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與人之間的第一次見面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之後他們會用怎麽樣的态度對待彼此。
俞夏未見其人,先聽見他的聲音，她緊張地擡起左手，看着手表的秒針往12這個數字後往後跳了些，超過10點了，哪怕過了幾秒鐘。
時間、效率是這個行業的一切,她擡起頭看向那人,忐忑不安。
“不過沒關系。”青年淡然的聲音在空曠的工作室內響起。
“……”俞夏感覺她快不能理解美國人的說話方式了,他們停頓的說話方式簡直令她心力交瘁。
青年走了過來,他逆着光,一時看不清他的長相，但看得出他身形高大,寬闊的肩膀，身穿v字領的黑色t恤，深藍牛仔褲,半長的黑發随意地紮起,簡約卻幹淨的打扮。
他走近了，朝俞夏伸出手,“我是,ray說今早會有一個女孩過來拍測試照,是你吧？”
“是的，我是eva.”俞夏和他握手，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幾縷黑發垂在臉頰兩側，他有着英俊又溫柔的長相，臉部線條柔和，他看上去教養和脾氣都很好，溫潤的棕色眼眸，看着她的時候像是盛滿了笑意，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這是我的模特卡。”
接過她的模特卡，翻開第一頁，他的語調中帶了點驚奇，“你是中國人？俞夏。”緊接着又問道：“混血？幾分之幾？”
“二分之一。”俞夏回道。
側頭看着俞夏的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真看不出來她身上還帶着亞洲血統，他朝她露出一個淺笑，“那你可以稱呼我的中文名字，原靜野。”
原靜野，這個名字在俞夏的舌尖打了一圈，聽上去是一個充滿藝術氣質的名字，符合他藝術家的身份。
原靜野合上俞夏的模特本，他往前走，俞夏跟在他身後，室內靠左的位置是一個大型攝影棚，背景板是深灰色，兩旁邊放置着打光燈，不遠處架着幾臺攝影機，黑色數據線那端連接着筆記本電腦。
原靜野喊了一個人名，很快從裏面的辦公室內走出來一個白人青年，他朝俞夏點了下頭，沒有任何言語，徑直來到電腦前，看上去是助手一樣的人物。
他調整好相機，轉頭對俞夏說道：“你在發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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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俞夏很快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她放下包，短暫地整理了下頭發，走進攝影棚。
她不是第一次拍照，甚至早就有過無數的經驗，從前當網紅棚拍，拍照拍得想吐。
但拍測試照，模卡，這是第一次，俞夏不免有些緊張，她該怎麽拍，更多的展示她的獨特個性，還是臉部表情要強勢……她的腦中想法很多，想要拍好照片，導致不安呈現了出來，俞夏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了，她也不再覺得原靜野是一個溫柔的人，因為他工作時候看上去不近人情。
“eva，看向鏡頭，不需要擺出任何表情，放松面部神經。”原靜野盯着相機，他在通過鏡頭看俞夏，試圖挖掘出她所不知道的美。
“不要做作，眼神柔和，這不是什麽雜志大片，自然些。”
俞夏聽從指令，她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深藍色的眼睛擡起看向鏡頭。
“你有男朋友嗎？想想他。”原靜野敏銳地捕捉到俞夏神情上的不自然，随後他的聲音帶着點輕笑，“看來沒有，那就想想你遠在中國的家人，想想他們，很好！就保持這樣！”
快門聲很快響起，俞夏側過身，又拍攝了幾張側面照，原靜野從相機前離開，走到助手那邊的電腦前，從屏幕上查看她的照片，俞夏她的皮膚很好，沒有任何瑕疵，她的眼眸深邃，看向鏡頭的時候，像是在對着鏡頭傾訴，她身上有着幹淨和憂郁的特質，這不是壞事，相反一下就抓住了別人的心。
原靜野趁着她還在思緒當中，抓緊時間拍完全身照，一組測試照很快拍完。
拍攝完成後，俞夏也吃不準原靜野對她的評價，她和他握手道別。在這之後，他會将照片發給柯克雷，她還要趕回公司。
俞夏人一走，原靜野給柯克雷打了一個電話，他正在編輯郵件，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就直言道：“ray，你是故意的？”
電話那邊傳來柯克雷的笑聲，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給你帶來新鮮感了。”
原靜野沉默了，柯克雷倒是很好心情地用手敲着桌子，時尚行業的規則就是這麽明确，給人留下印象，那些人想要了解她，她就成功了。現在，俞夏成功引起了原靜野的興趣。
“你不是說，拍膩了那些娃娃臉和仙女嗎？那麽她呢？”
原靜野回想起俞夏走進來的一瞬間，她推開門，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皮膚剔透，深藍色的眼睛清澈，眼眸中還沒有染上世俗和利欲。她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恰當了，正好是他最近“審美疲勞”的時候，那是一張新鮮的面孔，既英氣又冷淡，還帶着點憂郁，矛盾的特質，鮮明的個性。
