，現在，這些都會變成你的優勢。”
“是的，長相、身高讓我有機會成為模特。”她也不再需要用誇張的化妝讓自己看上去自信點，哪怕現在素顏出門，她也不會感到不安，當她走在街上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光彩奪目就夠了。
柯克雷說過他能夠給俞夏很多機會，但自信是她自己的，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成為更好的自己，又怎麽能做好模特的工作呢。
他們靜靜擁抱了一會，不時有游客從身後經過，在欣賞風景的同時，這對戀人也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浪漫。
俞夏覺得原靜野的肩膀很寬，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令她安心，很暖和，很有安全感。
她聽到他說，“摩天輪還有很多的傳說，還有一個就是，每當摩天輪轉過一圈，地球上就會有一對接吻的戀人。”
他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顯得那麽幹淨，聽到他的話，俞夏瞥了眼正在緩緩旋轉的倫敦眼，不知道一圈轉完了沒有，她擡頭發現原靜野一直在看她，被他那麽長時間地盯着，她的心髒七上八下地跳着，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我不是一個小女孩，我早就是成年人了（心理上）。
緊接着，她做了個出乎他意料的舉動。
深藍色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原靜野驚訝的俊臉，她湊了上去，嘴唇貼上他的，然後……
因為用力過猛，他們的牙齒碰到了一起。
“好痛。”俞夏捂着唇低頭。
原靜野則是哭笑不得，“這絕對是個畢生難忘的吻。”
他看着俞夏的頭頂，伸手捧起她的臉頰，臉頰的溫度有點高，比他掌心的溫度高出太多，他揚起唇角笑了笑。
“在摩天輪下的接吻可不能這麽糟糕。”他低下頭輕輕吻上了俞夏的嘴唇，像是在對待珍貴的寶物一樣小心翼翼，他垂眸的時候看到她的長睫毛微微顫動着，手輕輕撫了下，像是在緩解她的緊張。
這種時候，閉着眼睛感受就可以了。
俞夏回到酒店的時候，還在回想，在泰晤士河畔和喜歡的人接吻，這就像童話一樣，感情相通，也是種美妙的感覺。
早上她聽到鬧鐘響起的一剎那，醒過來的時候嘴角還帶着笑意，洗漱完穿好衣服，打了輛車去往秀場，然後她的好心情在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戛然而止。
“sorry，eva，我接到一個不幸的消息，他們取消了你在mulberry的工作。”jane的聲音帶着安慰，“你還好吧，親愛的，這種事時常發生，打起精神來，你現在需要去……”
俞夏的心往下沉了些，她昨天站了四個小時後，在上秀場的路程中告訴她，取消了她的工作。
“eva，你在聽嗎？給我回個話。”
“我在聽，謝謝你.”俞夏又說了幾句随意應付的話，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匆匆挂掉電話。
她側頭望着窗外還泛着陰沉的天空，有時候就是這樣，她根本不知道她錯在哪，就會被棄用。
沒有任何緣故，時尚業就是如此，他們會用直白的現實告訴她，她是一個商品，現在的她并非無可取代。
俞夏正在發呆放空的時候，手機電話又響了起來，她回過神，先對司機說道：“sorry，我不去那裏了，換一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