就連她到這間工作室的時間也是那麽恰好，陽光恰好灑在她的臉上，她擡起左手看時間的動作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這些恰好多了，他不免有種命運的感覺，藝術家總是這麽浪漫。
當她走進門的那一刻，風格就是一切。
出道以來，他見過的女孩實在是太多了，數不勝數，有北歐來的仙女和天使，有性情同身材一樣火辣的拉美裔美女，有甜美的，有性感的，風格太多，在時尚圈待久了，天天對着形形色色的美人，原靜野早已處變不驚，他甚至對美有些疲憊，也許他該短暫離開時尚這個行業，找尋真我，就在這個時刻，俞夏出現了。
“ray，你知道一期一會嗎？”原靜野的腦中還在回放着俞夏的動作和形象。
“真遺憾，我不是藝術家，我是個經理人。”柯克雷嘴上說着遺憾，語氣可一點也聽不出任何的遺憾。
原靜野也沒生氣，他淡淡地說道：“那是日本茶道的一句話，最美好的事情一生只發生一次，只有在那一刻那一瞬，你才能體會那個美好，它不能被複現，也不能被複制，現在我找到了，我要預約她。”
柯克雷揚起唇角，“看來你對她評價很高，但現在她還不是我們公司的模特，我想……”他頓了下，看了眼手表，“再過半小時，不，一個小時，也就是12點的時候，你再打來電話吧。”
“我知道了。”原靜野平淡地回道。
“你竟然如此快地妥協，今天你沒有難為eva嗎？”柯克雷裝模作樣地驚奇道。
原靜野點了下鼠标，将俞夏的照片發給柯克雷，“這不就是想要的嗎？你成功了，ray，你成功将她推銷給了我，你的算計成功了，你現在一定是在皮笑肉不笑吧。”
“我可沒有那樣笑過，不過無所謂了。”柯克雷看向電腦屏幕，來了一份新郵件，他點開郵件，雙擊了下鼠标，俞夏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文件夾裏正面照，側面照，半身照和全身照，采用黑白色調，很好地突顯了俞夏立體的五官，她的視線總是帶着點憂郁氣質，這是她的特質，也是她的武器。就像明星在出道前要經過包裝，采用各種不同的人設，對于模特來說，她們需要在去歐洲前确定她們的形象是什麽。
“我收到郵件了，我想你可以去找預約人預約她的行程了，但你可不能和她約會。”柯克雷加了一句。
電話那邊傳來原靜野嗤笑的笑聲，“你是她父母嗎？”
“作為星探，我就像她的家長一樣，我發現了她，給她提供了她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機會。”柯克雷一本正經地回道。
“……”原靜野內心一陣無語，他揚起唇角笑道：“我知道，畢竟她是中國人，哪怕有張外國人的臉，中國人談性色變，我會慢慢來的。”
原靜野挂掉柯克雷的電話後，給雜志社的一位編輯打了個電話，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聲音沒什麽起伏，“是的，之前的模特不用了，我這裏有一個新的女孩，我有新的靈感了。”
此刻的俞夏不知道她可能已經取代了另一位女孩，她在不知不覺中剝奪掉別人的機會，對方會在這之後接到取消預約的電話，這對模特來說是家常便飯，為了同樣的工作競争，只有當雜志出現在書店的一剎那，才是真正的塵埃落定，否則所有的一切都會有變數。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這就是模特的世界，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只有“被選擇”。
在公司內的柯克雷給俞夏打了個電話，詢問她為什麽還沒回到公司，得到的結果令他哭笑不得。
俞夏用一種尴尬的語氣回道：“sorry，我回來的時候乘坐了反方向的地鐵，浪費了些時間。”
好吧，一個年輕的女孩确實會在陌生的城市碰上各種各樣的烏龍事件。
俞夏并不是在紐約的地鐵交通中暈頭轉向，她出了原靜野的工作室，看了眼前方的大塞車，還是選擇搭地鐵回去公司，但她太過在意剛才的拍攝，導致她有些心不在焉。
都說美國人有什麽說什麽，不像中國人那麽含蓄，但他們在誇獎的時候毫不保留，可沒準下一句就是親愛的，你哪裏哪裏做的不好。
她将這些紛擾的想法抛出腦袋，重新踏入img的辦事處，前臺接待将她領到了一間會議室。從透明窗戶中能看到周圍的大廈，有一幢大廈上還漂浮着星條旗。如果img不行，她會去試其他經紀公司，比如，直到面上為止。
柯克雷推門進入，朝她揚了揚手，俞夏站起身跟在他身後，來到走廊上，白色的牆上鑲嵌着一塊黑板，上面用吸鐵石固定着一張張模特的6寸黑白照片。
柯克雷指着下方的一張照片，問道：“這是誰？”
俞夏定睛一看，她剛剛才拍攝好的正面照已經打印出來貼在了這上面，她也不知道她拍成了什麽樣，但現在看來……
“這些是img紐約辦事處的模特。”
也就是說……
俞夏擡頭驚喜地看向柯克雷。
他英俊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歡迎你的到來，eva，你獲得了img的合約，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具體事宜。”他看見她深藍色的眼睛帶着點興奮和驚訝，揶揄地說道：“還是說，我要再給你幾分鐘歡呼的時間。”
